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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上了郭云的桑塔纳，跟着来到了县政府，云阳县政府是个老旧的四层楼房，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在二层东侧，任平生走进了县委书记郭云的办公室，见跟一般普通的办公室也没什么两样，地方不大，两张老旧的三抽桌，简单的黄色布沙发和一张大理石的茶几，任平生心想，还是老干部简朴。

郭云吩咐刘秘书说：”小刘，去拿点好茶叶。“

秘书小刘应声出去泡茶，郭云说：”任老师，你随便坐。“

任平生在二招或者公安局里，心里是很坦然的，哪怕你是县委书记公安局长，还不是两个胳膊架着一个脑袋？何况咱还是重生大军里的一员，两世人生，谁吃的米多走的桥多要好好算算。但一走进县政府大楼，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来来往往路过的人，走路都轻轻的，看到郭云，马上尊敬地点头喊声”郭书记“，然后站在一旁等郭云走过，走在前面的也要让开路，让郭云先走。

路过一个房门口，郭云往科室里面扫一眼，房间里的声音马上消失，人人都正襟危坐的看文件、写材料，县委书记的威势，在这一瞬间体现的淋漓尽致。入乡随俗，任平生禁不住有些拘谨，直到心理做了一下自我调整，才渐渐坦然起来。”任老师，你会不会吸烟？“郭云拿出一盒红云问道。”吸“任平生诚恳地说后，从盒子里抽出了两支烟，反客为主的敬了郭书记一支。

郭云心想，这小子到实在，任平生递过香烟，又主动拿起郭云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机，给郭云打着了火，又点燃了自己的香烟。小刘端着两杯清香的茉莉花茶走了进来，在两人面前各自放好，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郭云抽着烟，沉默不语，任平生不知道郭云是什么意思，心想你不说话，我也不说，反正你叫我来总是有目的的，没目的不会把我请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抽烟喝茶，这待遇别说一般的副科级，就算是正科级的干部也享受不到。”嗯哼！“郭云抽了半支烟，观察了任平生半天，见任平生不说话，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小任，关于考题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没有？如果有的话，可以跟我谈谈。“

任平生吸了一口烟，镇定地说：“郭书记，我有看法，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凭着一张考卷死咬着不放，非要把人往死里整。”

郭云心想：“小伙子，这就是政治，你还年轻呀。”

“小任，找你来，有件事情要跟你谈谈。”郭云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以放下不提，幸好问题调查清楚了，你是无辜的。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迅速的挽回影响，不然，对你自己，对云阳县委和县政府，都会造成不利的局面。”

任平生轻轻摇头：”这点我不太明白。“

郭云说：”你认识省报的记者彭远途同志吧。“

任平生承认说：”他采访过我。“

郭云说：”他还要求对你进行采访。按理说，我们不应该拒绝，但如果事态发展下去，你的事情要登在省报上，你想想会是一种什么局面？省里怎么看我们？市里怎么看我们？“

郭云停顿了几秒，给任平生思考的时间：“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件事上了省报，对你个人也没什么好处，这你是知道的。“

任平生点头承认：”这一点我清楚，我并不像把事情过分张扬。“”这就对了吗！“郭云高兴，他弹弹烟灰说：”小任，你虽然是个老师，但还是很有觉悟的。“

任平生忽然间有些丧气地说：”我对当这个老师，实在是没什么信心，郭书记，我想辞职下海去南方看看。“

郭云观察了一下任平生的脸色，看不出来真假，心想也许是真的受了打击。也难怪，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风华正茂，做事总是欠考虑，不过好在这个小伙子能说通道理，这一点很难得。

“我听郭红说起过你，说你很有商业头脑？”郭云道：“不过，教师的职业是崇高的，你在这方面也有天分，尤其是你的教学方法，我听了也觉得耳目一新。小任，如果你不当老师，太可惜了。”

任平生说道：“我想当老师，但我现在也确实有点想改行。”

两人说话间，各自的筹码都亮了出来，郭云想让任平生放弃接受采访，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低到最小，任平生反手亮出底牌，意思是我不想干了，你看着办吧，假如任平生真的辞职下海，那彭远途的稿子上没准还要加上“受到迫害”几个字，优秀教师被强逼辞职下海，这标题可够吸引人的。

郭云一直在观察任平生，看看他是真想辞职，还是想提出条件，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猫腻，任平生的神色和话语都配合的很好，假话说起来和真话一模一样。

“小任，你不是普通的老师，你还是团县委副书记，而且是党员，说话做事，时时刻刻要用一个党员干部的角度来要求自己，不能对自己放松要求。当然了，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下海经商也是好事，也应该鼓励，但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这样是不是合适，是不是过于急躁了，主席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在云阳县也一样可以的。”

任平生说：“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云阳，大学毕业的时候，很多人放弃了分配的机会，去北京或者上海、更多的去了深圳广州，我还是比较留恋云阳的，所以我坚决服从分配回到云阳当老师，分配到初中我也没有怨言，但是……”

郭云叹道：“小任，你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组织上提出来，你年纪不小了，我听说，在跟田书记的女儿谈恋爱？要不然，还是调回县一中工作，这样更方便一些。”

任平生说：“谢谢郭书记，我很想到县里工作，但我也确实舍不得干山中学，我想提个要求，行么？”

郭云想有条件就好办，心想他不会提出什么过分条件吧，就淡淡地说：“你谈谈看。”

任平生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知道，我这样做有点过分，不过我还是想跟您提一下，我想要两个民办转公办教师的名额……”

郭云奇怪地说：“你要这个干什么，你也用不上？”

任平生说：“我们学校有个数学老师，姓成，两口子工作几十年了还是民办教师，想转正一直也没有结果，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老人又有病，除了上课还要回家种地，条件很艰苦，成老师数学教的很好，我想，尽我所能帮帮他们。”

郭云想了想说：“这个成老师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听说他对你好像有点意见吧？”

任平生坦然地说：“成老师以前对我有点看法，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云手中一颤，长长的烟灰掉在了桌子上，他的心中真的震惊了，一个年轻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最后想得到些补偿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和自己有矛盾的一个普通的数学老师，云阳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人说话坦白，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私利，这简直让郭云激动不已，从改革开放以来，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了！

“小任，握个手吧！”郭云激动的站起来，主动的伸出手去：“这件事我同意了，我给你开后门，写条子！”

中午小刘陪同任平生在县委食堂吃饭，果然碰到了彭远途，由县委宣传部的人陪同也在食堂吃饭，食堂做饭的王师傅认出了这个当初卖蘑菇的人，不但大勺子伺候，添了两块肉，还特意问有没有干蘑菇。彭远途有意无意的脱离了县委宣传部人的陪同，在任平生身边坐下，两个人边吃饭边闲聊，问蘑菇的事，任平生把事情给他介绍了一下，彭远途也笑了，说你还真有办法。

任平生忽然装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彭远途很纳闷，最后，任平生摆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彭记者，我知道记者有报道的责任，但你要是把这件事情一报道出去，我以后在云阳几乎就没办法工作了，这不是打击报复的问题，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你清楚。”

彭远途深以为然，但他身为新闻记者，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他扶了扶眼镜说：“我理解你，但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回去没有稿子，我没法跟主任交代。”

任平生想了想：“您说的对，那您看不看能不能折中一下，您该报道报道您的，您换个角度行吗？”

彭远途无奈说：“到底是中文系毕业的，我觉得你不当记者有点屈才，我介绍你到报社当记者算了。“

任平生给彭记者夹了一大块瘦肉，放在他白米饭上面，说：”我这两把刷子，也就教教初中学生，当记者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您只要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日后结草衔环，当图后报，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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