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
“笃笃,笃笃(敲门声)……清翔,郑清翔!开学了,起床!”
“等——,等……醒了醒了别敲了!”
当我又倦又不甘地从梦中醒来,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梦中英雄救美了。
其实,就像每早内裤下的*雄鸡般引颈司晨的生命礼赞,只是一种无可压抑的雄性本能,但我堂堂七尺好男儿十七岁的金色年华太他M的压抑了。
可是,梦见的那女孩不是她吗?真的不是我愿拼却性命去守护的她吗?
请再给我一场梦,不好吗?
今天,是我校高三提前一周开学的第一天。
惟一曾经走进我心且我也走近她的女生,说好要出国留学的,但据说上周已前往PUMC报到了。
回首她高一我初三的相遇,三年来恍如一梦。
我已经不再给自己希望,我以为我正在慢慢地淡忘,没想到一梦醒来就突然想起她。
是因为昨天听人说起她?是因为阳台上拉小提琴的小妹另一个家所在城市刚好有她的院校?还是因为常被我老妈念叨的罗斯姐就在那所学校读大二?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会那么容易想起她,而每次想起时,也总会发觉她在我心里还是那么暖。
我匆匆吃过早点后,老爸才坐到餐桌前,我们爷俩已有一个礼拜不曾同桌就餐了。
“郑清翔,摩托还没送回去?开学就给我少骑!”
“开学了,你也给我收收心!高中就剩下不到一年,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只有287天,你别整天迷迷瞪瞪的,给我醒醒吧!
老爸说着,猛地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
我拎着书包握着门把手低头看着脚尖想像自己在颠球,耳朵早已免疫县太爷衙门腔式的训话,但也毕恭毕敬地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听到最后那声惊堂木般的炸响即知已蒙大赦。
九岁的可爱小妹对老哥我扮鬼脸,这个为了老爸的可笑仕途从小就被送到渴望要个女儿的大舅家养育的小丫头可比我活泼开朗多了,她聪明漂亮又多才多艺,在大舅家被娇惯着,来到爸妈身边也因爸妈尽心的补偿而倍受娇宠。
据说爸妈打算给我要个妹妹或弟弟之前,已经开具我患有先心病的假证明申请了二胎准生证,但最后小妹还是瞒过外人在外地出生的,并留在了当地的大舅家养大,当然老爸说这都是为我好,不希望我被疾病诅咒不希望由我做出牺牲背负父母的错,不希望因为小妹分心而不能专心培养我,而且小妹在大舅家也会得到更好的照顾与教育。
唉,老爸好歹也算个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父母官,但他不懂尊重儿女的想法,他也不理解承欢父母膝下的我有多羡慕从小就离开亲生爸*小妹,他更不理解他对未来科学家儿子的专心培养会让我怀疑自己已经患了后心病。
“拜拜吧科学家,去他M的忽悠青春的高考,去他M的做立牌坊的大学!”
我悄悄推出红色雅马哈TZM150,戴上头盔手套踩下启动杆,随着二冲程引擎的咆哮,我压抑的青春开始迎风飖扬。
近全新的TZM150,是当年我姑表哥高三出事后,家人鼓励想要休学的堂哥读完高中的毕业礼物,但在堂哥家一直闲置着,近半年来由我骑行,夕阳下晚风中的脱缰撒野,是我在她一离开就坍塌的世界里惟一的慰藉。
高三开学第一天,驰骋在看得清惆怅的晴空下,一路后退的风景全都烙满前去见她的印记,迷迷茫茫走进学校,才发现学校已成我被思念囚禁的牢,而痴痴想她就是我上了瘾的出逃。
初见她时,是刚升入初三的某天下午放学后。
在校门口,齐刘海短发白长裙亭亭玉立的她双手勾着一个30多岁男人的脖子叫爸爸,然后被爸爸牵着手一蹦一跳的,白净的小圆脸笑得像杏花一样明媚,让我心里有了杏花烂漫的风和日丽。
天呐,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跟爸爸撒娇啊?
别提我老爸,我连老妈最近一次的拥抱都不记得了。
她注意到我一直在看她,但脸上清清浅浅的笑意不减,情不自禁地我也跟着她微微地笑,心里甜丝丝的,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才有的感觉。
她爸爸也注意到她一直被我盯着瞧了,低头跟她窃窃私语,有说有笑地走向停在路边的京A牌照方头方脑的奔驰越野车。
我像头大呆鹅一样傻站着,不知道她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后有没有隔着车窗再看我一眼,也不知道我的羞赧有没有被她看穿。
目送着她远去,我突然很想认识她,很想天天看到她,也想管她爸爸叫爸爸。
那时的我,被老爸管教得像个只能捧着书本偷窥同龄人快乐的怪胎。
“那是镇长的车吧?”
“你爸爸,郑清翔!”
小伙伴们低声示警,或掩护我,或跟我拉开一段距离。
当然,我支着比蝙蝠耳朵更灵敏的雷达,通常都是我最先发现天敌的影子。
不管是车尾、背影,还是笑声、话音,只要捕捉到老爸的气息,我都马上做出最文静最不贪玩的样子,祈祷老爸不要出现,不要发现我,不要捉我回家。
但是没用,一般我都会被老爸拎起来掼进车后座,拖进家里再按到书桌前。
不一般的情况是,老爸分身乏术不便亲自押送我,但是他瞪我一眼就够了,我会很乖地调整方向马不停蹄地往家赶,虽然到家也不敢看动画而只是摊开书本发呆。
“你是常昊吗?”
“……”
偷瞄老爸一眼,老爸过来伸出很会打人的大巴掌用食指中指夹粒白子“啪”一声拍一记先手,我只能揪着小心肝丢开刚借来的棋谱,搓着衣角承认我在考试方面比下棋更有天赋。
“你是姚明吗?”
“……”
不敢偷瞄老爸了,因为我13岁还没长到170公分,我只能自知之明地丢开刚买来的篮球,诚恳地表现出我理解只要我有特长老爸就会尽心培养我。
在老爸眼里,我当然有特长,而我惟一的特长就是读书考出好成绩,连被称为兴趣的东西都没有。
我的快乐我惟一的快乐,只是跟老爸玩猫捉老鼠的非亲子游戏时侥幸的逃脱,这惟一的快乐也因偷来不易而刺激我乐此不疲,还总是带着些许后怕的压抑。
坐在书桌前的我,则习惯了不时翻书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我承载着老爸期望的小脑瓜,却已高速转着由几页漫画或一个游戏关卡开始浮想联翩,想像我是英雄在世界末日拯救地球,想像外星人从天而降跟我做朋友,想像我用铅笔画的公主会在后半夜带我远走。
就像为得高分而在作文里歌舞升平那样,为了不惹老爸生气,我可不敢对他吐露任何不符他期望的心里话。
我的委屈我的愿望,只在心里偷偷跟我的公主说。
小学和初中前两年,我是这样度过的。
我升入初三时,老爸已从当年的城关镇长累迁至副市长,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也升级成了政府报告式的家训。
传说中独具特色的政府报告是这样吗,振振有词却又空空如也?夸夸其谈却又让人昏昏欲睡?去美国大街上作竞选演讲肯定会让鸡蛋脱销?
在初三开学前的暑假,偷玩被逮到的我和不知中考轻重的我,就领教了两次政府报告式的家训,真是要多沉闷就有多沉闷啊,我又不敢睡着也不敢掷出一个不满的眼神,但老爸如果作家训报告中途突然对我说出“睡觉吧”三个字,他立马就能成为全球最杰出的催眠师,让我在他话音未落前就已站着入梦。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逃无可逃的我拿着并非真懂为何要拿但老爸说只有被他严加管教我才能拿到的年级第一成绩单,步入了我茫然的初三生活。
初三开学不久第一次遇见她时,也第一次感觉把一个女生放在心里,是那么温暖、那么甜蜜,我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坚信她就是我的公主,是我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开始渴望遇见的公主,将在秋夜的月色里带我远走,走向杏花烂漫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