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句是戏言，直到他打开软木塞，将淡金色的液体倒入两个长笛型郁金香杯，一串气泡由杯底而生，由小而大，像一串珍珠。
‘KTV你少被灌酒，还没喝够？’我笑。

杯子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很悦耳。

‘ForestetFourneaux。’

绕是我不会品酒，也体会的出那种带着层次感的醇厚，还带着些微酸的味道。因为心里有事，只抿了一口，便放下杯子，说明我的来意。

蒋轻轻晃着酒杯，灯光下，香槟折射出一种澄澈的色泽，眼中的热度渐渐转淡，说出的话有些漠然，‘宿舍楼怎么可能为你一个人开？’

我说了一大堆话，他仅仅用一句就堵住了。

我顿住，对着他突然的态度转变有些无错。我该干吗呢？撒娇？像历代恃宠而骄的小女人一样，缠着男人为我挥臂独当一面，否则就是永无止境的不依不饶？可是有用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他薄薄的唇又清淡的吐出一句，‘50万呢，足够你租房子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我左边胸腔里似被什么刺了一下，尖锐的抽痛，只那么一下，我的脸色就变了，连礼貌的淡笑都无法维持，表情僵硬着。

手握成拳，指甲陷在手心，吸一口气，勉强说道，‘那打扰了。’

旋即猛然起身，夺门而出，再待下去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

在浓黑的夜里，不眠不休的阵阵蝉鸣中，湿热浓重的酷暑下，我慌不择路跑得浑身是汗，却仍能感觉身体子内而外的阵阵冷意。

是我自作多情了。

真希望来场痛快的雨，把我浇透，让我清醒一些，可以将心底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希冀抛之脑后，彻底冷静。

铃声忽然响起，划破寂静夜空，我接起。

‘芊芊，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来提起的心又放下。还期待是谁呢，我在心底嘲笑自己。

‘乔楚。’我轻轻叫着千里之外的人，不由得有点奇怪，怎么这次这么晚？他联系我，一向是算着时间，都是在国内的白天找我，现在却近午夜。

他的呼吸急促，语气竟带着些哽咽，‘芊芊，我妈病了。’

我心也跟着他的语气焦虑起来，乔楚一向沉稳，像这样失去冷静还是头一回。

是急性胃出血，听说目前已经出院了，要不是乔楚打电话回去，听出不对，楚姨还要瞒着。

‘你要回来？’我忍不住确认，之前听说他这个暑假在海德堡大学医院实习，优异学生的殊荣，难得的学习机会，我思索片刻，忍不住开口再劝，‘我照顾楚姨吧，你别回来了。’

乔楚叹了口气，‘现在已经不呕血了，只是检查的时候，县医院发现胃里有阴影，建议到大医院检查，我想让她到北京复查…’

跟乔楚通话的时候，手机不时传来滴滴的短促提示音，该是有新的电话进来，我根本顾不上看。

我挂了电话，在心中筹划着，楚姨过来看病，花费必然不菲，还好我现在手头宽裕，怎么都该够用。家里孩子多，我又不是男孩，外公外婆难免偏心，我父母早逝，回想小时候想不开的日子很多，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被丢弃在这的，甚至怀疑那些都不是我的亲戚而是外人，只有楚姨，对我照顾有加，在我心里，如妈妈一般。

我知道，楚姨肯定也不想因为自己身体耽误乔楚的学业，如果得知乔楚回来，她会气得不去看病吧。所以，我尽我所能，极力劝阻他，承诺我会一切准备妥当，费了很大劲，乔楚只说再看。

筋疲力尽的挂了电话，走回宿舍楼。

这点在平时早该锁门了，只是近来不同院系学生陆续回家，晚上去赶夜车的不再少数，所以管理员格外宽限。

宿舍里，是格格轻微的鼾声，睡得很熟。我们明天还有一科考试，在下午，我收拾妥当后也关机睡了。

老师之前划了重点，考试左右出不来那本书，依着记忆打完，便提前交了卷，我前脚出去，格格后脚就跟了出来，提前交卷的不在少数，考场走了近四分之一。

‘我明天的车，’格格提议，‘学校里转转。’

这段时间，考试差不多都结束了，人们脸上都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也散了。

我和格格沿着树荫走，北方气候本来就干燥，在加上太阳如蒸笼一般烤着，树叶也仿佛被晒蔫了一般毫无生气的半垂着，一点都不鲜活。

忽然格格站住，盯住灌木丛林荫小道的一处，里面是蜿蜒又复杂的小路。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看到一个男生，书生气，白皙的脸，有些面熟。似乎是情侣争执，女生被浓荫挡住，看不到，只有压低的声音隐隐传过来，却并不真切。

‘这不是那个…陆远？’我小声问。

‘果然是有主的草。’格格叹道，表情也不见多失落。

刚想催促她走，却听到她发出咦的一声，像近处走了几步。

我吓一跳，哪有背后这么明目张胆听人家**的，被撞倒多尴尬，我伸手拉她，她却避开，拿手指在唇上比着嘘的一声，复又指指树丛里面，示意我看。

我也错了下步子，找了一处灌木稍矮的地方望去，那女生，竟然是蒋涵。

陆远伸手抓蒋涵的手腕，被她拍掉，脸上尽是不耐，声音也尖锐的刺耳，大约是要他不要在纠缠她，只是话说得难听。

心想，蒋涵那么喜欢单青，恐怕这个陆远演的是出单恋的戏码。

蒋涵不知说了句什么，甩开手就走，高跟鞋发出频率急促的蹬蹬声，极为高傲不屑。

格格忽然拉着我，像里面走了过去，我被她拖着，也跟了过来。

‘陆远，你没事吧。’格格开口问。

陆远见有人过来，急忙背过身，我还是看到他眼角微微的润湿，谁让太阳这么好，反光很明显。

他整个身子垮着，透出一股颓败。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总会找到喜欢你的人。’格格劝的突兀，我也不好接话。

陆远终于把脸转回来，说了句，‘你不明白。’

‘左右不过你喜欢他，她不喜欢你，’格格有些忿忿的，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多半是因着她不喜欢蒋涵，‘找个喜欢你的女生好了，何必在这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搞单恋呢，对方又不领情。’

‘单恋。’陆远似在咀嚼这个词，有片刻失神，复又喃喃道，‘我不是单恋。’

‘相爱么？那她会这样对你，’格格说得刺耳，‘又没交往过…’

‘谁说没有，’陆远急促打断，眼睛红红的气鼓鼓的盯着格格，视她如仇人，‘恋人间该发生的我们都有，还不算交往！’

看他急了，我拽住格格，将她拉走。

‘你这是干吗？’走远了我才说，‘好端端的，掺和别人的事干吗!’

‘我是看这男生被讨厌的女人耍弄，心里不爽罢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跟你有什么关系。’看着她犹自愤愤不平的样子，我忍不住刺激她。

‘我是打抱不平好不好，明明是明摆着的事，这些男生怎么就看不透。’

‘好啦，别说了。’我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