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实卡农这首曲子我很熟,后来跟陈柏霖练习的时候合奏过几次,说不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倒也练出些小小的默契。
这次活动,是系里的大事,从外面聘了专门的化妆师和服装师。
我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头发被松松的绾成发髻,两鬓留着略弯的碎发;陈柏霖是一身白色的礼服,难得有男生将白色穿得这么好看,有种干净的清贵。
他坐在黑色钢琴凳上,我站在他的一侧,两道光线分别照在我和他的身上,下面应该都是人,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反倒没了压力。
他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翻飞,修长而有力;我的小提琴起,自己也完全沉浸在乐声里。许是卡农这支曲子耳熟能详吧,演奏完毕之后掌声很热烈。
我们刚鞠完躬,正打算下台,忽然看到一男一女从下面捧着花束上来,没想到还安排了这样的情节,我还真有些意外,不由得莞尔。
只是,那道修长的身影走近渐渐变得清晰,我脸上的笑却凝固。
‘恭喜啊。’他手里是大大的一捧玫瑰,红红的*馥郁芬芳,他交给我时俯身欲印上一吻,我头一篇,他正亲在我脸颊上。
我在灯火通明的舞台上,无法大动作的剧烈拒绝,只能由得他去,好在他也未有进一步动作,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是他转身前的目光似笑非笑似有深意,让我不由得僵了一下。
陈柏霖看出我的不自在,握住我的手,绅士般的将我牵下台。
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散场时,有演出的一帮人提议聚餐庆祝,我默默走在人群中,依旧有些心神不宁,猜不透那人要干什么。
餐厅也是提钱预定好的,学校不远的贵宾楼,服务员领着进了包间,提前进去的人已经笑闹成一片,我走的慢,陈柏霖也在一边静静的陪着我。
‘你们叫了这么久的大师兄,这顿饭自然我请了。’那道声音堪堪入耳,我站在门口,刚好看到里面众星捧月似的人,阴魂不散的单青。
陈柏霖正站在我后面,因我站住,他被堵在门口。
‘柏霖,怎么还不进来?’我生怕大庭广众之下他喊的是我,可现在,他眼睛盯着我,却喊的别人名字。
我正要侧身,忽然被陈柏霖拉住,将我一起拽了进来。
‘哥,我们吃饭,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陈柏霖带着孩子气的埋怨声,显而易见的熟稔口气。
单青目光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却不置一词。
‘哥?’我轻声重复这个字,此情此景让我处于混沌状态。
‘这是我哥,’陈柏霖显然听到了,在我耳边解释,‘亲哥。’
落座,我只低着头,机械的吃我面前的菜,四周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寒暄,偏偏与我隔着一道什么,连身旁人的笑谈我也充耳不闻,只回应一个僵掉的笑。
原本,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学校是学校,外面是外面,在学校里,我踏踏实实做我的乖学生,外面就算闹翻天也不会传进来。可此时,我有种乌龟被翻掉壳的难堪与不安。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不是说好了谈谈吗?’人群几乎散尽,单青踱到我旁说。
我,伴着这两个俊逸的男人,穿过校园南小街的大半条路,期间不乏见过的抑或不相识的同学侧目。
这个小区与这间公寓,于我已经不算陌生。
想起陈柏霖说过的,其中一间屋子是他哥的。之前这话也只是听听而已,如今,有了明确的可代入的人。
这两人,原来是兄弟。
名字丝毫没有关联,甚至都不同姓,却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我在这两人之间*,岂不是像个白痴一般?幸而跟陈柏霖的关系不算深入,现在的我难免抑或之前他的种种表白展露心迹会不会都是用来骗我的?
‘我这个弟弟,似乎很喜欢你。’坐定后,单青语气很随意,像在聊家常一般。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陈柏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期盼,只是我困在这个局里,无法给他什么回应,他眼中的黯然显而易见。
单青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边挂上一丝玩味,语气偏偏如一个语重心长的好兄长,‘柏霖,有时候用情不一定能打动人。’
‘如果你们兄弟聊天,我是不是该避嫌。’他们要说什么无所谓,只是我不想搅到其中。
‘聊天嘛,一起比较好。’单青的眼神带着威胁,对我离场的建议显然并不赞同。
‘哥,’陈柏霖似乎下定决心,‘她并不想跟你一起。’
‘哦?’单青的眼从陈身上移开,又看向我。
‘我见过好几次,她躲开你的车。’陈继续道,‘你放开她吧。’
听了这话,单青忽然笑了。
‘放开她?’单青语气转冷,‘如果当初不是她主动,我又怎么会知道她,更别提跟她在一起?’
他一副谆谆教诲之态,仿佛在告诫幼弟不要误入歧途,受了妖人的诱惑,‘柏霖,你可知道,有些女人,不是用情打动的,而是用钱。所以,你再剖开一片真心给她看,都没用。’
单青的有意诋毁让陈的脸上染上愤愤之色,他是在替我鸣不平,而我本人倒显得面色平静不以为意。
‘我想怎么样做,是我的事。’陈愤愤的说。
单青噗嗤一声笑了,面色诡异,‘其实我想告诉你个便捷的法子,她我已经花钱买了,你收起绅士举动,直接上就好了。’
我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单青,请你适可而止。’
‘我是实话实说,’男人果然可以更不要脸,‘你想想,我们俩,从前面从后面,水里的车上的,哪种没做过?你装什么清纯。’
‘无耻。’我脸色由白变青。
陈柏霖阴沉的脸色反而看不出想什么,原本的愤然归于平静,木然的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盯住一处,眼眸漆黑如墨般深沉,长久的沉默,连动作也不曾变过,如果不是起伏的呼吸声,会以为他已经化作一个木头人。
良久,才出声,‘你说的,都是真的?’声音暗哑,像将沉静撕碎一般,有种玻璃划过肌肤的痛楚与清冷。
单青,只是笑,似乎不屑答,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