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匆匆赶来的乳娘，见翠柳分明已成了一疯妇，披头散发，样子瘆人，忙叫了家丁将她制住。
“奴婢来迟了，小姐可有受伤？腹中胎儿，有何不适？”乳娘关切地问道。

“我无事，你还是先将那丫鬟扶到房间，寻个大夫好生给她看看吧。”莫小沫指着已然昏倒的小丫鬟，不由得怜惜起来。

听闻此话，乳娘便招呼着一旁的家丁将那丫鬟抬去了房间。

而后，望着莫小沫的脸色，倒是无异样，遂问道，“翠柳该如何处置？”

“你看着吧。”莫小沫在乳娘的搀扶下，缓缓地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只是又觉得此话不妥，又加了句，“给她留条活路，毕竟服侍我多年。”

乳娘听了此话，点头应允。

回到房中，莫小沫心中有事，自然是有些坐卧不宁，乳娘见她心绪不佳，忙差人叫了大夫来。经过一番把脉，听闻腹中胎儿平稳，旁边的乳娘舒了一口气。大夫又配了些宁神汤剂，便走了。

安顿好莫小沫在床上休息，乳娘便想退出房去，只是莫小沫唤住她。

“乳娘，你无话与我说吗？”

“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自会告诉你。”乳娘走回床边，将半起身的莫小沫又扶着躺下。

“我想知道翠柳的事，乳娘，你会告知于我吗？”莫小沫握住乳娘的手，手心有些粗糙。

乳娘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放入被中，轻轻拍着，“这事，其实小姐还是忘记了好些，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何事，翠柳这般恨我。”莫小沫眼含期待，让人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乳娘不得已，幽幽开口。

翠柳既然是赵芷汀的贴身侍婢，自然成婚之时是要做陪嫁丫鬟的。本来赵芷汀的娘亲颜氏是不打算让翠柳陪嫁过去，这翠柳长相过于美艳，怕她勾了男主子的心，男主子的心便不在了自家女儿身上。自家女儿美是极美，却没翠柳那么多花花心思，定是会吃了翠柳的亏。

只不过，这翠柳一听自己不能跟着自家小姐陪嫁过去，心里头有了主意，便去求自家小姐。赵芷汀心思单纯，又将翠柳视作姐妹，自然就答应了她。而后，到娘亲那儿去苦苦哀求了一番，翠柳也一直发誓，定不会背叛小姐。颜氏才答应了翠柳陪嫁到王府。

翠柳跟着赵芷汀到了王府之后，刚开始还是循规蹈矩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后来见王爷竟未曾在自家小姐院中宿过一晚，不免有些心急，倒不是为了自家小姐，不来小姐院中，王爷怎能见到她翠柳的花容月貌？于是寻了好些心思，花园偶遇，亲自找了机会送食给王爷，王爷竟都没注意到她。王爷的妾一房一房进门，就是没有她翠柳。

赵芷汀的日子都不好过，又何况是她娘家带来的下人？就这么过了两年，翠柳什么招都试过了，就是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竟下了狠心，找了个日子在王爷的菜食中下了药，端去给了王爷。只是这一幕却被乳娘看了个正着，故意找了理由支开了她，算好了时间，把自家的小姐叫去了王爷的书房。

乳娘苦苦哀求门侍，又给了点银子，赵芷汀才算进了书房。王爷药性发作，与她是一夜的颠鸾倒凤，正是这晚，赵芷汀才怀了王爷的孩子。

翠柳见自己的计谋竟被自家小姐占去了好处，有苦不能言。

后来赵芷汀与铁骑将军的事发生，被休回了娘家，翠柳也只能收拾了包袱跟着小姐回到了赵府。心中当然很不甘，对赵芷汀带着一股恨。

听到此，莫小沫唏嘘不已。不免为翠柳感到悲哀，只是为了一个妾的名分，竟花了这么些心思，实在可悲。

“小姐不必在意翠柳，她是罪有应得，当初若不存什么坏心思，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莫小沫沉默不语，乳娘以为她在为翠柳的事生气，便又出言安慰道。

“乳娘，往后这事还是不要再提罢。其实，翠柳也是一个可怜人。”

乳娘自然是点头，这事说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在床上休息了两日之后，莫小沫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房中了。想起前两日救了自己的瘦弱丫鬟，便想亲自去看看。

小丫鬟受的伤倒是不重，只是全身被翠柳拧的伤口有些淤青，再加上做了肉垫，受了挤压，有些咳嗽。

见了莫小沫竟是亲自来探望，小丫鬟是又惊又喜，掀开了被，就欲下床行礼，莫小沫压住被子，笑容温和，“你可好些了？那日可是多亏了你。”

“奴婢……奴婢该做的。”小丫鬟不敢直视莫小沫的眼，脸色微红。

莫小沫将她的羞意收于眼底，又细细地将她打量一番，这丫鬟年纪似乎只有12、3岁，稚气未脱，长相清秀，只是眉间的那一颗美人痣，添色不少，“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家中可还有父母？”

小丫鬟听闻此话，抬起眼，稍稍直视一下了莫小沫的眼睛，又立刻转移了，好灵动的眼睛，似深泉，吸引着她陷进去。她的脸似乎更红了一些，平了平心，怯怯地回答，“奴婢今年15了。奴婢小时候便被人牙子拐走了，也不知父母现如今是否健在……”过去的回忆似清晰又似朦胧，只知自己的父母待自己极好，只是如今是连他们的样子也记不清了，对于当初生活的村子，更是一无所知。想到此，泪在眼眶欲坠落下来。

莫小沫见她如此，似是自己提起了她的伤心事，不由得有些愧意，将手中的帕子，轻抚去她的泪水。“你莫要再伤心，今后你便跟着我罢。”

小丫鬟本就已是感动地有些不能自已，听罢此话，更是热泪盈眶，掀开了被子，跳下床榻，跪于地，“小姐……奴婢发誓今生只忠于小姐一人，小姐如要让奴婢去死，奴婢也绝无二话！”

莫小沫有些尴尬，自己只是出于同情，便想对她好些，未曾想她竟然会下此誓言。忙将她扶起，拍去膝盖处的灰尘，“我怎会要你去死，只是翠柳不在了，我自然要找个贴身侍婢，你说你15了，我看着啊，这细胳膊细腿的，倒像是13岁。”

小丫鬟羞涩地笑，莫小沫的话倒是扫了刚才压抑的气氛。

将小丫鬟又扶上床榻，掩好被子，“你好生养着，养好了便到我院子里来。”

莫小沫出了房间，有些感慨，你待他人付出三分，她却还十分，这份情如何还。

小丫鬟休息了两日，便来莫小沫的院子伺候了。莫小沫嫌她原先的名字实在有些俗气，便取了新名字，唤她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