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嘉琳把灰色开衫拢了拢,忽然想给戈言打电话,可看时间太晚,只有作罢。
几个月之前她才过完二十六岁生日,一如既往地平淡,妈妈说,过生日要吃面,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嘉琳下班回家就给自己做了碗冷面,比平时多加了一个菜—咖喱鸡。这也只是为了不显得太寒酸而已。饭吃到一半,接到三两好友的电话祝福,让嘉琳感到些许安慰。这些朋友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到如今相识已有十年,大学彼此都不在一个城市,如今更是天各一方,平常联系的并不多,隔个三两月互相电话问候一声,嘉琳已知足。
几个朋友中,戈言算是嘉琳关系最好的一个异性玩伴,嘉琳一直把他当做蓝颜知己、哥哥般的存在。曾经,她还开玩笑似的问他:“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多高?你都不狠狠地感动一把?”
戈言哈哈大笑,说着“不甚荣幸”,随后抬手抚上嘉琳的头顶。这个略带暧昧气息的关切动作,从他与嘉琳相识的那天起一直伴随到现在,嘉琳高兴、伤心,他都会如此这般摸摸嘉琳的头,无比宠溺。
她依稀记得当时戈言说:“宝贝,不小了,真想看看你谈恋爱的模样。”
戈言一直这么称呼她,嘉琳也不觉得过分,关系太好,好到模糊中她真以为戈言是自己的亲哥哥。她打开手机的扩音器,放到饭桌上,边往嘴里挑面,边含糊不清地说:“知道,知道,男人而已嘛,小事儿。”
“呵呵,”戈言笑起来,“说得轻巧,你倒是行动啊。别固执了,你以为你能扛到什么时候?人这辈子不都一样?两个人相处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恐怖。”
嘉琳沉默了几秒,对着手机低低地说:“我不是怕,是失望。”
戈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没有过多纠缠,轻描淡写地接了两句话后,迅速转移了话题。最后,他对她说:“都过去了。丫头,你有你的幸福。”往往在她遭受到打击,他要安慰她的时候,他总是叫她“丫头”,贴心温暖。
嘉琳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下,一滴滴砸进碗里,和着已经有点儿粘糊的面,迅速消失不见。
一辆刚进小区的车迎面驶来,刺眼的车灯把嘉琳从回忆里甩出,她条件反射地抬手遮住眼睛,往旁边让了让,车疾驰而过,不带一丝犹豫。
这是赶着回家吧?嘉琳愣愣地想,忽然又笑了,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
她摇摇头,事情暂时算是告一段落,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跟王主任交待的好。按按酸胀的脖颈,这么晚了,还看资料吗?
看?好困啊。
不看?又给第二天增加工作量了。
两股力量不断在嘉琳脑中来回拉扯着,都走到家门口了,她还在纠结。打开背包找钥匙,一个不小心,包没拿稳掉在地上,钥匙、手机、纸巾、资料,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添乱啊添乱,嘉琳无可奈何地蹲*子,翻来覆去地查看包底有没有沾上不干净的东西。面前的门呼啦一下打开,嘉琳不由抬头看,只见靳慧穿着睡衣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边啃苹果边含糊不清地问:“回来了?”
嘉琳招招手:“快过来帮我捡。”
靳慧把苹果咬在嘴里,蹲在她身边帮忙整理着:“又加班呢?”
“口水,口水。”嘉琳故意装作嫌恶的样子。
靳慧又把苹果拿到手上,问:“我说你干吗去了?”
“相亲。”
“哦。”
“你怎么没啥反应?”
靳慧直起身把资料抱在怀里,苹果咬得嘎嘣脆响,扭身进到屋内:“应该的,不相你就剩了,话说你现在已经剩了。”
嘉琳再次领教了这女人毒得没边儿的嘴。她摇着头,走在后面把大门反锁。
这套两居室是嘉琳四年前刚到上海时租的,那个时候才开始工作没什么积蓄,索性在网上发帖找人合租,共同承担这份“巨额”支出,靳慧就是她的第一个房客。照目前来看,如果她们双方都不嫁人,这“同居”也将永无止境,但嘉琳知道不可能,因为靳慧已经有一个谈了七年的亲密男友。
对于靳慧为什么不跟男友一起住,嘉琳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靳慧来看房的当天并现场拍板之后,嘉琳问了这个问题。
靳慧反问她:“你有男朋友之后会同居吗?”
嘉琳一口否定:“不会。”
“为什么?”
“两个人之间还是各自保持一点儿独立的空间比较好。再说了,我可不想每次吵完架摔门而出之后发现没地儿可去就只能流落街头,这简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正点。”靳慧打个响指,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恢复慵懒模样,“最主要的是,他可别以为找了个女朋友就等于找到一个免费的保姆加清洁工,我还不想当他第二个妈。”
妈?至于么?嘉琳淡笑摇头表示不理解,“那你和他现在的感情怎么样?”
“你喜欢上海吗?”靳慧换个话题。
“嗯,待久了,算是喜欢上了吧。”
“再让你挪地儿,愿意吗?”
嘉琳摇头:“有感情了,也习惯了。”
“这不结了。”靳婷眨眨眼。
感情也能习惯成自然?
靳慧搬家的当天,嘉琳见到了那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当嘉琳事后知道这个叫孙鹏的年轻人居然比自己大四岁的时候,她真的吃惊了。
跟孙鹏混熟以后,嘉琳也会时不时开他玩笑:“孙鹏,你什么时候行动啊?我可不想和你老婆成为拉拉。”
孙鹏瞅瞅当做没听见的靳慧之后,斯文地笑着:“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看慧慧。”
靳慧冷哼一声,丢过来一个白眼:“你给得起再说了。”
孙鹏脸色不太好,嘉琳见形势不对,赶紧岔开话题。事后,她责怪靳慧:“你们小两口过后关起门来就算打架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犯得着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治他难堪吗?你觉得没什么,我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见靳慧沉默,嘉琳惊觉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又支支吾吾地补充:“我的意思是,男人么,总归是要给他留点儿面子的。”
靳慧说:“我和孙鹏从大学算起来,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如果没感情,我不会在他身上耗这么久。他求过婚,我也很想嫁,可真到最后的一霎那,我总是能找回理智,明明答应的话就在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孙鹏爱你胜过爱他自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再说了,他也有能力给你创造较好的物质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嘉琳不懂。
“可能是现实的压力让我有些恐惧,我不确定我和孙鹏的婚姻就真的一如既往;也可能是我的**比较多吧,呵呵,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靳慧笑笑,后又自言自语,“你如果有男朋友了肯定跟我不一样,其实你一直都比我要稳重实在。”
换了拖鞋、睡衣,倒杯水窝进沙发,嘉琳回想起靳慧当时的话,还是不知道自己的“不一样”到底在哪里。实在么?排斥感情和恐婚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