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隐姓埋名
颜萱蓦地之间,听他竟又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惊讶,不觉怔住了。ken收藏*话之际,一付极诚恳的样子,自见他以来从末有过,量也非假,便信了他。
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好,好,这会儿才说了实话,我早看出你为人喜欢说些不尽不实的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世上哪有这样的金刚罗汉。只是你叫什么也不打紧,又何必说假?”
李元霸连连揖手道:“还请姐姐见谅则个,我法名叫玄颠倒也不假,只是尚未出家。我师父说修行人唯道是从,却不管他什么道呀佛的,也不必拘执于什么门派,只随机应变罢了。”
颜萱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点点头,笑道:“倒也说的有理。早见你装束打扮不伦不类,原来是个非僧非道,难怪你跟沐智师妹她们谈不拢呢。”
她见李元霸忽地说出实情,竟象个犯了错的小儿郎,说话也变得规规矩矩的了,全不似先前那样肆无忌惮,哧的一声,打趣道:“还叫什么醉金刚罗汉不?”
李元霸不知颜萱生气没有,心里正犯愁,忽听此问,忙道:“只是前几日喝了酒,醉了便觉睡在高处安妥,也不知怎么爬上那庵中大梁之上,昏睡几日,又从上面摔下来,人一糊涂,就信口开河,姐姐切莫见怪。”
颜萱奇道:“你还会喝酒呢?”
李元霸脸上一红,搔了搔头,道:“自打一个人行走江湖,心中苦闷,夜来睡不着,便胡乱寻些酒来喝,喝醉了才好睡。”
颜萱听了,倒心生同情起来,不觉柔声道:“那你跟外公倒是一对儿,只是喝酒没什么好,以后少喝点罢。”
李元霸一揖手,恭恭敬敬道:“多谢姐姐教诲。”
颜萱抿嘴一笑,道:“这样儿才叫人喜欢呢,老老实实的多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只是你怎么上得了那么高的大梁上去?”
顿了一顿,又道:“可不是你能飞檐走壁?还是说书人说的如此那般,可以土遁搬运什么的?你师父定然是个神仙剑侠了?”
李元霸一听此言,便来了精神,道:“可不敢说能飞檐走壁,不过会点壁虎功。上墙爬梁的法儿多呢。那土遁搬运么,倒听说过,一时也学不来,我不过会些小法术罢了,多半也是哄人的把戏。要说起我师父的本事,那是连我也不能尽知的。我跟他学武功也只有三年,只知他以医术行世,是个江湖郎中的装束。要说他的医术之妙,还真有点神仙的味道呢。”他既承认前面说假,口音也变了。
颜萱又问:“你师父一定武功高强,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号没有?”
李元霸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道:“师父从不跟我讲论武功,他只教我识得些阴阳八卦,说世间奇奥皆出于此,要我学而时习之,必以此入道。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知有没有,只记得有一次,茫茫大雪天,师父晚上带我上路,从陇西赶到山东,只用了一夜功夫。师父和我身上半点没沾着水露雪花,一路上飘飘忽忽的一直足不点地行。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行术,名叫‘踏雪无痕’,听说当今世上能这样的,也不过数人而已。”
说到这里,见颜萱听得出神,顿了顿,又道:“要说这些,姐姐的外公只怕还要高明的。”
颜萱奇道:“我外公也会这个?”想了想,摇头道:“可叫人不相信,我只知外公最喜喝酒,经常背个竹篓一出去便是十天半月,也不知他做什么。问他只说访友去了。每次回来都是醉醺醺的,怎么劝都不听。”言罢,叹了口气。
出了会神,道:“是了,我看你有几样儿像外公,不但会喝酒,还好吹牛,平时没事儿只弄些什么阴阳八卦,喃喃自语,便如痴狂,只不见他又会什么武功法术。”
李元霸听了,忽地两掌相击,喜道:“这就是了,姐姐外公乃是个大大的隐士,还有不深藏不露的?便是左右亲近之人,也难知晓底细的。还有,姐姐外公的姓可是口上一把刀,左面一只耳的‘邵’字”?
颜萱却摇了摇头,道:“我外公可不是姓邵,倒与你同姓。只因他从小左脚就不灵便,如今人老了,走起路来须得扶着拐杖,邻里街坊背后都叫他醉拐李。只他性子有些古怪,言谈恢谐,常喜欢给人讲故事说笑儿。”
李元霸听了,大感意外,道:“这就奇了。”
颜萱见他满脸困惑之色,便道:“我猜你多半弄错了。我外公可不是什么隐士高人的,他除了编篓喝酒外,便是读书。你不知外公平时可儒雅得很,哪像个有武功的人。他平常最爱读的就只有三本书呢。”
却不料李元霸一听此言,如获至宝,忙问道:“姐姐快请说,却是哪三本书?”
颜萱道:“要换了别人,也难知晓。外公的书房里从不让外人进的,只因我平常帮他收拾,才的瞧见。只记得有一本叫老子,一本叫庄子,还有一本叫、、、、、、”没等颜萱说出,李元霸抢道:“定是叫易经了。”
颜萱摇了摇头,道:“不对,是叫周易。”
李元霸拍手笑道:“易经也就是周易,这就是了。”神情兴奋之极,又自言自语道:“只奇怪怎么不姓邵而偏姓李,这就不对了。”
颜萱听他这样说,显是怪外公姓得错了,甚感好笑,嗔道:“姓李就是姓李,难道姓也有错的么?”
李元霸正自出神,忽见颜萱嗔怪,忙道:“姐姐别生气,我只是疑惑自己弄错了,不是说你外公姓得错了。”
颜萱这才噗嗤一笑,转念又想如何他却知外公平时行状,他并不见过外公,莫非外公真个是深藏不露,隐姓埋名的时候也是有的,其中一定还有缘故。又想外公往日种种古怪之事,实不似常人所能,只怕是真的了。
回过头来,问道:“莫非外公还真是你要找的人,又为什么?”
李元霸见问,神色郑重,点了点头,道:“我听师父说起,早在三十年前,天下未一统,世间出了许多英雄豪杰,待得隋一统天下,都纷纷隐遁而去,或远走高飞,或隐姓埋名。那时中原之地,有个邵姓大族,是个易学世家,代代产业自丰,不求仕途,清高不与世同流。周易是三千年前周公传下的道术,邵家独得其正宗。后来邵家出了个不世出的奇才,名叫邵正奇,讲论易经,当世无匹。又年轻气盛,不将天下才士放在眼中。一时口出狂言,倒惹恼了当时的一位大学士,名叫王焱,不甚服气,上门来讨教,以易论战,辩了个三天三夜,不分胜负,而王焱终于辩不过邵,以至理屈词尽。
“谁知王焱其实乃学武之人,可谓文武全才,恼羞成怒,出手将邵痛打致残,然后扬长而去。后来邵家告到官府,因王家乃当世名宦,惯有势力,官府以民间私怨为由不予受理。邵家公子便落了瘸腿,当即隐遁而去。我师父当年曾与邵正奇有一面之缘,很佩服他的易论,认为是当今无比。谁知此事十年之后,邵正奇忽然现身王家,公然找上门与王焱挑战,王焱被通打羞辱一番后激愤而死。邵正奇报了仇,长笑而去,从此也不见了踪影。据我师傅算来,邵正奇如今正隐藏在江南,而且易学已达神妙之境了。因此,师傅明为赶我下山,实则遣我下山四处寻访此人。”
拿出那条八卦幡,道:“先前听姐姐说起曾见过比这另有模样的,又知姐姐外公有条腿不灵便,看他所读正是三玄古经,我猜定是当年的邵正奇无疑。”
颜萱如入五里雾中。见他说的有头有尾,半信半疑,道:“我从小没了爹娘,记得自己姓颜,从五岁跟外公一起逃难。听说老家在陕西,也跟外公迁徙了几个地方,最后才在双桥阵落了脚。记得外公到的第一天,便说就这里罢,那也不去了。我一直纳闷呢。莫非真是你说的为了避仇,可我从来没听见外公说起从前事。”
不禁叹口气,道:“原来外公一直瞒得我好苦,我成傻丫头了。”
见颜萱很失意的样子,李元霸心中一动,脱口道:“这也没什么,我可就喜欢你这样的傻丫头!”
颜萱不觉一呆:“什么?”忽地脸上一红,啐了一口,作色道:“只不许你油腔滑调的,说话没半点正经,也不知你师父当初看上你哪一点,难怪如今被撵了出来,也是活该呢!”
李元霸红了脸,窘得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