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马士英一把推开他，望着方案后的一品太监，气急败坏的低吼：“韩公公，出大事了！”
老太监立在长案的另一边，一直低头望着手中的的一张信笺，甚至连马士英风一般的冲进,他的目光都没有移开过信笺,这时方慢慢的抬起头，从来笑吟吟的脸庞竟惨白如纸，丝丝细汗从他的额头不停往外冒，他望着马士英，突然一反手，连信笺带手掌猛拍在方案上，大吼：“事情都成这样子了，我大明朝还能有什么大事？！”额上青筋根根地凸了出来.

几个大太监相互对望，都是吓一跳，虽然早就觉察出情形不对，可没想一向和蔼的老太监居然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内阁首辅居然也跑到司礼监的值房来了，几个都是明白人，也不说话，便识相的带着后面的几个小太监轻轻退出去，拉上房门，守住了门口。

马士英眼力极好，只向信笺斜一眼，就看见上面的长江两字，立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老太监刚接到锦衣卫的密报，知道江防已经失守了，所以一向和善的脸，今日却铁青的像魔鬼，目光更像是两把尖刀，直刺向马士英的眼。

马士英满脸焦躁，望着老太监：“公公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绕圈子，我问公公，你打算怎么办？”

老太监见他事到如今还这么蛮横，心中火大，语气愈发严厉：“这话应该是咱家问阁老的吧？”

“好！”马士英满头大汗：“跟公公倒个底，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字了：战！”

老太监深吸口气：“怎么战，拿什么战？”

马士英：“南京城拼拼凑凑有二十万兵马，加上刘良佐和黄得功的精锐，我大明仍有将近四十万的大军，这还不算江南各省和福建水军的部队，清军南下，不过只二十万人马，就是过了长江，我们也没什么怕的！”

老太监望着他涨的通红的汗脸，脸色稍有缓和：“好,这是军国大事，你们内阁和兵部既速商议好了，递给司礼监，司礼监照准就是!”

“可现在有件要紧的事！”马士英跺下脚：“东林党人知道清军过江的消息，他们聚在永德门外，吵吵嚷嚷，正准备入宫进谏皇上！”

“这有什么？”老太监的脸色又凝肃了：“上疏进言是为臣的天职，阁老何必紧张？”说着，眼光一闪，讥诮的道：“阁老怕什么？莫非怕万岁降罪于你？放心好了，圣眷煌煌，如此信任于你,万岁不会罢你杀你，仍然会一如既往的继续重用你！”

“韩公公！”马士英又一跺脚：“这些没用的不要说，我只问你，你难道想不出，东林党如果见了皇上，或者皇上如果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做吗？”

听到这里，老太监神情一愣，似乎隐约的想到什么，望着马士英的眼光立刻就凝重了，他对着门外喊道：“都站到十步外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是。”门外的太监头答应一声，带着太监们退到了十步外。

老太监目光冰冷，紧紧望着马士英的眼：“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马士英几乎是在低吼,凑近一步：“公公，天底下没有比你我更了解皇上的了，你好好想想，以皇上的秉性，如果知道了清军过江，他会怎么做！”

老太监脸色也有些变了，不过却依然不说话。

“公公！”马士英一脸焦躁:“东林党在禁门外闹腾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惊动皇上，不能迟疑了，韩公公，你快下决断吧－－”

老太监：“决断？什么决断？”

“打！”马士英目露凶光：“派马銮，派锦衣卫把他们打散了，绝不能让他们惊动了皇上！”

老太监脸上的肌肉跳动，目光严厉的望着马士英，好一阵子，才一字字道：“你的意思，这事要隐瞒万岁？”

马士英全身颤一下，但还是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这是欺君！”老太监的身子挺直，眼中放出寒光：“是要抄家灭族的！”

“要杀要剐我一个人当了，不牵扯您！！”马士英本就是官场中的大赌徒，这次显然把全家都押了上去，他红着眼：“再说，也没说不告诉皇上，皇上如果问起，我们就如实上报，如果不问，就暂且压三天，只三天！待黄得功、刘良佐和各地的勤王兵马到了南京后，我们再上报！到那时，我们也许才能劝的住皇上，现在关键是不能东林党搅了局，不然一切就来不及了！”

老太监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的汗花花而下，好一阵子，缓缓道：“这是捅破天的事，能瞒的住吗？”

“能！只要公公肯听我的！”马士英压低了声音：“我已经有计划，可关键是不能让东林党先坏了大事！”

老太监定定得望着他，又望向窗外,却是不说话。

马士英捶胸顿足，痛苦的道：“东林狗党参我，斗我，想把我从首辅的位子上掀下来，可大明朝的江山，就凭他们，凭王铎、钱谦益能担的起来吗？他们除了谩骂掣肘，上疏群谏，可会干一件实事？现在，他们极力要把清军过江的事捅给皇上，不就是想拱倒我吗？可他们想过没有，我倒不倒没关系，关系是皇上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我大明朝立马就要乱了套！？”说到这里，这个独霸朝纲，臭名远扬的首辅大臣竟流下了泪。

老太监仍然面无表情，两眼虚虚的望着窗外。

“韩公公！”见老太监还犹豫，马士英急了：“既如此，我们一起去见皇上，把清军过江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奏明，皇上要杀我、剐我，我认了！可大明朝的江山怎么办？皇上自己又怎么办？－－”

老太监闭上眼睛，叹口气，睁了开来：“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咱家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就依阁老的吧－－”

马士英“啊”了一声，激动的一把抓住老太监的手腕：“我就知道公公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管以前怎样，韩公公！从现在起，大明的天下，皇上的安危，可就在你我二人的肩上了。”

老马的手十分有力，竟是连握带摇，老太监的心里蓦地冒出一股恶心，同时又有种悲哀，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是得与这个权奸站在一起，想到这，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永德门的事交给我，可内阁和兵部得赶紧行动！”

老马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公公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倒是东林党你得小心，他们绝不是容易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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