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睡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饿了吧？”
“饿倒是不饿。不过我有点好奇，想在这里转一转，方便吗？”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跟着我就是了。不过呢，如果你是一个人，最好不要随便走动，一来山庄结构复杂，你未必能找到回头路；二来下人们都不认识你，会把你当成小偷什么的，一时半会儿，我们也不知道，有你苦吃了。”

“这个自然，在别人家里怎能随意走动！”

“也不要担心，日子长了，大家对你也就熟悉了。”

日子长了？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呢？可是眼下不待在这里，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县城那边是不能再去了，七仙镇也是如此，况且我连回去的路都不认识。唉，梅生，梅生现在怎么样了？她不会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以为我失踪了。她一定非常担心我，我怎么才能跟她联系上呢？

“你呆呆地站在这里想什么呢？跟我来吧！”

“我住的地方位于山庄的哪个方位？”

“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卧云山庄是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设计建造的。昨儿我们进庄的大门向着南方，然后在天一楼喝了茶，位于乾；来了个强人，放了把火，那是在西边坎位，坎位多水，所以我们并不担心，火很快就灭了；后来呢，我们到聚仙阁吃饭，位于离，那里紧靠着厨房，本来我们是要从正门进去的，但是大姐领着我们从兑位的竹林穿过去了。”

“真是够复杂的，听得我头都晕了！”

“稍后我给你画张图，你就会明白了。你休息的地方处于艮位，现在我们要经过坎位、巽位，来到昨天我们刚到的地方，在那里，咱们从高处望去，就一目了然了！”

“我猜老太爷一定住在这八卦的中心地带吧？”

“是的，你很聪明。他就是这个山庄的心脏，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守卫着他！”

“你们都得听命于他？”

“不是听命，我们是连为一体的，他所想也就是我们所想的，我们所要做的事情，也是他希望做成的。”

“但是，你从未见过他！”胡芸的话令我难以置信。

“不错，我是没有见过，但是我的生命是他赋与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每时每刻都这么想。”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他是谁？也许他已经不可以用‘人’这个狭隘的概念去称呼了吧？也许他是一种意识，一种精神存在！”

“是不是可以说，他并不是作为实体的存在？”

胡芸摇摇头：“毕竟我大姐五岁的时候还是见过他的，对此我并不怀疑！”

我忽然想到，既然整个山庄是按照先天八卦所建造的，那么这座山庄不就是宇宙的缩影吗？作为“宇宙”中心的老太爷，无疑就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和掌握者，那么我跟胡芸、她的两位姐姐和叔叔在一起，那么我也是跟老太爷在一起了，我跟他们谈话、喝酒，也就是跟老太爷一起谈话喝酒了，如果我长时间地逗留于此，我会不会也成为这个“宇宙”的一分子呢？

“你们的行为和动机是不是都由自己作决定？”

“那当然啦！我所思所想所为，都是出于我的内心。你有什么怀疑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我们光顾着说，还是过去看看吧！”

我跟着她穿行于迷宫之中，看不到边际的粉墙、数不清的山石、一条条流水一块块池塘、外表相似的屋子、品种繁多的树木，都是构成这座迷宫的材料，对了，还有人！刚刚在这里看见一个身穿皂衣的小厮搬着一捆书，我问他的名字，他说叫杨桑；片刻之后，又在隔了很远的地方又遇见他提着一篮子青菜，我疑惑地问他名字，他叫杨桑；再稍后一名叫杨桑的人为我们打开了位于某个角落里隐蔽的小门；两名仆妇在院子里洒扫，当我们走到花园时，他们却在那里浇着花了……

他们是相同的人吗？还是有三个叫杨桑的人，这个问题胡芸也说不清楚。于是我开始注意他们身上的细节，这个身穿绿衣的女子眼睛下面有一粒痣，右耳边戴着小小的耳环。当我在另一处看到她的时候，这些特征依然存在。我迷惑了，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在此处又在彼处？他总不会无聊地跟我开着玩笑吧？并且他怎么能事先知道我将会走到哪里去呢？我并没有完全听从胡芸的安排，我一再要求她走另外一条岔道，尽管她说这并不是捷径，但还是依着我了。

所以，在我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不容我怀疑！

“这世界充满了虚妄和谬见。”我想起文卓先生的话来，“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一个混乱的世界，也是神奇的世界，一个美好的世界……”是啊，我何必自寻烦恼呢？我所要做的就是去体察这个世界，不要总想着将其看透，事实上也是看不透的，既便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