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我正要回房。阿雪跑来说：“先生留步！”
“有事吗？”

“小姐想请先生一起到外面散散步，说几句话。”

她领着我来到客栈门外。孙小姐换了一身宽松的淡青色便服站在那里，对我点点头，转身往大路上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对她说：“今天太谢谢孙小姐了，要不然，我还不知受什么罪呢？”

“那没什么，我们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应该维护公平和正义。高队长破案心切，落在他手上，有你受的呢！”

“孙小姐的恩德，令我没齿难忘！”

她爽朗地笑了笑。“别这么酸溜溜的了，没有什么要谢的。你肯陪我说说话，我也很感谢你的啊！”

停了会儿，她问：“你不是说你在上学吗？是哪所学校的？怎么跑到这山沟来了？”

“我在北大读研究生，我的导师叫赵公著。前些日子他收购了几个稀罕的文物，卖给他的人就是那个死者，叫洪九。洪九说，那几样东西是从这个小镇附近的山里得来的。导师便派我先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墓葬被人掘开。”

“原来是寻宝啊！老实说，你是怎么害死洪九的？”她声音变得有些厉声起来。

我愣了一下，正色对她说道：“我是个做考古工作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文物，还原历史，并不是为了发财而来！你既已替我辩护，证明我没杀人，现在怎么又怀疑起我来？”

“跟你开个玩笑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那样妩媚。从这一刻起，我才意识到，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异常美丽的女人，让人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孙小姐，你出过国吧？”

“是的，我在德意志呆了三年，学的是法学。”

“难怪孙小姐口才这么好，思维这么缜密，驳得高队长无话可说。对了，你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你本该在大城市里做个法官律师什么的。”

“我是跟着父亲来这里的，他被派到城里做县长。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

“他是革命党？”

“是的，他是革命党，一直追随中山先生。推翻帝制后，被委派到这里。不过我们在这里待不长，一年半截之后，就要回南京去。”

“你母亲也一起来了吗？”

“不，”她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我母亲过世好多年了，那时候我还小。”

“对不起！”我有些后悔。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已经走到镇子的尽头，黑乎乎的山影横亘在眼前，那里真是个神秘的所在。回过头来，小镇上一户户人家的灯光微弱得很，如点点萤火，在那巨大的山影面前，显得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我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明天你可以早点起来吗？”

“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

“我要到山里打猎，你能不能陪着我？”

“我也正要到山里看看呢！龙老板还说要帮我找几个猎户一起进山去的。他说，山里是很危险的，你不害怕？”

“怕什么？我有枪的。我让高队长他们三个跟我一起进山。”

她突然停下来问：“你怎么一直跟在我后面呢？你怕我吗？”

“不是！”

“看你根本就不像上大学受过新式教育的，怎跟个迂夫子似的？”她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我心中微微一颤，这可是柔软而纤弱的女人的手，我不知道这手是怎样托起一支沉甸甸的猎枪瞄出猎物并扣下扳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