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资金链可能断裂。”刘属道，“刚才大队长说把砖直接从县砖厂运到水泥厂的建筑工地上，还说一块砖能赚四厘钱，我想问下，买砖的钱是直接付，还是先赊着，等水泥厂把钱给咱们，咱们再给县砖厂？”
高红旗知道刘属的意思，水泥厂盖的这批六层高楼，用的砖是个天文数字，光是买砖的钱就能把人吓死。对此，他早有考虑，道：“按照合同上说的，他送一批砖咱们结一次钱。”

“那我想问问，大队长去哪筹这笔钱！”

高红旗还没说话，高眼镜插嘴道：“咱们的砖厂、水泥厂、预制板厂，还有五个建筑小队，每做成一笔生意，所赚钱的百分之二十得交往大队，现在这笔钱足以够支付县砖厂的砖钱。”

“可这笔钱是还银行的贷款还有集资款的，咱们支付了县砖厂的砖钱，年前年后如何还集资款还有贷款？”

高红旗道：“贷款我可以找老耿说说，让咱们续贷一年，至于集资款嘛……”他话还没说出来，高眼镜又插嘴道：“咱们几个厂的效益这么好，东西哗哗的往外卖，钱哗哗的往回收，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有不少村民早向我打招呼，明年还集资的话一定要事先通知他们，好再赚点高利息。最近我正愁过年的时候退他们集资款他们跟我闹，现在不用退了还不把他们高兴死，谁会傻儿叭唧的要退集资款？”

高红旗本不喜高眼镜插他的话，不过听对方讲的正是他想说的，点了点头道：“眼镜说的没错，谁也不会傻到那么高的利息不要把钱存到银行里。”

“县砖厂的砖咱不说了，那咱们屯的砖厂呢？”刘属道，“砖厂沙厂往‘灯光球场’送砖我最清楚，当初说好过完国庆结帐，我跟俞厂长葛厂长商量好，本打算用大队里的钱先给工人发工资，现在您把钱抽走了，这几个月的工资怎么发？”

高眼镜道：“这还不好办？再过一个来月就国庆了，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紧紧皮带充分发扬传统革命精神，吃一个多月苦，等过完国庆再领工资！再说，砖厂生产的砖又不是全运到‘灯光球场’了，那不还有一些卖给了个人，他们掏的不都是现钱。”

“是现钱没错，可你高会计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那点钱够什么用？烧砖不用煤吗？买煤不要钱？浇预制板不用钢筋水泥吗？买钢筋水泥不要钱吗？还有，水泥厂既然让咱们垫资，也就是说什么东西都得咱们先买，比如自来水下水道的管材，钢窗大门的板材，以及装修所需的一切材料，这些钱都从哪来？还有，等发工资的又不光砖厂的工人，还有沙厂的工人，预制板厂的工人，再加上五个建筑小分队的工人，水泥厂的大楼一开盖，又得召不少工人，他们都是人不是机器，是人都得吃饭领工次，这些钱又从哪里来？”

高红旗点了点头，道：“刘属想的很周到，给工人发工资我是这么考虑的。尽量做工作，让他们明白，现在不发工资是为了赚大钱，他们的钱算大队先借的，不白借，给一分五的利息。要是不同意，或者暗地里煽风闹事的，马上结算工资让他滚蛋。”

刘属道：“这一停发可就停半年往上，我就怕……”

高红旗道：“没什么好怕的，中国的事从古到仿都是‘不患穷而患不均’，停发工资先从咱们停发起！工人们见咱们的工资都停发了，也就心里平衡，没有人闹事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家里真有困能的，可以以大队的名义先借给他一点钱，让他渡过难关。至于买其它的管材窗门，以及装修的一切东西，我打算再在村里搞一次集资，让那些上次没赶上趟，眼红其它人有高利息的村民，也发发财。”

刘属道：“要是集资过来的钱还不够呢？那时资金链一断，咱们可就活活被水泥厂这头大象给撑死了。”

高红旗道，“那只能现找耿精忠贷款！那时水泥厂的宿舍楼大架已起来了，领着他看看，不信贷不来款。”

刘属顿了一下，又道：“我还有一事担心，咱们真把宿舍楼盖起来了，水泥厂突然耍起赖皮，不给咱们钱怎么办？要知道，楼在人家的院子里，咱想拿也拿不走！又或者，他们承诺给钱，却拖咱个一年半载，那时……”

“他敢，老子刨个坑把他埋了！”几乎沉默了一晚上的高大龙突然厉声道，“刘属，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这辈子什么事也别想干了。做事情一想到就应该去做，犹豫不决到头来什么事也做不成。”

刘属的担心高红旗同样有过，不过他觉得这时的民风还算淳朴，社会风气还算良好，应该不坏干出耍赖皮不给钱的事情来。再说县里批的贷款条子他是亲眼看到了，两百二十万几个数字看得清清楚楚，孙红才赌咒发誓说那笔钱是县里专门批给他们盖房子用的，不相信水泥厂还能不相信政府？道：“刘属担心的很有道理，咱们垫全资给水泥厂盖房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可有句话说的好，机遇与风险并存，风险越高获利也越多。我觉得这房子能盖，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要真敢不给钱，咱就把他的水泥厂抢过来自己生产水泥，那是紧俏物资，不愁卖不出去。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大队长已经表态，其它也就不再说什么，高红旗又道：“那好，给水泥厂盖楼的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明天就准备盖楼去，赚水泥厂的大钱去！”他话是这么说，可实在没把能赚到的钱放在眼里，心里甚至还有些不平。那时房子还没有商业化，只能赚个包工的小钱，最多再在材料费上多报点，要是搁到二十年后，就这一百八十套房，天晓得能赚多少钱。

他看了看五个建筑小队长，道：“你们闷着脑袋沉默了这么久，估计对这一百八十套房子怎么盖已有了各自的谱，来，都把自己的想法讲讲，我们研究研究房子该怎么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