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献宝
砂河一战，叛军大败，两个军团，第一军团逃走六万多人，第二军团，则由军团长彭正带头，全部向贞郡军倒戈投降。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彭正竟然杀了唐靖，还切了唐靖的脑袋，作为献礼，向上官秀邀功。

上官秀对献出‘厚礼’的彭正，倒是也秉承了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将其凌迟处死，倒戈之叛军，全部溺杀于砂河。

对于被彭正杀害的唐靖，上官秀倒是表现出了极高的推崇，以最高规格的国葬之礼来安葬唐靖的尸首，并于砂河岸边，为他立下碑文。

砂河之战，是这次整场平叛战争中，最被后世所争议的一战。即便是在当时，就有许多的大文豪、大学者发文，批判唐靖，说他是帝国建国以来的第一号大蠢驴。

上官秀看过唐拓（风国最知名的文豪之一）批判唐靖的文章后，难得的在文章中做了批注，‘无德之人，批判有德之人，实乃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上官秀不是以文学见长，他做出的批注极少，这一句，是他为数不多的批注之一。

在上官秀的心目当中，兵家的兴起，是对道德最致命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兵家开篇的第一句就是，兵者，诡道也！这一句话，已经给兵家定了性，用兵打仗，你就别谈道德，别谈仁义，谁更阴险、谁更诡诈，谁就能笑到最后。

古代所崇尚的那些美德，‘不重伤，不擒二毛，不以险隘’，放到兵家，这些统统都成了笑话。打仗，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胜利。

以古代美德为标准的唐靖，你可以批评他不会用兵，不会打仗，甚至可以说他生不逢时，但却没有资格骂他蠢。

道德沦丧之人去骂道德高尚的人是蠢驴，还能受到很多人的推崇，小人得志，鼠辈当道，也莫过于此。

砂河之战，在上官秀眼里是对古代道德的最后一击，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尊崇这些。

此战过后，贞郡军固然大胜，但战后没有庆功宴，也没有封赏，只有对阵亡将士的安葬，以及厚葬了唐靖。

在唐靖的碑文上，上官秀还特意令人刻下‘仁王’二字。

唐钰封赏了那么多的人，唐靖是唯一一位被上官秀承认和认可的人。败在上官秀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天才型的统帅，但最被他尊崇的，还是唐靖。

唐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才是风国真正的道德典范。

看唐靖做事，或许会让人觉得好笑，但那又恰恰是人类所追求的最高层次的行为准则。

上官秀自认无法做到这一点，对唐靖这个人，他也从不去做评价，或者说，他没有资格去评价唐靖，他对唐靖留下的只有那一句批注，而且那句批注，也不是在评价唐靖，是在警示批判唐靖的这些人。

以辛夷为首的叛军第一军团逃离砂河战场后，并没有返回上京，而是驻扎在安郡的梅县。

辛夷派人，日夜兼程，去往西京，向唐凌投诚。

砂河之战，他率部临阵脱逃，已是重罪，要命的是，与唐钰感情最为深厚的唐靖还被杀了，他现在若是返回上京，肯定没有好下场。

可若是向贞郡军投降的话，第二军团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没有办法，辛夷只能舍近求远，绕过贞郡军，派人到西京，直接向唐凌投诚，寻求唐凌的庇护。

其实，唐凌对叛军的态度也一向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只不过有上官秀这个大刽子手挡在她的前面，使得唐凌看起来反倒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仁君。

辛夷派人来投诚的时机很好，首先唐凌有孕在身，母性的本能让她少了许多的戾气，其次，右将军盛翟在杜基病故，风军在杜基战场的局势岌岌可危，风国内战必须得马上告一段落，好集中精力能全力支援国战战场，出于这两点，唐凌接纳了辛夷的投诚。

唐凌特意给上官秀修书一封，让他接受辛夷的率部归降，不可再意气用事的一味滥杀，若当真容不下他，在国战战场上，可除掉此人的机会也有很多。

除此之外，唐凌还加送了一本书，大风全书的开篇第一卷，帝王卷。

上官秀看过唐凌的书信后，不置可否，看过大风全书的帝王卷后，倒是忍不住笑了。

帝王卷的开篇，就是讲风国的由来和皇族的正统。

世间大地，乃上天所赐，位于上天之下，故曰‘天下’；天下之管理者，为上天之子女，故曰‘天子、天女’；因天子、天女皆为上天之子女，天下土地，尽归其所有，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生活于天下之百姓，皆为天子、天女之臣仆，故‘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看完开篇，上官秀仰面而笑，问身边的赵晨道：“此书为何人所著？”

赵晨躬身回道：“秀哥，著书之人，名叫解慵！非贵族出身，乃平民学子，颇具文采，在家乡一带也很有名气！”

上官秀点点头，笑道：“确实是个人才！是个会拍马屁的人才！哈哈——”就解慵所著的这本帝王卷，和贝萨教廷所信奉的经文相比，有之过而无不及。

“秀哥可是觉得此书不妥？”赵晨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书涉及到的是皇帝存在的法理，他可不敢轻言非议。

“并无不妥。有皇帝在，风国十郡，方能聚拢到一起，若无皇帝，风国十郡，分崩离析。”

上官秀是个看过时代演变的人，可即便如此，他仍坚持守护君权至上的思想。在制度改革和科技革新方面，他极度的开明，而在传统的思想上，他又极度的保守。

这与唐寅对他的影响有直接关系，唐寅留下的君主立宪制度，被上官秀奉为准则，即便看过时代演变过程，他仍认为君主立宪是最佳的政治制度之一，不必做出改变。

既然认定应该保留君主，那么神话君权就是必须要做，也是应该要做的事，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君权的神话不会永远存在，早晚有一天，民众会开明，民智会大开，君主也会被拉下神坛。大家都是同样的人，那么我们为何还要继续支持你来做皇帝，支持你高高在上呢？

这就需要君主对国家得做出杰出的贡献，让民众能由衷的感激他、爱戴他，从而心甘情愿的支持他和他的后代继续做皇帝。

上官秀说要为风国打下一片辽阔的江山，让风国千秋万代，原因也就在于此，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皇帝累积功业。

所以他从不贪功，他可以毫不在乎的把所有的功绩统统都让给唐凌。

他要统一宁南，要征服贝萨，要吞并沙赫，其实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竭尽所能的打造出一个可流芳千古，能被后世子孙牢牢铭记的伟大皇帝。

让强盛的风国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而不是哪一天皇帝被推翻，国家四分五裂，被人瓜分。

如果说砂河之战，唐靖的阵亡，是对唐钰朝廷沉重的一击，那么辛夷的倒戈，便成了致命的一击。

连日来，上京朝野一片混乱，人心惶惶。第一军团倒戈，第二军团全军覆没，偌大的上京，可战之兵已连十万人都不到，一旦贞郡军攻打过来，上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目前，还在上京的戍京部队，只剩下编制不全，战力不强，武器弹药又不足的第三军团。

第三军团现在只有七万多人，而且其中大多都是新兵，当初进攻上京的时候，第三军团是主攻军团，几乎整个军团都快被打光了，现在能凑出七万多人，已实属不易。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名叫王贵，莫郡人，他麾下的将士，也基本都是莫郡的地方军。

这段时间，上京朝廷慌乱，王贵更加慌乱，贞郡军在砂河之战中取得大胜，接下来，势必要来攻打上京，守卫上京的重任，基本都落到他的肩上。

连第一、第二两个满编的精锐军团，在联手作战的情况下都被贞郡军打败，现在只靠自己手下的这七万来人残兵、新兵，能顶得住贞郡军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数日来，王贵几乎天天都在家中喝酒，唉声叹气，甚至早早的让家人把自己的棺材买好。他买棺的这件事还传到了朝廷，朝中的大臣对他大加赞赏，连唐钰也称赞‘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可实际上，王贵的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压根就不认为己方能顶得住贞郡军，不认为己方能打赢这一仗，可以说王贵的身上连一丝一毫的斗志都没有。

这天傍晚，王贵正在家中喝酒，唐钰的赏赐又到了，这次送来的有如意、金珠、绸缎、玉佩等物，价值不菲。这几天，唐钰几乎天天都有赏赐送过来，但王贵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连命都没了，御赐的宝贝再多又有什么用？

早知道唐钰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当初就不该投靠唐钰，只是现在，悔之晚矣。

送走宫中来的女官，王贵重新回到屋内，继续喝酒。这时，王府的管家走了进来，到了王贵身边，小声说道：“老爷，府外来了一位姓卫的商人，说是有家传的宝贝要献于老爷。”

“姓卫？”王贵抬起头来，看了眼管家，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姓卫的商人。他摇头道：“老爷不认识他，打发他走。”

“老爷，那个卫姓的商人说，他献给老爷的宝贝，不仅价值连城，而且还可救命。”管家小声说道。

“哦？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

“小人觉得，老爷不妨一见。”

王贵琢磨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带他进来吧！”

“是！老爷！”

管家出去不久，便带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人看起来有四十左右岁，相貌平凡，长了一张白脸，不过他的白脸没有给人文质彬彬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死气沉沉，那不像是一张活人的脸，更像是一张死人的脸。

王贵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酒盅，上下打量中年人一番，问道：“是你要见本将军？”

“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卫游，拜见王将军！”中年人很客气，在王贵面前，一躬到地。

在他身上，王贵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他老神在在地问道：“听说，你有家传的宝贝要献于本将军？”

“正是。”

“拿过来让本将军看看。”王贵敲了敲桌案。

“这……”卫游并没有立刻把宝贝拿出，而是目光分向左右扫了两眼。王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难道，卫先生的宝贝还怕见人不成？”

“千金易得，此宝难寻，小的担心会有人见宝起异！”

呦！好大的口气啊！王贵被这个名叫卫游的中年商人勾起了兴趣，对左右的家丁护卫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在门外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