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殃云天降,孤寂之火
韩嫣望着众人,展颜一笑,声音温润如玉:“满叔,一个孩子,何必下杀手。”
韩满和周围韩东等人都束手肃立,恭声道:“大小姐!”
韩嫣将头转向另一边,林云笔直的站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面前袖子一甩就让自己动弹不得的少女,眼神平静无波,却隐隐透出一份桀骜不驯。
韩嫣声音平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你没有练过任何武技,地魄却如此强健,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秉了。”
地魄?
林云皱了皱眉,对于韩嫣的提问感到疑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嫣,衣着虽然简单素朴,但却透出一股磅礴大气,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像他这样打量人显得极不礼貌,韩满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韩嫣本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林云打量完韩嫣之后,没有说话,直接走回到坑边,低下头又重新干起了自己的活儿。
韩满等人不禁勃然大怒,韩嫣却不怎么在意,看着埋头干活儿的林云,轻声说道:“你就打算如此安葬令尊?”
此言一出,韩满等人都是一愣,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到那似乎确实包裹着一个人的草席子,然后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没有韩嫣一样的本事,可以听到之前人们所议论的东西,只是听从韩嫣的指令跟着林云一起上山,到了地方之后,就看见林云放下草席,在地上刨坑,韩满性子急,见小姐似乎对这个少年感兴趣,到了地方之后却半天没有吩咐,自己请示之后,也淡淡的没有什么表示,便自作主张上来盘问这个少年。
林云的行踪太过诡异,很像是杀人之后埋尸,可是现在听了韩嫣的话,知道林云葬的竟然是他的父亲,不禁都大吃一惊。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可不是只把人埋在土里就算完了,至少要有棺冢收敛,否则人死难安身,更何况是这样的荒郊野外,这样草席一卷,草草掩埋,和弃尸荒野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看着林云的眼神不禁带上了一丝鄙夷,但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林云周身上下,破布烂衣,当真身无长物,连刨坑,都用的是一根粗大的木头,恐怕是无钱将老父入殓下葬。
听到韩嫣的问话,林云手底下微微顿了一下之后便又重新变得稳定。
韩嫣也不在意,目光转到地上的草席上,自顾自的说道:“之前曾经听说,景阳镇上有一个名讳叫林澄的秀才,很有风骨,但是贫病交加,一直与自己的独子相依为命,却是在近日过世了,而他唯一的儿子在他过世之后,神情坦然平静,一滴眼泪也不掉,他家徒四壁,住的简陋草屋,无力埋葬亡父,有邻里为他出主意,建议他可以卖身大户为仆,以便可以安葬自己的父亲,他却根本就不理睬,镇上的人都传言这个孩子忤逆不孝,刻薄寡恩,毫无父子之情。”
“说的可就是你?”
林云终于有了动作,扭头看向韩嫣,却只是不屑的一笑,也不回答。他无礼的举动顿时激怒了韩满等人,可是韩嫣却并不在意,微微想了一下,淡然笑道:“令尊宁可饿死,也不领大户人家的救济粥,你是怕为人奴仆,令尊泉下有知,会责怪你吗?”
林云收起笑容,静静的看着韩嫣,片刻之后又扭过脸去,见面以来第一次说话:“人死之后,一切成空,没有丝毫实际作用的事情,干了何用?”
就这么一句话,却没了下文,又重新拾起木棒,继续在地上刨坑。
韩嫣看着他,突然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你自己心有傲气,不甘心做人奴仆,却拿令尊来当挡箭牌,还害的他弃尸荒野。”
林云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继续静静的做自己的事。
韩嫣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微微垂首:“林少兄行事,只求心中无愧,旁人如何看待,不过清风拂山,明月映江,不在心上留下丝毫痕迹。之前是韩嫣唐突了,还请林少兄莫怪。”
她身份显贵,天之娇女,此刻放低姿态认错,语音温润如玉,轻柔如烟,不仅她身后的韩满韩东等人目瞪口呆,就算是林云也不禁一怔。
韩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转身看向韩东:“东叔,给我一锭纹银。”韩东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一个钱袋,韩嫣从钱袋出取出一锭打着火印的纹银,十两以上,托在手掌上,转身走向林云,递向他。
林云皱眉看着她,并不伸手去接,韩嫣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我不求林少兄做任何事,但这却是我借给少兄的,将来如何还,还什么,都由林少兄决定。”
林云仍然没有说话,眼中却陡然爆发出莫名的精光,沾满泥土的脏手就向着韩嫣细腻雪白的手掌抓去。
见他如此无礼,韩东等人都勃然大怒,韩满更是直接骂出了声音。林云理也不理他们,眼睛直视着韩嫣,那只雪白的手掌如同冰晶雕成的一般,一动不动,林云的手掌在距离韩嫣的手掌不足一分的地方停住不动,然后快速的收了回来,看着面前的少女,林云点点头,自见面起就一直拧着的眉头终于出现了一点松动的迹象:“盛情心领了,但并不需要。”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直接转过身去,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韩嫣的耐心出奇的好,就这么立在原地,看着林云将坑刨好,然后将父亲的尸首用草席裹了放入坑中,然后掩埋。
林云忙了大半天,韩嫣等人就这么在原地等了大半天,韩嫣不动,韩满等人也不敢乱动,只得在心里将林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终于撒上了最后一捧土,林云点燃了火捻,烧了一点供品纸钱,期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跪着,良久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轻轻展开。
“爹,如今我便将这幅画烧给您,您老九泉之下,仍可以慢慢赏玩。”
自一见面起,林云浑身上下阴冷晦暗的气息终于有了变化,却更是让众人感到不祥,韩嫣看着林云的背影,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如同天降殃云,遮天蔽日,充满了不祥、灾厄、冰冷、暴戾的压力,仿佛将整个天地寰宇,日月光明全部吞噬,毁灭!
可是这乌云深处,却仿佛有一团孤独,寂寞的火焰,在不停的燃烧自己,独自在黑暗中沉默绝然却坚强不屈的倾情燃烧着!
乌云吞噬毁灭了原有的天地日月,却又燃烧自己,还给这大千世界一个新的光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