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机会还是麻烦?
哪怕云铮南下苏州,北山无雪也一直没有现身,但她却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云铮一个这样的情报,以她的智慧,这样做当然是有她的考虑的。
云铮略一思索,把手一伸,将那纸条递给萧芷琼。
萧芷琼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把接到的消息给自己呢?有些疑惑地顺手接过一看,眉头顿时微微一蹙,不过面色却很镇定,显然没把这个消息当多大个事。
云铮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看完,刚要问话,却不料萧芷琼反而先开了口:“就这个事?”
云铮一怔,点点头,愕然道:“是啊。”又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
萧芷琼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地道:“生女真一个部落,再怎么闹腾,也起不了大事的。”
云铮的印象中,女真在早期那可是凶悍战斗力的象征,见萧芷琼这般不当回事,不禁有些奇怪:“据我所知,女真人是很勇悍的。”
萧芷琼笑了起来:“卖那舞,你知道女真有多少部落吗?”
“嗯?”云铮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不真吧,就光说生女真,就有完颜部、温都部、蒲察部、斡勒部、徒单部、泥庞古部、术甲部、加古部、术虎部、乌萨扎部、裴满部、乌林答部、唐括部、达鲁古部、纥石烈部、温迪痕部、乌古伦部、乌塔部、陀满部、乌延部、斡准部、职德部、含国部、兀勒部、主偎部、秃答部、鳖古部、婆离八部这二十八个主要部落。完颜部不过其中之一,虽然实力是其中比较大的一支,可要说能对大辽产生多大威胁,那真是……”她说着摇了摇头,显然不看好完颜部,或者说对大辽很有信心。
云铮摸了摸鼻子,道:“可是,女真人很能打仗啊,都连续两次击败讨伐军了。”
萧芷琼眨了眨眼:“你不个国家要强盛,一定要文化领先吗?我大辽若论文化,怕也只比大魏逊色些许吧?你可知道女真——尤其是生女真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她说着,也不等云铮回答,自顾自道:“生女真没有本族文字,通常还是用结绳、刻木之类原始的方法记事。他们既不懂汉文,也不懂契丹文,至多通晓契丹语,仅仅凭记忆往来传话和充当翻译。至于成文的天文和历法就更谈不上了,只是凭借世代相传的经验来识辨四季和记忆自己的年龄。以‘青草几度’来判断岁月,草青一次当作一年,自然本人也就增长了一岁。生女真遇疾病,很少用药医治。当然,因为居处地势的复杂和生产生活的多样化,使得生女真的娴熟骑术。有人说他们‘骑上下崖如飞,渡江河不用舟楫,俘马而渡’,不过我大辽健儿也是弓马娴熟,不比他们差。他们的出货(农副产品)除自用和就地交换外,还得远运到宁江州的榷场上去出售,主要货物有北珠、人参、生金、松实、白附子、密腊、麻布之类。”
看着云铮一脸惊讶,萧芷琼笑意更盛了,又道:“生女真习惯于依山谷而居,住木板屋,大门一律东向。家家产户烧火炕,用来取暖、抗寒和除湿。他们久居深山,多饶林木,因陶器粗陋,瓷器又难得到,于是盛行使用木器,碟、盆、杓之类生活用具多为木制。女真人喜欢饮酒,爱吃肉菜粥糜,这是由鲜肉和野菜捣成的肉馅泥。他们还采摘芍药花的嫩芽做成鲜脆佳肴,味脆美,香久留——嗯,这个我也吃过呢。生女真地处寒冷地带,衣裳多用各种皮毛制作,富人以貂鼠、狐貉皮为裘,贫者以牛、马、猪、羊、猫、犬、鱼、蛇之皮为衫。至于生女真中最强大的完颜部,又分12部,以部为氏。综合以上种种,卖那舞,你还觉得他们能对大辽产生多大威胁?就凭这些半野人?”
云铮被她说得语塞,心里也纳闷,萧芷琼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看来辽国对生女真还是很有了解的,按照这个描述,这女真人根本就差不多还是原始社会的生产力水平,按制度来说也顶多就是奴隶制的样子,这样一群人就算组建政权,按说也确实不大可能威胁一个文明帝国吧,更不用说这个帝国还是草原帝国,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出身,骑兵啥的那是看家本事。”
云铮心里不禁琢磨起来,按说自己原先那个时空的历史中辽国的灭亡其实偶然性还是很大的,这个时空的女真如果没有那样的运气,说不定确实成不了气候呢?
云铮甚至有些觉得,那个大辽的灭亡,主要与当时的天祚帝太不成器有极大的关系。天祚帝确实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当女直进军越来越顺利的时候,上京和中京都已经沦陷,他却没有想过要振作起来顽强抵抗,保家卫国,而是想到有大宋这个哥哥、西夏这个侄女婿,实在不行跑过去也不失富贵,当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无耻之极。可怕的是群臣居然还大多持他这种想法。由于辽国的防御主要是针对南方的宋帝国,在山后和三关修筑了大量工事,但在北方缺乏战略屏障,极容易被骑兵突袭。为了自身安全,天祚帝竟然放弃了京城,任彰圣军节度使耶律淳为秦晋国王、南京留守,自己跑到夹山去躲藏起来。枢密使萧奉先还说:‘女直虽然可以陷我中京,但终究不能远离巢**三千里直捣云中(今蒙古)吧?’言下之意是中京不要了。于是辽军士气更加消沉,女直军进展也更加顺利,比较轻松的攻克了上京、东京、中京后,又吞并了高永昌的渤海国,控制了辽帝国东、北方的大片领土。东京附近居住着大量**真部落,他们本来和生女真是同族,但是较早走出苦寒之地,和汉族、渤海族邻居,进入文明的时间很早。他们当然很容易和生女真融合在一起,由此也极大的拉动了生女真的文明进程。
由于天祚帝深入草原,和朝廷音讯不通,留守南京的南府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联络都统萧干,谋立耶律淳为帝。开始张琳觉得摄政即可,不一定要即位,耶律淳本人也极不同意即位,因为这实际上是篡位。但是天祚帝人心尽失,大敌当前,南京臣民纷纷恳请耶律淳即位,并以安史之乱时唐肃宗在灵武即位,取代唐玄宗的历史故事劝进。最后又是一场类似于陈桥兵变的故事,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西元1122年),耶律淳即皇帝位,改元建福,即为辽宣宗,遥降天祚帝为湘阴王。这个国家史称北辽,实际控制的地盘主要是幽云地区,而沙漠以西、以北的西南、西北两招讨府属下的部族仍由天祚帝所控制。当然,这个国家并没有得到宋、金、西夏乃至高丽任何人的承认。北辽的兵力很薄弱,翰鲁朵军、皮室军、奚部、乙室部军都被天祚帝带走了,只剩下怨军,辽宣宗将其改名为常胜军,扩大编制,以郭药师为都统,成为北辽的主要国防力量。
宋帝国方面,虽然伐辽的大计是宋帝国先定下,但是宋帝国的决策机制比游牧部族效率要低得多,好容易准备好了,可以开战了。不料伐辽的战略一经公布立即引起一片哗然,这明显是违背祖宗家法的的不义之举,文武百官多有反对。童贯的陕西军部将熙河铃辖赵隆指出攻打兄弟之邦是败坏了祖宗百余年的一贯国策,童贯无言以对。太宰郑居中质问蔡京:‘您身为相,为何要违背盟约,无故挑起战端,这是庙算的态度吗?’蔡京解释道是不想给岁币了,郑居中又问:‘难道你没看到汉朝讨伐蛮族,致使百万生灵涂炭,你现在也是在作这样的事情!’蔡京也无言以对。这些人是从道义的角度出,而一位平民安尧臣上书徽宗,从国家战略的角度指出宋辽兄弟之邦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灭辽后会有更多更大的麻烦。此人确实深有见地,徽宗也终于有所觉悟,授予安尧臣官职,并暂停伐辽之议。
然而童贯作为军事长官,异姓封王的**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所以反复挑唆徽宗伐辽。及至辽国形势继续恶化,金军攻克西京,主战派又抛出不能让女直抢先的论点,徽宗坐不住了,甚至一些反战派都有些松动。虽仍有人力陈不可,但这一次在皇帝、相、主力军司令的一致强烈要求下,宋廷终于通过了出兵辽帝国的决议!以太师童贯为河北、河东宣抚使,率军伐辽。童贯以保静军节度使、都统制种师道和忠州防御使辛兴宗分别率东西路军进攻燕京。种师道是神宗朝名将种谔的侄子,陕西军头牌名将,他也力陈不可伐辽,言辞激烈的指出:‘我们现在的行为就好像是强盗进了邻居家里,我们不但不救助,反而一起去瓜分!’童贯不听,种师道也无奈,只好执行军令。宋军渡过白沟河后遇到萧干率军前来抵抗,辽军此时已经是势力孤穷,人人只求殉国,故而忘死血战,宋军则消极怠战,斗志全无。前军统制杨可世迅败退,种师道也不支援,命全军每人持一面大盾牌,挡着箭退回了雄州。西路军辛兴宗听闻种师道退兵,也退回雄州。
契丹人见宋帝国在这个时候撕毁百年盟约,非常伤心,遣使向童贯哭诉:‘我国女直部叛乱,也是大宋所憎恶的。今天大宋图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邦,为他日的大祸埋下伏笔,到时候怎么办呐?救灾恤邻是古今通义,才是大国应有的作为啊!’要说辽使这番话也是极有见地,敏锐的指出了宋帝国不懂得唇齿相依的短视行为。童贯无言以对,种师道也趁机请童贯许和。童贯见种师道消极怠战已经非常愤怒,现在更是怒不可遏,上书枢密院弹劾种师道,枢密院将其责为右卫将军的闲职致仕,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接替了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60岁的辽宣宗在重病中得到了天祚帝的消息,他得到室韦部(蒙古即为其一支)的支持,又重振精神,已经传檄各州郡,并集结了五万精骑准备重返故土(那当初何必要跑呢?)。这时拥立宣宗的群臣一片慌乱,天祚帝回来哪还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于是拥立天祚帝的次子秦王耶律定为帝。辽宣宗崩后,秦王继位,宣宗德妃萧氏为皇太后监国。同时,娶了契丹义成公主(耶律南仙)的夏崇宗(李乾顺)是天祚帝的侄女婿,接到传檄后立即派出了三万军跨越蒙古草原来救援,但疲惫不堪的夏军被金军名将完颜娄室击败后放弃了援辽之举。金国也捕捉到了天祚帝的位置,金太祖亲率万余精兵前往追击,果然在大鱼泺(查干湖附近)找到天祚帝。金军前锋完颜斡离不(汉名宗望)带四千精骑急攻,辽军又一次被赶到了悬崖边,爆了极强的战斗力。副统军萧特末以君臣大义激励士卒,诸军殊死奋战,大败斡离不,将其围困数重。这时天祚帝认为胜券在握,与嫔妃登上高山观战,斡离不遥望见天祚帝的车辇,孤注一掷,向其车辇起了冲锋。其实他不太可能冲出重围威胁到天祚帝的车驾,但是胆小怕死的天祚帝见他来势汹汹,竟然立即逃窜。辽军士气突然崩溃,被斡离不反败为胜,追击至鄂勒哲图,生擒萧特末及其侄撒古。
可见,一头猪领导一群狼,狼也变成猪;一只兔子领导一群狼,狼也变成兔子。原本宋朝把辽国内部搞得一团糟,这个时候就可以收手了,可猪一样的领导层因为短视而坏了事,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辽国本来还是挺有希望能够剿灭女真叛乱的,但天祚帝这个怂包却最终把契丹的辉煌带进了地狱。
云铮心里有些犹豫,女真若是真的兴起,只怕的确比辽国这个文明草原帝国对中原的威胁更大,虽说云家军实力强大,可强大归强大,眼前的敌人正好能扛得住,这已经很好了,总没必要把这个敌人干倒,然后树立一个更强大的敌人与自己为敌吧,又不是脑袋抽筋了。按照这个思路,云铮觉得自己应该注意注意,随时准备拉辽国一把才好,免得女真做大。只不过刚才那么一想,又觉得那个时空的辽国被灭得比较偶然,那些偶然因素在这个时空不见得也会出现,譬如说现在在辽国真正管事的并不是很有天祚帝风范的天庆小皇帝,而是坐镇中京的太后萧簌,而且她的两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灯,特别是北院大王萧天佐,那可是老爹云山帅都交口称赞的人才,有这位爷掌控辽**权,打起仗来未必就会输给完颜女真,那么这个事情云家究竟该持一个什么态度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呢?
又要辽国不得安生,又要女真不会很快被灭,只有这样,对云家或者说对大魏才是最好的情况。云铮心中一动,微微定下计来。忽然笑起来:“my1ove,不如这样,我最近就给你贷款……哦,我是说借你们辽国一笔钱,你先拿回去,看看萧太后和萧大王是什么态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