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金秋的老家在离海城不远的小县城里,因为地方小,所以藏不住什么秘密,谁家的男人打老婆,谁和谁离婚了,谁家的媳妇儿泼辣,大家都一清二楚,不像是海城,邻里之间都未必认识。
金秋的父母看到徐哲送她回来的时候,意外地不得了,而金秋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解释,所以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门里。
是徐哲和她的家人解释了来龙去脉,也没有忘记委婉地提醒他们,她可能遭遇了某些不幸,希望他们能够多包涵照顾,警察当久了就有职业素养,他以上这番话是基于一个警察的身份说出来的,比较客观公正。
想了想,徐哲又说:“我和金秋是朋友,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再给我打电话好了。”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金妈妈已经完全惊呆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金爸爸连连道谢,一关门,就听见金妈妈哭了:“我的阿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她伤心了半天,想起女儿独自关在房间里,又担心地要命:“阿九,阿九,让妈妈进去。”
金秋不肯开门:“我想睡一会儿。”
金爸爸拉开她:“你让她一个人待着吧,她肯定心里不好受。”金爸爸全名金寿,是金家五姐弟里的老四,为人老实木讷,这会儿想起自己的女儿遭遇了这种事情,他何尝不心痛。
“你说,阿九会不会想不开?”金妈妈叫姜萍萍,有着所有女人的通病,爱胡思乱想,所以金寿马上就斥责了她:“你胡说什么,我们阿九……”
他也说不下去了,走到金秋房门前:“阿九,我是爸爸……”
“爸,我想睡会儿。”金秋的声音带着疲倦,金寿不便多说,拉着姜萍萍走了。
金秋依旧躺在她少女时期的床上,母亲将她的床铺和书桌整理得很整洁,桌上天蓝色的台灯,壁橱里的言情小说,堆在角落里的玩偶,还有床上卡通的床单,都让她有一种放松感。
这是她的家,她在这间小房间里,度过了之前的二十余年,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安全而亲切,所以她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得踏实多了,她狠狠睡了十二个钟头,急得金寿和姜萍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幸好她一觉睡醒就觉得肚子饿,下楼去找吃的。
姜萍萍一夜没睡好,听见响动就出来了,就看见女儿烧泡面吃,她连忙说:“我给你烧点粥,别吃泡面了。”
金秋一听见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声“妈”,就扑到姜萍萍怀里痛哭起来,姜萍萍搂着她,嘴里不住喊着“女儿女儿”的,金寿也跟着出来了,看见他们母女俩这样,又重重叹了口气。
金秋缓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喝粥,金寿和姜萍萍不敢问起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找些别的话题来说:“慢点吃,明天想吃什么,我去买。”
“什么都好。”金秋吃了粥,觉得好多了,但是依旧不想多说什么,“我再睡一会儿。”
能吃能睡就是好事,金寿拉了一把还想说什么的姜萍萍,让她回房去了。
金秋去浴室放了热水准备洗澡,她脚上还有伤,纱布不能沾水,幸好家里有浴缸,可以慢慢泡澡。
她刚关上门就看见白瑄正在背后东张西望,她不敢说话,比了个手势让他过来扶着自己,“闭眼。”
白瑄这个时候也不敢耍赖撒娇,乖乖闭着眼睛,金秋扶着他跨进了浴缸,他一听入水声就睁了眼睛,就见她躺在浴缸里,身无寸缕,金秋瞪他一眼,用毛巾挡住,他拨了拨水,小声道:“我帮你洗吧。”
他目光里尽是怜惜和爱护,并无旖旎之情,金秋也就叹了口气,让他去了,白瑄小心翼翼摸着她细嫩的手臂,拿指肚摩挲着,好像她是块豆腐,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金秋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就好笑,他却一点儿都不敢马虎,洗得别提多认真了,她又觉得难为情,推开他:“好了。”
“别动。”他往浴球上到了沐浴露,给她从脖颈往下抹,眼看着划过小腹要往下去了,金秋把腿并拢,他低低一笑,也不戳穿她,替她洗了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这下好了,他又一次把她看光光,还如愿以偿全摸了个遍,只是这一次金秋心里没有什么抵触了,让他扶着回了卧室。
只是这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她拉着白瑄的胳膊,依靠在他肩头不说话,白瑄怕她心情不好,时不时注意着她的脸色,绞尽脑汁想哄她开心:“老婆,你瘦了。”
“……有吗?”凡是女人,没有不关注身材的,金秋也不例外,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她都觉得自己腰粗了不少。
白瑄很肯定:“嗯,胸大了!”他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好,马上闭嘴,生怕她又要发脾气,谁料金秋这一次反倒是抿嘴笑了笑,又问:“真的?”
“当然。”他垂涎欲滴地俯视着她的胸,夏天的睡衣又薄又露,金秋这件吊带裙自然不例外,露出了一道事业线,他偷瞄很久了。
金秋见他那模样活像是小猫见了鲜鱼,金毛犬见了肉骨头,就差在那里摇尾巴了,所以她故意道:“你看哪里呢?”
他像只小狗似的往她胸前又嗅又蹭:“好香。”他舔着她j□j在外的肌肤,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金秋挠挠他的耳朵:“别闹。”从前他若是这么闹,她肯定会想,这样不行啊多不好啊,心里别扭着呢。
但是现在一看,就会想——我的男朋友肿么那么可爱!她好喜欢他这么蠢萌的样子好吗,太可爱了有木有?!
白瑄一个用力就把她压在床上了,金秋在房间里不敢大声:“别闹,这里隔音不好,会听见的。”
白瑄哼哼了两声,不肯起来,摸着她的腰蠢蠢欲动,金秋把一旁的毯子拉过来盖住两个人:“安分点儿。”
他动了动,用某些反应告诉她安分不起来了,金秋吓了一跳,翻身坐起来:“我和你说,在家里你甭想做点什么,老老实实的,姐姐回头补偿你。”
他眼睛一亮:“什么补偿?”
“看你表现。”
有了她的空头支票,白瑄果真安分起来,她看书他就陪着,她发呆他也就陪着,一直到天光乍亮,东方白日徐徐升起,街巷中又响起了贩夫走卒的声音,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又是新的一天。
金秋八点多的时候又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白瑄把手塞在了她衣服里,看见她醒过来忙不迭地抽手:“你醒了?”
“色鬼。”金秋亲昵地扯了扯他的耳朵,白瑄只觉得她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之后,真的是大不相同了。
金秋却没他那么高兴,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家的亲戚陆陆续续听闻了风声,都过来了。
金秋的爷爷生了五个孩子,大姑姑金喜,二伯伯金福,三伯伯金禄,第四就是她父亲金寿,还有小姑姑金乐,福禄寿喜乐,实在是大俗却又大雅的名字,金秋觉得这名字取得相当有水平。
先登门的是大姑姑,还带着她的表姐,一进门就先说:“阿九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呢,唉,这可怎么办啊?”
金秋默不作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一句话都不想说,但是她的大姑姑没打算放过她:“我还想过年的时候介绍人给她相亲呢,但是人家一听是她被人那个过,就马上回绝我了。”
what?金秋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不免抬起头来看着大姑姑,只见她还在和她父亲说:“那孩子我见过,生得不差,家里条件也很适合,就想找个黄花大闺女,我和他们说了,阿九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绝对是贤妻良母的料子,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姜萍萍立马不乐意了,她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大姐,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讲究这些。
“四弟妹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金喜撇了撇嘴道,“现在大家都传遍了呢。”
金寿面色一沉:“大姐!”
金喜可不怕他:“老四啊,我这不也是为阿九在操心吗,你看晓娟,比阿九还小一岁,明年都要结婚了,可是现在发生这种事情,还有谁肯要她啊?”
于晓娟是金喜的女儿,中专毕业后就在小县城的医院里当了个护士,从初中时就交了男朋友,现在就打算结婚了,据说婚房都买好了,男方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些小钱,金喜就一天到晚在那里炫耀这事儿,顺带贬低金秋。
金秋放下了筷子,淡淡扫她一眼:“不劳大姑姑操心,就算我嫁不出去,我一样孝顺爹妈。”
“阿九啊,你怎么这么和大姑说话呢。”金喜不满,因为于晓娟和金秋年纪相仿,难免会被人相互比较,比起中考失利后就读了中专的于晓娟,金秋是一路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现在还进入了那么好的企业工作,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儿使劲贬低呢,“大姑是为了你好。”
金秋心情相当差,也就不耐烦和金喜虚与委蛇,哪怕是长辈,也实在是够讨厌的了:“我吃饱了。”
金喜是打头阵的,之后几个伯伯和小姑姑,包括她的舅舅舅妈,外公外婆,全都打电话要么上门来了。
谁都不喜欢自己的伤疤被一次又一次揭开,金秋纵然知道没发生什么,被他们用同情的可怜的眼神一看,也觉得心里堵得慌,干脆就躲在房门里不出来。
她小姑姑又忧心忡忡问:“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那倒没有,白瑄一天到晚寸步不离陪着她,时不时就伏低做小逗她开心,金秋还真没有什么轻生的想法,更何况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也就郁闷为什么大家都以为自己被强了呢,但是要她开口澄清,她又觉得太刻意了,谣言这种东西是止不住的。
以前在饭桌上就没少听姜萍萍说谁家的谁谁谁外面养了几个女人,据说私生子都有多大了等等,估计她的这个消息也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吧,金家那个在海城工作的女儿啊,被人拐走了,据说还被啥啥啥了呢,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据说啊,那个肚子都有几个月了!
金秋自己脑补了一下外面可能传播的谣言,更郁闷了。
早知道就不回家了。她动了动脚丫子,还是疼得慌,这几天她一直避免走路,都是姜萍萍端了饭菜送进来的,今天也不例外,她敲了敲门,端着新鲜的饭菜进来了:“你爸杀了只鸡炖汤,你尝尝。”
“谢谢妈。”金秋在床上架了个小桌子吃饭,姜萍萍坐在一旁欲言又止:“阿九啊。”她斟酌再三,小心地安慰女儿,“你别听你大姑姑胡说,妈不急让你结婚,还想多留你几年呢。”
金秋不说话了,半晌才道:“妈,我不会想不开,但是我现在不想结婚。”
姜萍萍也发现了,自家女儿虽然心情低落,但是的确没有寻死觅活的念头,今天听她那么一说,放心了不少:“没事,这不着急。”
金秋喝了口汤,一尝就知道是她爸爸的手艺,炖的又鲜又浓,里面有肉皮黑木耳香菇竹笋,是她决计在外面吃不到的味道,想起父母一把年纪还要为她操心,金秋觉得很惭愧,因此想了想说:“我老板只给了我五天的假,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就要被炒了。”
姜萍萍一惊,犹豫着问:“你身体还没好……再休息几天吧。”
金秋依靠在母亲肩头,忍住泪意,安慰道:“妈,我真的没什么事,比起其他人来,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半路逃了出来,不像她们……这辈子还不一定找得回来呢。”
姜萍萍自然也听过这些拐卖的女孩的报导,有些被找到了,多半也是被毁了一辈子的,金秋这样能够一开始就逃走的,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姜萍萍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感情,只能反反复复问这句话,好像是在问别人,又好像是在问上天。
可是命运本来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否则,又怎么能叫做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