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
陈知隆说完也不等桃姑有什么回应,就走到火堆的另一边,抱过窝棚里原有的几根竹竿,脱下外衫铺到竹竿上面睡了起来,很快就传来打鼾的声音,桃姑愣在那里,许久之后走了陈知隆身边想把他推醒,可是看着他睡的那么香,又有些不忍心,自己好歹还睡了两觉,他可是一直没有歇息。
想到这里,桃姑又坐到他身边,双手抱膝看着他,看着他满脸的大胡子,桃姑不由皱眉,也不知道他刮了胡子是什么样子?
其实嫁给他也不算不好,可是用这种理由,这种时候,桃姑不由叹气,简直就是趁人之危的事情,他既要做君子,难道自己就安心做小人吗?
陈知隆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对上桃姑的眼睛,陈知隆不由笑了:“你难道不困吗?为什么还不睡?”桃姑见他醒来,深吸一口气道:“大爷方才好情,我并不能领。”
这倒奇了?陈知隆眉头皱起,世间女子,都以名节为重,为什么眼前这个,和别人会有不同,见陈知隆不说话,桃姑继续道:“大爷自然以桃姑名节着想,然桃姑是嫁过一次的人。”
陈知隆那句,我并不会嫌弃你是再嫁之身还没说出来,桃姑后面的说的话就让他再说不出旁的,桃姑只是看着窝棚外面:“原本一直以为,做夫妻的,不过是床上夫妻,床下君子,谁知此次走了一遭,才知道世间男女并不似我想的那样,也有刘夫人王老爷这样的夫妻,我虽无才无貌,却也不是原先那个乡间混沌女子,大爷好意,自然不敢领。”
桃姑一口气说完,还带有微微的喘息,陈知隆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这话后面的意味很明显,不是原先那个乡间女子,自然也不会为什么名节许嫁自己,更不会?陈知隆黯然一笑,到是自己看错了她,以为娶了她,能让她安心,可是谁知道这样的安心她并不稀罕。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陈知隆才重新躺下:“睡吧,夜还长呢。”夜的确还长,桃姑看一眼窝棚外面,雨虽然停了,但还是黑糊糊的,看来夜不短,她躺回到原先躺着的地方,这是一块床板,虽说没有褥子等物,但比起陈知隆睡的地方又要好很多。
隔着火光,桃姑看向陈知隆,拒绝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陈家是邻县富,做了他的妻子,让裘家没有活路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看过了那么多的风景,再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后院妇人,已不是现在的桃姑肯做的事情。
夜虽然长,但还是会过去,桃姑睁开眼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了,她曲起一肘预备坐起来,对面睡着的陈知隆还是动也没动,没想到他睡的这么香,桃姑不忍打扰他,悄悄的理了衣服出去。
这窝棚是建在崖上,正对着大海,昨日波涛汹涌的大海今天平静很多,桃姑举目望去,看见那条小船还停在那里,并没有被浪冲走,这个现让桃姑惊喜不已,有船,再在这岛上找些吃的,灌满了水,不就可以离开这里?
桃姑也顾不上再看四周的景致,冲进窝棚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知隆,但迎接桃姑的是陈知隆难挨的呻吟声,桃姑这才现不对劲,他面色红并不是睡出来的,而像是热。
桃姑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额头像火一般烫,收回手,桃姑急得在窝棚里打转转,这荒岛海上,哪里去寻医生,也没有药,药?桃姑的眼突然亮了起来,常听老人家说,这荒岛之中,有能治百病的灵药,陈知隆不也去过黑龙帮寻药吗?
方才出去的时候看见这岛上树木茂密,遍生野草,说不定里面就有药,桃姑冲出窝棚,在岛里四处寻找起来,岛上除了椰子树是桃姑知道的外,别的那些草木桃姑大都不识名字,也不知道哪些是救人的良药?
不要良药没找到,反倒寻到的是毒药,桃姑几乎跪在地上,在草里四处寻找起来,猛的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昂着头,吐着信直冲桃姑而来,桃姑啊了一声,吓的腿软,虽说生长乡间,但遇到的蛇大都是菜蛇,这蛇的头呈三角,一看就是毒蛇,要被咬上一口,小命就交代了。
幸好这蛇看来是不常见人的,虽吐着信,但并没有扑上来,桃姑定定心,俗语说的,打蛇打七寸,手在地上胡乱摸,摸到一块鹅卵石,握在手里头往后仰,见她动了,那蛇弹跳起来,就要往桃姑身上扑去。
桃姑就地一滚,手里那块鹅卵石已经往蛇中间七寸的那里招呼,那个地方一被打到,整个蛇身子都软掉了,但那蛇的信仍然没有缩回去,桃姑一击得中,勇气大增,从地上捡起第二块石头往蛇脑袋上砸去,这下砸的极重,蛇的脑袋都被砸烂,那条蛇信虽然还红红的,但已经豪无气力。
桃姑这下才觉得浑身都没力气,在地上坐了好些时候才爬起来,对着那蛇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但这里既有蛇,打死一条说不定还有另一条,桃姑不敢久留,只在地上胡乱扯了几把酸浆草就匆匆回到窝棚。
窝棚里的陈知隆半个身子都在衣衫外面,桃姑上前摸一摸他的额头,好像比方才还烫了些,看着手里的酸浆草,这要煮好了水才能喂到他口里,可是虽有火,但没有锅子又怎么煮?
桃姑刚想把草扔掉,脑子里又转开了另一个念头,把草嚼烂,草汁喂到他口里不也一样?桃姑刚把草放在口里,嚼了几下,才想到难道要口对口喂过去吗?桃姑的脸蓦地羞红,但不这样的话,也没有办法把药喂到他嘴里。
桃姑用冰凉的手握一下烫的脸,喂就喂吧,为了救人,旁的也只能放在一边,昨日他为了不让自己得风寒,连衣服都给自己解了,现时不过就是对着口把草汁喂过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桃姑那红红的脸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草汁已经嚼了出来,桃姑半点都不敢咽下去,一只手扶起陈知隆的脖子,嘴就要凑上去,刚要凑近,陈知隆温热的鼻息都喷在她脸上,桃姑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的鼻息喷红了,那刚升起的决心又下去了,但是昨天他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被冻成风寒。
桃姑停了停,把唇凑到他唇上,陈知隆的胡子扎的桃姑很疼,不过此时的桃姑也想不起疼痛,口中的草汁一点不漏的喂到了陈知隆嘴里,怕他咽不下去,桃姑拿起旁边的水囊往他嘴里倒水,陈知隆停了停,咽下了几口水。
看见他把水咽下,桃姑的心这才落了,拿起剩下的草嚼了又给他喂下去,此时羞涩已经去了大半,满心里只愿他能咽下草汁,让烧好一些。
如此三次,终于把那些草全都嚼完,喂了下去,桃姑觉得这比下田耕作还累,坐在地上歇了一起,昨夜想是有火,那些蛇虫才没过来,还是生堆火,窝棚一角有柴火,有柴火怎么没锅灶?
桃姑又搜了搜,除了在另一个地方现了包裹的很紧的干粮,还是没有现锅灶,看来这哨探的人不过就是靠吃干粮度日,桃姑把火生起,柴火出毕毕剥剥的声音,让这个寂静的窝棚添了些生气。
在火上燎好干粮,桃姑走到陈知隆身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方才那么烫了,看来这草还是有用的,也要喂他些吃的,这烧的人喝冷水是不行的,桃姑想来想去,可是没有东西盛水,她的眼睛忽然一亮,这里不是有椰子树吗?
吕宋那边常有土人用椰子做瓢,爬不上椰子树,去树下找一找有没有掉落的椰子也好,桃姑在椰子树下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两个看起来还完整的椰子,摇一摇,里面的椰汁已经干了,又顺便扯了些酸浆草,桃姑满是喜悦的回到窝棚。
也许是那草有些效应,桃姑进到窝棚的时候,陈知隆已经睁开眼,虽然唇依旧是干裂的,可是看他能睁开眼,桃姑还是十分欣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着道:“大爷你先等会,我用椰瓢给你烧些水喝。”
说着就要打开椰子,但她气力不够,剥了半日也没剥掉,又到窝棚外面寻了一块石头来砸,砸了半天终于把椰子砸开,里面的椰汁已经干枯,桃姑拿了一片椰肉放在嘴里,不好吃,已经很酸涩了。
把椰肉除掉,做成一个瓢状,桃姑这才倒水进这瓢里,又把草放了进去,举在火上烤,还不敢离的太近,怕火把椰瓢烧了,也不敢太远,怕水加热不了,这种被火烤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桃姑额头已经嘣出汗珠,但不敢放下,生病的人是不能喝冷水的。
直到桃姑双臂都被火熏黑,这水才终于冒出一点热气,而且开始变色,桃姑又等到它冒出水泡来,这才从火上取下来,用另一半椰瓢轮流倒着,好容易看它可以入口,才捧到陈知隆唇边:“大爷,你先喝了这些,再吃些东西吧。”
陈知隆可能是病的没有力气,一口喝干了水,见他喝完,桃姑不由一笑,把干粮放到椰瓢上,又用火烤起来,直到变成一碗糊状的东西,这才拿去喂陈知隆,人在生病时候,是辨不出味道的,陈知隆迷迷糊糊中被她喂下一瓢糊糊,接着又倒头睡去。
桃姑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汗,烧的人出了汗就好,这窝棚四面透风,桃姑想了想,把身上的外衫脱下盖到他身上,又脱了一件衣衫挡住风口,这下陈知隆睡的更安稳些,桃姑这才胡乱吃了点东西,靠在里面睡了起来。
桃姑睡的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人给自己披上衣服,桃姑睁开眼睛,陈知隆半蹲在她面前,桃姑下意识的去摸他的额头,陈知隆头一偏:“虽说没有大好,但我已不碍事。”
桃姑的手停在那里,半天才收回去,陈知隆轻咳一声:“我们还是想法离开这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