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表白博君心
主仆二人说笑了一阵,外头有个小丫头走进来,隔着帘子回话,说是小石头家的来给大少奶奶请安。
听了这话连馨宁不由一怔,这才想起来确实恍惚听谁说过小石头成亲了,这新媳妇倒挺懂规矩,知道要来给她请安。
罢了,虽说小石头是荣少楼跟前得力的人,当初追杀她与少谦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份,不过场面上的事总要应付过去才行,便点了点头叫那丫头把人带进来。
这里婷宜自己下去了,连馨宁伏在案上一页一页地翻查着拿回来的账本,根本无需细看便能现诸多不妥,比如荣府几位正经主子身上的衣服鞋袜,向来是不用外头的手工的,再者用的都是自家铺子选出来的上好面料,可青鸾接手的这几个月光在制衣这一项上头的花销就比过去一年还多,这个女人,急着捞钱也不懂得分开分期来做么?一抿子全打下来,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接下来是三位爷外头书房里的花销,论理说二爷在外头交际花销自然不少,可三爷经常在宫里行走,家里的书房早就是个虚设着的了,何以还有那么好几项大笔大笔的去处?
好比这冬日领炭吧,爷们根本就不上那儿去,怎么还每隔七日就有一筐一筐往那儿送的记录?给空房子烤火取暖不成?
一看到这炭的开销上头,连馨宁的眉心不由拧得更紧了。
原先荣府各位主子屋里用的都是极好的上用货色,小小一篓子就值好几两银子,这寒冬腊月的,荣太太屋里三四天用下来,就能值寻常百姓人家整整一个冬天烤火取暖的开销。
可如今看这账本上的数目是同往年差不多,可真正用到的东西就差远了。除了荣少楼的书房和她青鸾自己屋里,居然给各位主子屋里送的都是寻常的黑炭,一烧起来就冒烟呛人,搞得一家子的女眷都抱怨连连,早起还听见惠如为了这事在院子里打骂小丫头不会办事呢。
连馨宁自然心下清楚,这事不是一个小丫头可以解决的,她那样不过是拿腔作势给她看,叫她知道罢了。
用红笔将可疑之处一一圈起,又出了一回神,这才响起还有个小石头家的要来请安呢,怎么没见人?
抬起头一看,只见帘外一个少*妇正安安静静地低头跪着。
当下对这小石头娶的新媳妇又有了几分好感,听说也是荣家的奴才,看来这府里好歹还有懂规矩的人。
“你抬起头来。”
“是,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那女子在地上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连馨宁闻声忍不住霍得站了起来,一双眼睛仍不确信地盯着那女子看,直到她抬起头来,也早已泪流满面。
“奶奶——”
“云书!”
不待连馨宁惊呼出口,云书早已一瘸一拐地飞奔上来,扑倒在她脚边哭了起来。
连馨宁俯身将她扶起,旧日往事百转千回齐上心头,待四目相对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手挽着手低声啜泣着,引得婷宜匆忙进来,看她们俩的样子想必是故人,也就不去打扰。
谁知这个时候荣少楼却又折了回来,正碰上二人已经缓了过来,正手拉着手坐在一处诉说着分开后的事情。云书见了荣少楼显得有些畏惧,只缩着肩朝连馨宁身后退了退,连馨宁如今知晓她当初被囚柴房因为反抗才被打断了腿,又因为一路被送到庄子上缺医少药耽误了医治这才留下了跛脚的病根,自然是受了不少苦,因此下定决心以后都要将她留在身边。
索性落落大方地起身,走到荣少楼跟前接过他脱下的貂毛大氅,一面又理了理他胸前的衣襟笑道:“这会儿爷怎么回来了?外头在下雪珠子呢,瞧你衣裳都湿了,可冷不冷?婷宜,快端点姜茶进来。”
“外头原没什么事儿,我尽快办了不就完了,看着那些满身铜臭的蠢材们就上火,还是你这里好,咱们都这么些天没见了,昨晚怕你累忍着没敢来,今天……”
荣少楼在自己房中自然放肆,越性双臂一紧缠上了连馨宁的腰,一张脸撒娇似的在她脖子上乱蹭,连馨宁心里气得直打哆嗦,这厮也忒会装腔作势,明明是他自己想到秋容那里,偏生还要编出个体贴的借口来。咬牙忍住恶心的感觉,一面故作羞涩地轻轻推他。
“瞧你,大白天的胡言乱语好意思么!既然来了,馨宁正有件事情要求爷做主。这是云书,不知爷可还记得她?当初不懂事也得了教训,如今可巧她竟然嫁给了爷跟前的小厮小石头,馨宁的意思想将她叫到跟前来伺候,如今我手底下也只有婷宜一人得用,其他几个丫头年纪都还小也不懂事,几个嬷嬷虽然有资历但到底年纪大了,我也不好意思十分使唤她们。”
荣少楼闻言漫不经心地抬头,眼下他满心里只有怀中美人身上的淡淡芳香,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再说主子教训奴才那是天经地义的,就打断你一条腿怎么了?这样不听话的刁奴,就是打死了也不妨事。
因此只扫了云书一眼便又粘着连馨宁腻歪:“奶奶高兴就好,这点小事还来问我做什么。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你下去吧。”
云他急着打了自己想干什么,正低着头一阵干着急,就听见外头有人扬声问,大少奶奶在家吗?仔细一听,竟然是太太房里的严嬷嬷。
这下可放心了,荣少楼憋着口闷气没精打采地躺到炕上拨弄着帘子上的绦子玩儿,连馨宁忙理了理衣襟端坐,云书也利落地从边上的小门出去张罗斟茶。
严嬷嬷并没有落座,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去了,却带来了一个让连馨宁和荣少楼都各自担忧的消息。
硕兰格格病了,且病得不轻,已经下不了床了。太太的意思是叫大少奶奶去瞧瞧她问个安,谁知道这是不是王府里试探他们荣府的意思,总之就是叫连馨宁拿出点大家贵妇容人的气度来,去好好慰问慰问自己未来的情敌,对她进门表示一下热烈欢迎。
连馨宁自那日在客栈别过就没再见过硕兰,心里一直很挂念她,听了这话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倒是荣少楼也不知怎地竟然良心现,终于觉得叫他的妻子去给他的另一个女人示好是件为难人的事,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凑到她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奶奶受委屈了,***好意少楼都放在心里记着,晚上就好好谢你。”
“爷就别再折煞馨宁了,这些原都是我的本分。当初青鸾进门我也为她张罗了不少,她还只是个妾室,更何况如今是个格格,也是爷将来的正妻呢?”
连馨宁温顺地抚了抚荣少楼的胸口,“无心”地提了提青鸾,荣少楼自然也就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青鸾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进的门,她简直是踩着连馨宁进来的,进门之后连馨宁对她也确实不错,她却终日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老是哭个没完。
当初还在热乎头上自然觉得她那是傲气是傲骨,是可怜是可爱,可如今人都娶进门大半年了,女儿也生了还是个不讨喜的,两个人正大光明地能在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了,反倒渐渐没有了当初那种只握一握她的小手就心跳个没完的热乎劲。
第一次因为青鸾而对连馨宁心生愧疚,连馨宁却不给他机会表达出来。因为这道歉的话一旦说了,以他这种只有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是命,别人都猪狗不如的性子,便会将过去的错事一股脑儿抛却脑后,从此再也不会再受到什么良心的谴责,倒不如将他的悔意一直堵在心中,而且要叫他越来越悔,越来越恋着她,这样他心里一直散不出来的愧疚就将慢慢酵生根,腐烂生疮,一步一步吞噬他的心,早晚叫他这没有心肝的无情之人,也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便伸出小手轻轻捂住了他才要张口的嘴,笑着说道:“爷想说什么馨宁都知道,求爷莫说出来。过去的事全是馨宁不懂事,不知道忍让,才会叫青鸾觉得委屈,叫爷也跟着伤心。馨宁心里的话,一直不敢跟爷说,其实,其实馨宁根本不配做爷的妻子,馨宁没有心胸,心里只有爷一个,只盼着和爷日日厮守,看着爷对青鸾那样亲热,馨宁心里好痛……”
泪水恰到好处地滚落,连馨宁隔着帘子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却不曾像平时那样怕被人看见而退开,反而主动倒入了荣少楼的怀中。
女子纤细娇柔的腰肢盈盈一握,胸前富有弹性的软玉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他的身子,荣少楼立刻觉得浑身的气血都沸腾了起来,他从没想到他老实沉稳的妻子竟然对他藏有这样汹涌如潮的爱意,如今一下子都表白了出来,怎么不叫他为人丈夫、身为男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升华呢?
当即紧紧搂着她拼命吻着她的额头,整个人不知是当真动了情,还是动了yu念,说话也不再那么理性起来。
“我的好奶奶,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虽喜欢阿鸾,可最叫我伤心的并不是你给她受委屈,而是你知道了她在外头之后对我的冷淡。我受不了,我怎么受得了?我心里那么想要你,拼命地想要你,你却用看不上的眼神看我,把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用冰水浇了个湿透!”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就让馨宁以后都好好伺候爷,伺候格格,还有爷心坎上的青鸾姨奶奶,来弥补馨宁对爷犯下的错吧。”
荣少楼听见她此刻提起青鸾越觉得连馨宁委屈,她是大老婆,可却做得这样窝囊,有哪家人家的大老婆怕姨娘怕成这样的?莫非当真是他无意中给了青鸾过分的宠爱,才导致这家务宁日乱七八糟的局面吗?
最近常常在青鸾惠如秋容三人之间受夹板气,可如今来了个将他变成天神一样高高捧起的连馨宁,一样的花容月貌,却不知道比她们可爱上多少倍的性子,叫他如何能不沉醉进去?
“这可不是胡说了?格格自然比咱们都高贵些,但她与你是平妻,你也不用伺候她。更别说青鸾,她是姨娘,是你的奴才,这一点也绝不会因为她得宠些就有所改变,你莫怕,也莫委屈,万事有我,我再不会叫人欺负了你。”
要不是因为知道了荣少楼做出的那些龌龊事,要不是因为一颗心早就整个都给了荣少谦,连馨宁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被此人感人肺腑的情深款款给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