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铸大恨
原来连馨宁待硕兰出去后寻思了片刻还是不大放心,想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姑娘,就这么正经八百地跑出去会两个男子到底不甚妥帖,再说家里又没个男人,她那心上人也不知可不可靠,当初既能丢下她自己走了,该不会是个薄情的汉子吧?
越想心里越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干脆也悄悄地跟了出去,站在帘子后头撩起一点流苏略看一看外头的光景。
只见一个高挑的少年公子与兰儿对面而立站在堂间,只瞧得见那人大半个侧面,却果真是俊秀非凡的人物,只那身段和唇边若有若无的半点宠溺无奈的微笑,就足见风1Iu婉转的绝世人品,比那戏台上的潘安宋玉,想必也不差什么。觑着他落在兰儿脸上的眼神,真真温柔得可以滴下水来,连馨宁远远瞧着心中欢喜,看来这傻妹妹是没有押错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谁知这兰儿在她跟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豪气干云的样子,到了心上人跟前又立刻变了样,见那人得了信果真来接她,先前还怕他怪她胡闹,没想到他竟丝毫不见愠色,反倒十分高兴的样子,当下不由又喜又羞,这几日早就盘算好的满腹的知心话却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
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却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起先还算是有点矜持的啜泣,后来便成了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了,就像个被大人错怪了委屈极了的小娃,那男子倒也并不慌乱,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一般,只静静将她搂在怀中,大掌安抚地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硕兰埋在他怀中哭声渐止,只反反复复地呢喃着,暮云哥哥,暮云哥哥,你莫丢下兰儿。
这一刻四下里十分安静,连馨宁见这一对两情相悦的小儿女显见已经无事了,自然不会继续杵在当地听墙角,才要转身回房把地方让给他们,却听着外头闹哄哄一阵乱响,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心中正疑惑着,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持着刀闯了进来,个个凶神恶煞,带头的那个更是面目狰狞,左眼下一条约莫五六寸长的刀疤几乎霸占了半张脸的位置。
“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地竟敢闯到别人家里来,当真不怕王法了吗?”
那暮云先回过神来,一挺身将硕兰护在身后,言语间竟无甚畏惧之色,反倒镇定自若,气势上就能压倒人。
那为的见状被唬得一愣,但到底是跑惯江湖的,见这小子瘦巴巴的一副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样子,就一张嘴厉害怕他作甚?
当下冷哼了一声一脚踹翻地下一张花梨木小矮凳,挥了挥手中的大刀算是回应。
“你说爷们儿是什么人?王法?咱们兄弟干的就是同王法对着干的营生,要咱们守王法,那还叫不叫人吃饭活命啦?”
众人一听这话都纷纷起哄起来,连馨宁这才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没想到竟遇到山贼打抢,还抢到家里来了。家中原就人丁稀少,又离着最近的村落也有些距离,只怕这帮山贼并不是一时碰上,竟是早就来探过路,所以趁着她家男人不在家时过来行凶也未可知。
若果真如此,只怕外头几个护院的已经被放倒了,还有与那暮云同来的朋友,想是在外头等着,不知有没有遇上不测,糟了,怎么不见云书?
一想到云书可能出了事,连馨宁立刻乱了静心筹谋的方寸,但也仅仅只慌了片刻,又立刻冷静了下来。从此处沿着后面的一条小路可直通后院,走得人极少,往日这个时辰云书都在那儿的小厨房给她准备些甜品或者在后院里洗衣裳,若她一直待在屋里,可能还不曾和贼人遇上,她现在只能悄悄的绕到后头去找找她,两个碰了头再想办法从后门跑出去求救,她记得离庄子不远有一片果树林,那里住着几个守林的汉子,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找他们帮帮忙,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对付这一群豺狼一样的山贼?
只能盼着这个暮云公子能多拖延上片刻吧。
事不宜迟,想好了她便趁着那些人的注意都还落在硕兰和暮云的身上便弯下腰一鼓作气从窗下一路小跑了过去,直奔对面的走廊而去。
硕兰依在暮云的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来,她深知暮云的身手,他虽是个戏子但打小跟着师父跑江湖却也是个练家子,就算打不过这些人,自保只怕并不难,但如今添上了她这么个碍手碍脚的累赘,反倒不妙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困,却瞥见窗台下恍惚间一片月白色的衣袂飘过,当下灵犀一闪,连馨宁不是就在后头么?她今儿正是穿着月白色的褂子呢,后头就是小厨房,那儿有方便下人进出的后门,只怕她这会儿是出去寻人来帮忙了,想这些贼人不过是求财,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大可拖延一阵是一阵。
只是她不曾料想的是,这年头,就算是山贼也有人假冒,有人不为劫财不为劫色,却专门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那头目身边一个三角眼留着一瞥小胡子的男人见大伙儿哄得差不多了,打量着眼前的男女总觉着有些个不妥,便跟那头目咬了一阵耳朵道:“老大,我记得那金主儿说了那女子是个妇人,你瞧这姑娘的打扮明明还是个大闺女,该不会弄错吧?”
那头目闻言眯着眼睛又把二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回,回过头去冲着那三角眼压低了嗓门一顿呵斥:“你懂什么?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要掩人耳目,换个装扮算什么?不记得那金主儿说了嘛,一对男女长得都跟画上的一样,你看这破庄子才多大点地方,一路进来都没撞见几个活人,难不成还能跑出第二对天仙一样的小情人来?”
三角眼被他堵得没话说,想想仍旧不甘心,就朝着暮云装腔作势地试探道:“臭小子,你倒张狂,这勾引别人老婆的丑事儿你都敢做下,爷们儿打家劫舍换点小钱花花又怎么了?大家彼此半斤八两,就谁也别笑话谁吧!”
暮云闻言心中一凛,硕兰虽不曾明里许了人家,但安亲王府要给她说亲一事已成定局,若要硬说她是别人的老婆,倒也不错,只是这帮贼人竟连这个也知道,只怕在这附近潜伏了有一阵,也早已察出了她格格的身份,若他们因此更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当下更加把心一横起了搏命的念头,垂着的左手中早已藏了几枚应急的飞镖,趁着那群人的眼神个个都落在厅里摆着的古董花瓶和一些贵重摆设上,为的那个又只顾着和三角眼说话,便一扬手先难,趁着众人应接不暇忙拉起硕兰就朝大门口冲去。
只是他不曾料到的是进来厅里的八个人并不是这帮人的全部,外头竟还密密麻麻站了一地的人,个个持刀肃立彪悍凶狠,见他们跑出来后头还跟着自己兄弟大声喊着“捉住他们好回去领赏钱!”的惨叫声,纷纷一拥而上围了过来。
暮云身上几枚暗器很快用劲,一手牢牢将硕兰护在怀中,只能单凭一只肉掌抵御四下里各种令人措手不及的杀招,几十个回合下来也有所不敌,一身青衣渐渐被鲜血染红,怀里的人圈住他腰身的手臂也越颤抖得厉害。
谁知连馨宁才到后院就被人自身后一把揪住头,双臂被人朝后拧住攥着,一只臭烘烘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她拼命挣扎着反抗,却越被来人抓得更紧,带着汗臭味的男子身躯越贴到了她的背上,一个与那帮贼人一般装束的大汉不怀好意地凑到她耳边调戏道:“才刚还抱怨他们在前头捞好处叫老子在后头守空门,没想到还真守来了个小美人儿!”
眼看着那人满脸胡茬的臭嘴就要欺上前来,连馨宁急得叫又叫不出跑又跑不掉,只得张嘴狠狠一咬!
“啊!臭BIao子敢咬我,我叫你咬!ma的!”
那汉子吃痛不禁便松了手,连馨宁忙夺路而逃,可她一个闺阁妇人哪里能手脚快过这个人高马大的土匪汉子,才跑出了几步就又被他提溜了回去,那大汉气呼呼地抬手就给了她一掌,她只防备不及几乎整个身子都被掌风扇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墙上,整个人软倒了下来。
待她迷迷糊糊在浑身酸痛中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东西说不得话,抬眼看了看周围,是一间门窗紧闭的暗室,窗户被用木板子钉死了,几缕稀薄的阳光透过细缝挣扎这挤了进来,却还照不到地面上就散了个干净。
罢了,起码能让她知道现在是白天。
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冷硬的砖墙,她只觉得额头连着后脑勺一圈都抽搐着生疼,被掳前的情形一一在脑中回放,兰儿,暮云,云书,天,他们都在哪儿?
少谦,少谦……
慌乱中她也不曾觉察出自己一直口中喃喃地叫着荣少谦的名字,只是下意识地蜷起身子使自己缩成一团,似乎这样能暖和一些,心安一些。坐以待毙终究不是法子,想起少谦,她似乎也有了些斗志。依着墙壁费力地跪坐了起来,将身子走近边上一辆残旧的板车,利用车边一点锋利的破缘子使劲在背后蹭着,终于挣断了手腕上束缚着的草绳。脚上的绳索绑得很紧,她又扯又撕花了不少功夫才解放了双腿,却也一时酸软的站不起身来。
对面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细弱游丝的呻吟,连馨宁心中一跳,不由侧过头去仔细辨认,果然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那里有人!
“谁?是谁在那儿?”
无人说话,回答她的仍旧是那点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她摇摇晃晃地膝行至出声响的墙角一隅,就着一点微弱的光线极目望去,却见一个女子倒在那里,长蓬乱着覆在面上,身上的衣服没一块料子还是好的,衣不蔽体,领口和衣袖都被扯得破破烂烂,露出了脖子和手臂上的肌肤,却满是淤青伤痕。下身更加凌乱,两条修长的大腿竟不曾着亵裤,几乎全裸着,女子脆弱的私密之处一片狼藉。
惊悚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连馨宁几乎是死命捂住嘴才能使自己不尖叫出声。哆嗦着悄悄伸手过去将那女子脸上的乱拨开,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再度晕厥过去,眼前这个备受羞辱蹂躏的女子,竟是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