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与荣少楼柔软微凉的掌心不同,荣少谦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连馨宁猛一回神忙朝后抽手,却被他紧紧捉住不肯放。细腻的肌肤被他掌心的薄茧摩挲得生疼,连馨宁急得无法,抬头却见他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哪里还有什么玩世不恭的样子,心疼不忿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恳求之意。
不知怎地一阵心软,只得由他就这么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倒也并不敢再造次,听着外头传来了玉凤和丝竹说话的声音,便不动声色地放开了,眼中却难掩小孩子偷吃了糖果后想憋着又忍不住想向同伴炫耀的笑意。
一颗心没来由地噗噗直跳。
也不知怎么出了酒楼回了府,待连馨宁腾出心思来思索他那句,总不能只是苦了你,荣少谦早已不知去向,而她自己正稳稳当当地坐在炕上,眼前摆着平日里最爱摆弄的针线家伙,丝竹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对着灯穿针,荣少楼竟已经回来了,惠如正捧着帕子伺候他擦脸。
“今儿个身上可好些了?听说云姨娘带你去看了个神医,可说了什么不曾?”
荣少楼见连馨宁正看着他,迷迷蒙蒙地眼神反倒平添了几分无助的酸楚,想着她没了孩子确也可怜,这些日子他只顾青鸾那边倒真忘了她,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相国寺那次她当真做得太过惹恼了他。
罢了,既然她已知错也得了教训,就将此事揭过吧。
心里这么想着,他倒也没有因为落胎的事对连馨宁有半分尴尬,十分自然地走到连她身边坐了,还伸手揽上了她的腰,原本多半不过为了面子上和睦些,没想到那里纤细柔软的触感却令他心中一荡。
青鸾近来身子重了,原本盈盈一握的楚女细腰也粗壮了不少,今日在酒楼虽也尽心迎合了他一回,可到底有了身子的人力不从心,而那臃肿笨重的身体也实在毫无美感,令他失了不少兴致。
而这么一个尤物似的老婆就这么在家里摆着,何不与她重修旧好?所谓家和万事兴,天天回来总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还像以前那样多好。
有了这曾想头,荣少楼看着连馨宁的眼神不由更温柔了几分,扶在她腰上的手也开始不安份地动作了起来。
连馨宁只觉满脑子嗡的一声,好似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似的,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身子止不住阵阵抖,当然那不是羞的,是气的。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男人!
心里恨得慌,脸上却笑得越明媚起来。
“让爷费心想着,已经配了药回来,这不外头正煎着呢。爷在外头辛苦了一日,不如叫惠如伺候你早点歇下吧。”
谁知荣少楼一听这话却会错了意,以为连馨宁心里想同他好却碍着大老婆的面子不得不装大方,也有可能是当着惠如的面儿同他耍耍小性子,不由心里更一阵酥,当即对着正在整理花样子的惠如和丝竹别有用意地干咳了几声。
丝竹虽心里明白,却不愿如他的意,便只装作不知,惠如自然更不愿意,近来荣少楼本来在家的日子就少,今儿个她兴兴头头地一直等在这里小心翼翼地伺候,就是一心想勾着他往她屋里去,如今外头那个肚子里都已经有了,爷又一味宠着她,等她进来了就更没机会了,她心里那个急!
荣少楼见她们二人只坐着不动不得不又咳了几声,谁知一下子当真给呛着了,忙捂着嘴咳了起来,这可把身边跟着的人给急坏了,惠如忙抢着上来给他揉胸拍背,一面叫人倒茶拿痰盒子,连馨宁反倒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待荣少楼缓过气来,她这才捧着杯热茶到了跟前。
“爷这几日没在家,可把大家伙儿都想坏了,尤其是惠如,又担心爷的身子吃不消,日日都到我屋里来等消息。今儿个爷就到她屋里去吧,也好让她安安心,我这里答应了太太给她抄几本南华经,只怕要好几晚都腾不出手呢。”
惠如再没想到连馨宁会如此大度,竟将这赶在狐狸精进门前如此宝贵的时间拱手相让,不由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她原就是个一心争强好胜争宠邀功的人,哪里能想得了那许多,忙顺着连馨宁的话挨着荣少楼的身边坐了,一双眼睛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奴婢知道跟不上大***一个后脚跟儿,可大奶奶今儿跑了一日也乏了,又有太太交代的事儿要做,还求爷也疼一疼奴婢,让奴婢伺候一夜吧。”
荣少楼被她们这一唱一和弄得心里十分受用,男人嘛,娇妻美妾这么一左一右柔情蜜意地哄着,一个贤惠体贴,一个撒娇撒痴,不用说自然都是在揣度着他的心思讨好罢了,如何不喜?
当下便顺势勾住了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的惠如,这个小骚蹄子,几日离了男人就要□,莫非就是因为她这浪劲儿够厉害,老太婆才把她派过来的?那到便宜他,且先享受了再说。
“也罢,那奶奶也早点歇着,你可还才出了月子呢,抄经费眼神,不可多劳累,若落下个病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凑近连馨宁的耳根亲昵地嘱咐了几句,荣少楼这才携了惠如出了门,很快便隔着窗户传来惠如抽抽搭搭诉委屈的声音,丝竹指着窗外鄙夷地努了努嘴,连馨宁会意地笑了,却也只摇了摇头。
丝竹扶着她做到妆台前为她卸下钗环,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说了起来。
“奶奶当真要能看开了也就罢了,今生今世既到了这里,再没有出去的理儿。那总得放宽心,等那青鸾进了门,只怕还有不少风波,奶奶若一味将心思放在大爷身上,只怕还有掉不完的眼泪。”
连馨宁在镜中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你放心,事已至此我若还看不清他是个什么人,那以后再怎么被人糟蹋作践都是自找的了。也不是没有男人就不能过,就当没他那个人吧,咱们安安稳稳地过咱们的日子就是了。倒是你说起青鸾,我何曾对不起她,我那可怜的孩儿何曾对不起她?这笔账,总要同她慢慢清算。还有清华,她对我的大恩大德,自然不能漏了她。”
丝竹见连馨宁眼中渐渐升起斗志,不由心中感念荣少谦不已。也不知他究竟同连馨宁说了什么,能让原本心如死灰甚至存心寻短的人重新振作起来,不管是什么,她只要她家小姐能好好活着便好。
“对了,不是派了小石头去看云书么?他可回来了?云书那里如何?”
连馨宁正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头绕在手指上把玩着,忽然想起云书,便会转头去问了起来。丝竹一听这话面上的笑容一滞,忙扶着她的肩不叫她动弹。
“奶奶别动,仔细扯了头!”
“哦。我说,云书在那边如何了?”
“庄子上自然不比家里,每日要跟着做点粗活的。不过你放心,都上下打点过了,不会有人难为她。”
连馨宁听她的口气心里估摸着云再问下去丝竹还是不会说,只得叹了口气道:“也罢,她的性子若还待在这里,日后见仇人得势只怕是忍不住的,眼不见心不烦倒也好了。”
“是呢,别误了***事。过些日子等奶奶身子好了咱们瞧瞧她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丝竹越轻描淡写,连馨宁心里越不得安生,不知怎地又想到了荣少谦,不知是不是该托他照应一下,毕竟庄子上的人都是认他的。
很快便到了青鸾过门的日子,荣府里那些有体面的老人都知道荣太太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小老婆,因此这事自然也不会做得张扬,一乘朴素的青顶小轿从侧门里无声无息地抬进了府,荣少楼虽有心热闹,但拗不过祖宗家法的规矩在那儿呢,只得随着荣太太的意思办。
敬茶是免不了的,一大家子都在厅上坐着,严嬷嬷和另外一位嬷嬷打头,跟着进来的便是喜娘和莲儿,一左一右扶着颤颤巍巍莲步姗姗的新娘子。
青鸾并不曾戴红盖头,也没有凤冠霞帔霓裳喜服,只穿着一身做工极好桃红色的锦绣绸缎衫子,头上挽起了婚嫁妇人的髻,满身从头到脚倒是戴着不少金灿灿明的名贵饰。
偏房不得着正红,这是没办法的事,但她青鸾却不是个服软的,自然要在别的上头挣回来。
殊不知这高门大户有说不完的规矩,她光是天没亮便起身梳妆,大部分时候都得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待,进了荣府大门便不许坐轿,一路走进来,经过一些有说法的地方还得三跪九叩,好不容易折腾到正厅,这一头一声的华丽行头,只差没将她整个人拖垮累死。
荣少楼见她脸红红地直喘气,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心里疼得不行,忙迎上去一把将她搂过,让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满屋子说说笑笑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多少道目光直直扫向大厅中间搂搂抱抱的两个人。
“大爷也不是头一回当新郎官了,还这么猴急,也得让新娘子先给太太行礼呀!”
云姨娘见荣太太脸色不豫,忙上前打了个圆场,一面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荣少楼的衣袖。
荣少楼这才自知失态,只得松了青鸾的腰恋恋不舍地回到连馨宁身边坐下,谁知那青鸾却睁着一张雾蒙蒙的大眼睛无助地看着他,好似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