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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痛不能言,苦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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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姑姑前方带路,我记性不大好,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苏苒姑姑和蔼一笑,执着宫灯轻轻松松便带我走出了这崆峒印,一路上时不时同我讲几句话,介绍一下小路两旁的花木,步子迈得极是轻松,面容也极是自然。

“这一棵树是优昙波罗,其花三千年一现,乃佛界灵瑞,听说尊师是因邈佛祖,神君想必见过。”她纤手一指,回眸笑得润

沈素停了下来,抚了抚,她又特意照了照旁边一片草地,道,“这一片都是佛甲草,想是沾了个佛字,得了佛祖不少眷佑,易栽也易长。”

夜色幽宁,月光潺潺,虫声唧唧,三十五天花木清香四溢,身旁还有端庄貌美的仙女为我掌灯、给我介绍各种花草,如若不是听了下午那墙角,本神君怕是要颠颠儿乐的不能自已。但此此时看着苏苒姑姑同长诀天尊那样轻松,装得一副愉悦的模样陪着我,我心中十分难受。

费力应了两声,趁苏苒姑姑往前面走,左手暗暗往袖袋伸过去,握住袖袋里那颗云界珠牢牢攥在手心。这珠子还是几日前大师兄给的,他觉得我现今这副身子骨,也打不过几个神仙了,若日后惹了厉害角色,还能用这云界珠化作的结界罩住自己让揍我的人束手无策。纵然这样十分没面子,但这结界坚固无比、好歹能保全我这条小命。我便力的手坚定地握过来将我往上一提,衣袍绸缎环身而过,他将我紧紧裹在怀里,手掌护住我头顶,沉声道:“别怕。”

我此刻说不出一句话,脸颊紧紧贴在他胸膛上,身旁莽光凛冽,他身上香气清宁。

恐怕这种感觉,便是安心。

我曾经问过随大师兄出征的阿宁,待在骁勇善战的东荒战神身旁是什么感觉。阿宁同我说:“四周是电光火石,惊天动地之盛,但你靠在他胸膛上,身旁便是凡间江南三月,柳静花浓正好。这便是心安。”

彼时,我觉得阿宁说的这句话很玄很矛盾,站在英勇无畏的大师兄身边,深处电光火石之中,应该拔出刀剑,同大师兄一起死命拼杀,如何能想得到凡间江南三月。我活了十二万岁了,如今才第一次觉得安心这种感觉,确实很玄,却让我心头一暖。

我舒了舒身子,抬头道:“我们是不是快能进去了?”

他点点头又将我按回怀里,没有将我抛下的意思。万丈金光打在他的霜衣上,灿然夺目。

我轻声念了收起这、这竟是沉钰!

他随手捞过软榻上果盘里的仙梨啃了口道:“你是青青师妹,不必给爷爷我行这样的大礼。”

我颤抖地爬起来。颤抖地伸了伸手,颤抖地摸了摸他的面皮,牙齿打颤道:“你是不是活的?”

他拍掉我的手,嫌恶道舒展张扬。虽是一派鲜活之景,却令我头皮发麻。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左心处还是空空荡荡,却稍稍添了几分暖意,右心仍是这月余不曾变的绵延不断的疼痛。当即一喜:本神君还能感到疼痛,就证明我还是只活的神仙!这感觉无异于绝处逢生,我几乎想要朝西给孟泽那混账拜一拜,感谢他曾给老娘留下的这身伤。

我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沉钰,他现今的模样,同当年大梵音殿最后一面时候的相貌有些不同,现在软榻之上恣意斜躺的沉钰,面容朗润许多,比那时候瞧着要嫩一些,俨然山珍佳肴伺候得妥帖模样。

我思忖片刻,虚软着步子朝沉:“爷爷还想问你是不是活的?!”

我大吼道:“姑奶奶我怎么在这儿了!”

他扔给我一个梨核,剑眉挑了挑道:“爷爷我也纳罕你怎么到了北海来了,今儿个有个蟹将跟爷爷说有姑娘趴在我北海上,喝海水喝得挺欢畅,谁曾想原来是你这丫头!”他又挑了个仙梨啃了一口,转头眯了眼,清脆道,“快说你是不是趴在海面欣欣然揣兜里了。

如今看来!当日大师兄这颗珠子送得何其正确,何其英明!

正准备动手,忽觉身后有几束金光倏然射过来,将那片佛甲草照得金叶通透,我猛然转身,崆峒印处万丈金光如火如炬直逼三十五天上空,原本蔚蓝的天幕似燃起熊熊金火,周围滚滚金色云浪奔腾澎湃、翻涌不息!

可明明是这样震慑人心的场面,我的毛羽,轻声开口:“你认识他么?”

我点点头,又窝到他怀里摇“这位仙聊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孟泽茫然收了衣袖,开口时候语气微醉,吐出的气息也染了酒味,却客气尊礼朝沈素端袖一拜道:“呃……抱歉……”

抱歉。

我闻声竟一阵酸涩——那个曾经纨绔不羁、令许多仙人闻风丧胆、做事从不思虑后果、只晓得以拳头解决问题的孟泽玄君,如今终于学会了客客气气同一个陌生人说“抱歉”。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我偏偏觉得那个明媚却又洒脱的少年,以他的性格,拦住沈素的时候应该说一句:“本君拦得就是你,你若不服,来同本君单挑啊!”

摇头,啄住他的衣襟往前带:沈素,我们快走。

沈素懂了我的意思,抱着我乘云继续向前。可是路过孟泽的时候,我于沈素怀中,依然忍不住抬头看了孟泽一眼。彼时星河万点,悉数落在他俊美面庞之上。他似有所察觉,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我看到万丈霜辉之中,他的眼睛里依然有残余未消的堇色,于雪白皮肤映衬之下,那染了堇色的眸子,一半妖冶,一半英飒。

我慌忙将脑袋埋在沈素怀里,不敢再看。

沈素以衣袖紧紧护住我往前走,一步也未停留。可是早已经看到我的孟泽沿着银河,御风追上来,水色衣袖拦下沈素。沈素不得已停下来,却仍然用宽大的衣袖遮住我的脑袋,同孟泽肃然道:

可不是,他如今说的是:“呃……抱歉……”

“无妨。”沈素抱着我打算绕开他继续走。

微微踉跄了一步的孟泽又追上来,依然友好问道:“你怀里的……可是一只凤凰?”

沈素一瞬戒备起来,疏远回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让我看它一眼?”孟泽的语气,在醉酒之中,竟显得格外孤独、甚至带了些许放下身段的乞求。

他也曾细心温柔照顾还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只是良玉我从身上还没有长全毛羽的时候,便一直在大梵音殿呆着,在师父和师兄身边长大,从来没有走失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捡到的小凤凰的我许多个日夜,如今相隔十二万年,他重新遇到了我凤凰元身,纵然他还不晓得是我,可他依然乞求着想看一眼。

不及沈素反应,我便主动探出身来望着他。孟泽脸上刹那惊讶,银辉万丈自他背后映过来,他眸中堇色于星光中颤颤而动,泪水陡然盈眶。隔了良久,他才缓缓抬手想抚摸一下我的毛羽,手抬到半空中却又局促放下,赫然转身背对着沈素苍凉道:“这位仙聊,你赶紧带它走罢……我怕过会儿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它抢过来占为己有。”

沈素再不停留。乘云抱着我迅速离开。

我的脑袋抵在沈素肩上,望着银河旁边的孟泽,停顿许久之后才背对着我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踽踽而行——那时候,我想,这怕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看他了。只是,他其实没有认出我来罢……

最后一面,他并不知道自己遇到的那只凤凰是我。

这样也好。

认不出来也好。

这样于最后一面,他便不会因为那只凤凰是我,而恋恋不舍无法别离。

纵然那时候,脑海里关于他的一字一句又浮现出来——

是他语音含笑,声音明亮:“谁告诉你现在要吃它了。”

是他捏着翅膀,略略思量:“现在吃实在是太小了,实在不够塞牙缝。等我养一养它,等长胖了,就劈成两半,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是他威逼利引,故了几万年的一个梦罢。”

你也知道二字上,多少是我负你多一些,只希望你的眼睛里堇色赶紧消散、眼力赶紧恢复。

意之中,我不动声色灌下一杯酒,笑得时候装作这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想到玄君少时候养过凤凰,这是哪一只凤凰。”

那时候,他手中的酒杯不稳,从掌心滚落到衣衫上,酒水悉数洒了出来。他侧脸望着我的时候,眼睛恐吓:“你若是不吃饭,我今晚便吃了你,打牙祭嘛,肉越少吃着越香。”

是他眉梢飞扬,戏谑纷扰:“你瞧!不止我自己觉得你能吃,他们都觉得你能吃呢!”

是他心头惆怅,手掌温良:“你再吃我的手就捧不动你了。”

也是他容颜俊秀,风姿英朗:“你看见没?方才我那拳头是不是潇洒极了!”

画舫依然含了星辉一般晶晶亮亮带着笑意:“你不知道就算了,阿玉……可能,不过是我做

我还有几个月就要死了,我没法再见你了。

因为我,真不是梦罢,你也知道那时的我在撒谎罢。

你只是没有拆穿我罢。

此生,于“情意”的爱天尊大人,我要去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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