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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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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章审问维尔福刚一进客厅便收起了笑容作出了一副手握生死大权者的庄严气派。他脸部的表情极富于变化——这是他常常对着镜子训练出来的因为一个职业演说家就应该是这样的表情现在他得费点劲才能皱起他的眉头装出一副庄严沉着的气派。维尔福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他父亲的政治路线如果不是他自己处事极端审慎那过去的事情就会影响到他现在的事业但除此之外他可以说是享尽人间的幸福了。他很富有虽然他仅仅只有7岁但已居高位他快要和一个年青美丽的姑娘结婚他爱她。并非出于热情而是出于理智是以一个代理检察官的态度爱她他的未婚妻不仅美丽而且还出身于最显赫的名门望族她的父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们的政治势力可以全部用来培植他们的女婿。此外她还可以给他带来一笔五万艾居的嫁奁将来有一天大概还可以增加五十万遗产。这一切因素综合起来使维尔福得到了无限的幸福所以当维尔福略一回省静心默察自己内心世界的时候他就好象自己眼花缭乱了起来。
维尔福在门口遇了正在等候他的警官。一见到这位警长他便从九天之外回到地面上来了于是他的脸上马上摆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道那“信我看过了先生您办得很对应该把那个人逮起来。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搜有到有关他造反的材料?”

“关于他造反的材料先生我们现在还无从知道我得到的材料已经放到您的办公桌上了。犯人名子叫爱德蒙·唐太斯是三桅大帆船法老号上的大副那条船是从亚历山大和士麦拿装棉花来的是马摩父子公司所有。”

“他在从事航海这个工作以前有没有在海军服过役呢?”

“哦没有先生他还很年轻。”

“多大年纪?”

“顶多还不过十九、二十岁。”

这时维尔福已经走到民康尼尔大街的拐角边处有一个人似乎在那儿等他那人走向前来是莫雷尔先生。

“哦维尔福先生”他喊道“很高兴见到您!刚才生了一个很令人不可思意的事情——您手下的人把我船上的大副爱德蒙·唐太斯抓走了。”

“这事我知道先生”维尔福回答“我现在就是去审问的。”

“噢”莫雷尔说道由于他对那个朋友友情甚笃便急切地求起情来“您不知道他但我很了解他。他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了我敢说在整个商船界再没有一个比他更好的船员了维尔福先生我真心诚意地向您担保!”

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维尔福是马赛上流社会中的人物而莫雷尔只是一个平民前者是一个保守党而后者是一个拿破仑党的嫌疑犯。维尔福轻蔑地看着莫雷尔冷冷地回答道。

“你知道阁下一个人的私生活上也可能是可敬可靠的可以是商船界里最好的船员但从政治上讲可能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是不是?”

代理法官这番话的语气很重仿佛是冲着船主说的而他那审视的眼光似乎直穿对方的心内象是说你竟敢为别人说人情你应该知道你本人还需要宽大处理。莫雷尔的脸刷地红了因为在政治方面他的见解并不十分明朗;此外唐太斯告诉过他的有关他谒见大元帅的事以及皇上对他说的那番话更增加了他内心的不安但他仍用深为关怀的语气说;“维尔福先生我求您您一向所做的事都是那样公正仁慈早些把他送还给我们吧。”

这“给我们”三个字在代理检察官听来很有些革命的味道。“哦哦!”他思忖道“难道唐太斯是烧炭党[十九世纪初意大利的一个秘密政治组织因经常装扮成烧炭人集会于树林故称烧炭党。]分子不然的话他的保护人要用这种态度来求情呢?我记得他是在一个酒店里被捕的当时有许多人同他在一起假如他是冤枉的那你的求情一定不会落空的但是如果他有罪那也只能施以惩罚。否则在目前这个时期有罪不惩可太危险了我不得不行使我的职权。”

这时他已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他的家就在法院隔壁他态度冷淡地向船长行了个礼便进去了。那船主呆呆地立在维尔福离开他的地方客厅里挤满了警察和宪兵在他们中间站着那个罪犯他虽然被严加看管却很镇定而且还带着微笑。维尔福穿过客厅瞥了唐太斯一眼从一个宪兵手里接过一包东西一边向里走一边说:“把犯人带进来。”

维尔福刚才那一瞥虽然急促但对那个即将要审问的犯人却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看法他已从他那饱满的前额上看出了他的聪慧从那黑眼睛里和弯弯的眉毛看出了勇敢从那半张着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的厚嘴唇上看出了他的直率。

维尔福的第一个印象很不错但他也常常听人讲。切勿信任第一次的冲动他把这句格言也用到印象上了而且不顾这两者间的差别了所以他抑住心头的怜悯感板起脸来在他的办公桌前座了下来过了一会唐太斯进来了他的脸色也很苍白但是很镇定还是带着微笑他从容有礼的向法官行了个礼四下里看了看象找个座位好象他是在莫雷尔先生的客厅里似的就在这时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维尔福的目光——那种法官所特有的目光似乎象要看透嫌疑犯脑子里的罪恶思想似的。

“你是干什么的?”维尔福一边问一边翻阅着一堆文件那里边有关于这个犯人的材料就是他进来时那个宪兵给他的。

“我叫爱德蒙·唐太斯”青年镇定地回答说“我是法老号船上的大副那条船属于摩来尔父子公司所有。”

“你的年龄”维尔福又问。“十九岁”唐太斯回答。

“你被捕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是在请人吃喜酒先生。”青年人说着他的声音有点儿微微颤抖刚才那个快乐的时刻与现在这种痛苦的经历对照起来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而维尔福先生阴沉的脸色和唐太斯满脸红光对照起来也实在是反差太大了。“你在请人吃喜酒?”代理检察官问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是的先生我正要娶一位我爱了三年的姑娘。”维尔福虽然仍面不改色但却为这个巧合吃了一惊。唐太斯颤抖的声音告诉他在他的胸膛里引起了一阵同情的共鸣。唐太斯是在他的幸福时刻被人召来的而他自己也快要结婚了他也是在自己的幸福时刻被人召来的而他又是来破坏另一个人的幸福的。这种哲学上的相似之处在圣·梅朗侯爵家里倒是一个极好的话题大谈而特谈一通。他这样想着当唐太斯等待他往下问的时候他起码在整理着他的思绪他越想越觉得这是很好的对称话题而演说家们往往用对称话题来获得雄辨之誉当这篇演讲整理好之后维尔福想到他可能产生的效果不禁微笑了一下然后他转过来向唐太斯说“往下说先生。”

“您让我继续说些什么?”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

“告诉我您要知道哪一方面的事情这样我才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讲出来。”只是他苦笑了一下又说“我得事先告诉您我知道的很少。”

“你有没有在逆贼手下服务过?”

“我刚编入皇家海军的时候他就倒台了。”

“有人报告说你政见很极端。”维尔福说其实他根本没听说过这类事但他偏要这么一提就如同提出一项指控一样。

“我的政见!我!”唐太斯问道“唉先生我从来没有什么政见我还没满19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假如我得到了我所希望的那个职位应该归功莫雷尔先生所以我的全部见解——我不说政见而只是私人见解——不出这三个范围:我亲爱的父亲我尊敬的莫雷尔先生我喜欢的美茜蒂丝。先生这就是我所能告诉您的一切您瞧对这些事您不会感兴趣的。”

唐太斯说话时维尔福一直注视着他那温和而开朗的脸耳边也似乎响起了蕾妮的话蕾妮虽不认识这个嫌疑犯但却替他求过情请求他宽大处理代理检察官根据案例和对犯人的审理来看这个青年所说的每一字都愈来愈使他相信他是无辜的。这个孩子——因为他还说不上是个成年人——单纯自然说话时理直气壮充分显示出了他内心的坦然他对每一个人都抱着好感因为他很幸福。而即使在幸福产生了恶果的时候他甚至还这般和蔼可亲尽管维尔福装出一副可畏的目光和严厉的口吻。

“没错”维尔福心想“他是一个可爱的小伙子!看来我不难讨好蕾妮了完成她第一次请求我做的事这样我可以在公开场合吻她的手还可以私下里讨一个甜蜜的吻”脑子里充满了这种想法维尔福的脸也变得开朗起来了所以当他转向唐太斯的时候后者也注意到他脸色的改变也微笑起来。

“先生”维尔福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有仇人?”唐太斯答道“我的地位还不够那种资格。至于我自己的脾气或许是有点急躁了但我一直在努力地改正。我手下有十二三个水手如果你问他们他们会告诉您的他们喜欢我尊敬我把我看成是长兄一般我不敢说敬我如父因为我太年轻了。”

“即使没有仇人或许有人嫉妒你你才19岁就要做船长了——这对你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职位。你又要和一个爱你的姑娘结婚了这两桩运气的事或许已引起另外一个人的嫉妒哩。”

“您说的对。您对人们的了解比我深刻的多我承认您所说的这种事可能是存在的但假如这些嫉妒的人是我的朋友那我宁愿不知道他们免得对他们产生仇恨。”

“你错了你应该随时尽可能地看清你周围的环境。你看来倒象是一个可敬的青年我愿意破例帮你查出那个写这封信的信人。信就在这儿你认识这笔迹吗?”维尔福一边说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递给了唐太斯唐太斯看完信。一片疑云浮上了他的眉头他说;“不先生我不认识这笔迹这是伪装过的可是写的很流利。不管是谁写的写这信的人很灵巧。”他感激地望着维尔福说:“我很幸运能遇到象您这样的人来审问我。至于这个嫉妒我的人倒真是个仇人。”从那青年人眼里射出来的急的一瞥维尔福看出来在温和的表面下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现在”代理检察官说:“坦白的告诉我——不是一个犯人面对法官而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面对关心他的人。——这封匿名的告信里究竟有多少是实情?”于是维尔福把唐太斯刚才还给他的那封信轻蔑地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没有一点儿是真的。我可以把实情告诉您。我以水手的名誉以我对美塞苔丝的爱以我父亲的生命向你誓——”

“说吧先生”维尔福说。然后心想假如蕾妮看到我这个样子和场合她一定很满意一定不会再叫我刽子手了。

“唔我们离开那不勒斯以后莱克勒船长就突然得到了脑膜炎。我们船上没有医生而他又急于要到爱尔巴去所以沿途没有停靠任何港口。他的脑子愈来愈不清楚了在第三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叫我到他那儿去。‘我亲爱的唐太斯’他说‘我要你誓完成我将要你做的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我誓船长’我回答说。

“‘好你是大副我死后这条船由你来指挥把船驶向厄尔巴岛去在费拉约岛靠岸然后去找大元帅。把这封信交给他。也许他们会另外给你一封信叫你当次信差。你一定要完成这本来应该是我去做的事并享受它所带来的一切荣誉和利益。

“‘我一定照办船长但也许我去见大元帅时不象您预期的那样顺利万一不让我见到他呢?’“‘这儿有一只戒指拿着他求见就不会有问题了船长说完就给了我这只戒指他交给我的正是时候两个小时后他就昏迷不醒第二天他就去世了。’”

“你当时怎么办了?”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论谁处在我的位置上他都会那样做的不论在那里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最后请求都是神圣的对一个水手来说他的上司最后的请求就是命令。我向厄尔巴岛驶去第二天就到了。我命令所有的人都留在船上而我自己一个人上岸去了不出我所料我想见大元帅却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把船长交给我的那个戒指拿了出来元帅看过之后马上就获准了。他问了一些关于莱克勒船长去世的事。而且正如船长所说的的那样大元帅给了我一封信要我带去给一个住在巴黎的人。我接过了那封信因为这是船长命令我这样做的事。我在此地靠岸安排了船上的事就赶快去看我的未婚妻了我现她更可爱比以前更爱我了。但得谢谢莫雷尔先生一切手续都在以前办好了一句话很顺利再就是我请人吃喜酒了。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已经结婚了我本来是预备明天动身到巴黎去的由于这次告密我就被捕了我看您现在和我一样是很鄙视这次告密的。”

“是的”维尔福说“看来这象是实事既使你有错也只能算是疏忽罪而且即然是奉了你船长的命令这种疏忽罪就不算什么了你把从厄尔巴岛带来的这封信交给我们记下你的话然后回到你的朋友那里去吧需要你的时候你再来。”

“那么我是自由的了先生?”唐太斯高兴地喊到。

“是的你得先把那封信给我。”

“已经在您这儿了他们已早从我身上把它搜去了还有其它的信我看到都在那包东西里面。

“等一等”正当唐太斯去拿他的帽子和手套时代理法官叫住了他那封信是写给谁的。”

“是给诺瓦蒂埃先生的地址是巴黎高海隆路。”

即使是一个霹雷炸响也未必能使他维尔福如此震惊如此的意外悴不及防他倒在椅子里匆忙地翻着他的口袋带着恐怖的神色盯着它。

“高海隆路1号诺瓦蒂埃先生收。”他轻声地念着脸色变的十分苍白。

“是的”唐太斯说他也吃了一惊“难道您认识他吗?”

“不”维尔福急忙回答‘国王忠实的奴仆是不认识叛匪的。’“那么说这是个谋反案了吧?”唐太斯问他本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但现在比以前更加惊惶了“但是我已经对您说过先生我对信的内容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不错但你知道收信人的名子。”维尔福说。

“我要去送信就不得不知道那个人的地址。”

“这封信你有没有给别人看过?”维尔福问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了。

“没有我可以誓。”

“没有人知道你从厄尔巴岛带一封信给诺瓦蒂埃先生吗?”

“除了给我这封信的人外没有人知道!”

“这就够了”维尔福轻声地说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着他这种神态使唐太斯满心疑惧。

维尔福读完这封信低下了头并用双手遮住了他的脸。

“噢怎么回事?”唐太斯胆怯地问。维尔福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嘘了一口气又继续读那封信。

“你能向我誓说绝对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

“我向您誓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是病了吧我拉铃叫人来帮忙好吧?”唐太斯说。

“不你不要动这儿命令的是我而不是你!”维尔福站起来说。

“先生我是叫人来照顾您您好像是病了。”

“不我不需要只是一时的不舒服罢了还是当心儿你自己吧别管我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但他什么也没有提只是回到了椅子上用手抹了一下他那大汗淋淋的额头第三次读了那封信。“噢如果他知道了内容”他轻声地说“那他就完了而且知道诺瓦蒂埃就是维尔福的父亲那我也就完了!”他用眼睛盯着爱德蒙唐太斯好象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哦用不着再怀疑了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突然大声喊。

“天哪”那不幸的青年说“假如您怀疑我问我吧我可以答应您的。”

维尔福费了好大的劲极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他说“先生这次审问的结果是你的罪名严重我无法象刚才希望的那样立刻给你自由了。在做出这样的规定前我必须先去同预审官商量一下但我对你的态度如何你是知道的。”

“噢先生”唐太斯说“您刚才待我象兄弟是一个朋友而不象是一个法官。”

“那好我要再耽搁你一会的时间但我会尽可能使时间缩短你主要的罪状是这封信你看——”维尔福走近壁炉把信投进了火里直等到它完全烧荆“你看我销毁了它。”

“噢您太公正了简直是太好了。”唐太斯说道。

“听着你刚才看见我所做的事了吧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信任我了吧!”维尔福对他说。

“是的请您吩咐我吧我一定遵命。”

“今晚之前我得把你扣留在法院里假如有谁来审问你对于这封信你一定不要提。”

“我答应。”

现在看来倒好象是维尔福在求情而犯人在安慰他了。你看他说“信是销毁了只有你和我知道有这么一封信。所以要是有人问到你你就根本否认有这么一回事。”

“放心我一定否认的。”

“你只有这一封信?”

“是的。”

“你誓”

“我誓!”

维尔福拉响了铃警长走进来维尔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警长点点头会意。

“跟他去吧。”维尔福对唐太斯说。唐太斯向维尔福感激地行了个礼就走出去了。他身后的门还没有完全关上维尔福已经精疲力尽了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昏昏沉沉地躺在了一张椅子上。

过了一会他喃喃地说:“啊我的上帝假如检察官此时在马赛假如刚才不是叫我而是找到了预审法官那可就全完了这封告信差点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噢我的父亲难道你过去的行为将永远阻碍我的成功吗?”突然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微笑他那犹豫的眼光变得坚定了起来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在盘算着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很好”他说“这封信本来就是使我完蛋的它也许会使我飞黄腾达起来的。”他四周看了看确信犯人已经离开以后代理检察官就赶快向他新娘的家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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