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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鸿爪雪泥何处觅 冰心铁胆两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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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一羽道:“咦你又在想些什么?”
西门燕道:“我是在想有没有前生这一回事?”

牟一羽诧道:“为何你会想到这方面?”

西门燕道:“世上往往有从不相识的两个人长得却十分相像的甚至想法也常常一样会不会他们前生本来就是亲人的呢?还有有的人一见就投缘是不是也是前生种下的缘份呢?”

牟一羽笑道:“你真是越说越玄了俗话都说;人有相似物有同样怎能扯到前生的缘份去呢?”

西门燕笑道:“你不知道我就是有个胡思乱想的毛病但奇怪的是有时候我的胡思乱想也会变成事实的。”

不知是否也是“缘份”他们刚才还在比剑如今倒是说得甚为投机了。

两人一路同行牟一羽处处好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但却从不越礼。没过几天不但别人把他们看成兄妹她也把牟一羽当作兄长一般了。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牟一羽貌似不拘小节实则甚富心机常常用一些巧妙的手段刺探有关她父母的事。

有一次牟一羽和她说江南风景西门燕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不说我也知道尤其是西湖我虽然没到过梦中不知游过多少遍了。”

幸一羽笑道:“你梦中的西湖是什么样子的?”

西门燕道:“我说给你听你看有没有走样?”从苏堤白堤的杨柳、桃花说到断桥的残雪孤山的梅花湖心亭的云影波光。三潭印月的中秋月色……西湖名胜如数家珍还念出了苏东坡写西湖的名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牟一羽笑道:“奇怪你真的好像在杭州住过似的对西湖这么熟悉。”

西门燕道:“我的表哥老家就是在杭州的妈妈曾经在姐夫的家住过将近一年她最喜欢西湖了不但常常和我说西湖的景色还把她以前画的许多画给我看呢。”

乍一羽道:“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吧?”

西门燕道:“那时妈妈还没出嫁总有二十多年了吧?”

牟一羽笑道:“二十多年之前的事情那时恐怕我都未出生呢。怪不得你这么倾慕西湖原来你在娘胎里已是熟悉它了。”

他口中说笑心里可是着实思疑了:“记得妈妈曾经说过爹爹是从杭州赶回家来和她成婚的刚好在吉日的前一天回到家里。晤爹爹结婚那年莫非也就是西门燕的妈妈住在她杭州姐夫家里的那一年?”

他几乎可以断定西门夫人就是“那个女人”了但心里还是有个疑团。

“如果她是那个女人为何她人这样赏识我呢?西门燕都因为她夸赞我更胜于夸赞她的表哥而妒忌起来了这可是有点不合情理了。”要知按“常情”而论女人的胸襟是比较狭窄的怎会夸赞情敌的儿子?而且又是从未见过面的?

西门燕也有她的疑团同行数日之后她忍不住就向牟一羽问了。

“这几天你投宿的时候常向客店的人打听有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一个少年你听你描绘的那个少年的形貌好像不是我的表哥?”

“你以为是谁?”

“听你说的相貌好像是蓝水灵的弟弟吧?我和他是在断魂谷见过一面的。”

“你猜对了。我打听的正是蓝水灵的弟弟蓝玉京。”

“为什么你要打听他的行踪?”

“因为我知道蓝玉京确实是去了辽东找到蓝玉京就能找着你的表哥。”

西门燕意殊不信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牟一羽道:“鉴往可以知来过去有蓝玉京出现的地方你的表哥迟早也会出现。你在断魂谷同时见着他们就是一个例子。”

西门燕道:“或许是偶合呢?”

牟一羽道:“偶合只有一次而据我所知蓝玉京是一下山就给你的表哥缠上的!”

西门燕本来亦已觉得断魂谷的事情颇有蹊跷了但听得牟一羽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要替表哥辩护:“难道你也相信谣言以为我的表哥是想从蓝玉京手中偷学你们武学派的剑法吗?”

牟一羽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我敢断定他一定会跟随蓝玉京前往辽东!”

西门燕听他说得如此认真不禁半信半疑心想反正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找到表哥这姓牟的也不讨厌就和他到辽东去走一趟当作是散散心吧。便道:“好姑且相信你一次要是找不到表哥的话……”

牟一羽笑道:“我赔你一个……”

西门燕道:“胡说八道表哥也可以赔给我的么?”

牟一羽道:“我还没说完呢不是表哥是赔给你一个亲哥哥。”

西门燕只当他是讨自己的便宜“呸”一声道:“我才不要你做哥哥呢。”接着笑道:“不过你若想做我妈的干儿子那倒还有指望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干哥哥。”

两人一路同行有说有笑倒是并不寂寞但却一直没打听得到蓝玉京的消息不知不觉他们已是来到了辽东了。

踏入辽东之后的第三天他们正在路上行走看见路旁有个酒肆这种路旁的小酒馆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四面敞开不设门户老板兼做酒保通常只雇一个小厮卖的酒只是普通的“白干”送酒的食物也大都是卤牛肉熟鸭肫之类。

牟一羽对这小酒肆本来并不注意但路过之时听见酒保和小厮说的几句话却引起他的注意了。

那小厮道:“那个外地来的少年当真那么厉害?”

酒保道:“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但镇上许多人都这样说那还有假?”

牟一羽心中一动便折回来西门燕道:“不是刚刚吃过了午饭么你就饿了?”

牟一羽道:“那间酒肆的酒不好我想在这里喝两杯。”

西门燕道:“你怎知道这里的酒就好?”

牟一羽道:“你不是酒徒当然不知我一闻这里的酒香就知定是好酒。”

那酒保见客人一直走过去正自失望此时见他掉转头来连忙说道:“对对你老真有眼光我们卖的可是上好的白干担保不掺水的。”

牟一羽要了一壶酒半斤卤牛肉吃完之后摸出一锭足有五两重的元宝给他。那酒保皱眉道:“我可没有这许多碎银子找赎。”牟一羽要的酒菜最多不过值五钱的银子的。

牟一羽微笑道:“用不着找赎我只想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酒保道:“什么事情?”

牟一羽道:“有这么样的一个人不知是否曾经路过此地?”

酒保听了他的描绘眼睛一亮说道:“哦这个人是带南方口音的小伙子。”

牟一羽道:“不错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到了辽东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别的你就用不着多问了。”

酒保也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他只求得到银子目是不会向牟一羽查根问底接过银子说道:“这个人我没见过但我知道许多人曾经见过他。”

牟一羽道:“是在什么地方?”

酒保道:“乌鲨镇。”

牟一羽道:“乌鲨镇?是泥沙的沙还是鲨鱼鱼的鲨?”

酒保道:“鲨鱼的鲨。乌鲨镇是离此大约七十里左右的一个渔港有时会出现一种很特别的全身乌黑的鲨鱼因此被人叫做乌鲨镇但其实乌鲨并不是时常出现的一年顶多出现一两次否则也没人敢在那里捕鱼了。”

牟一羽可不耐烦听他解说打断他的话:“那小伙子在乌鲨镇做什么?”

酒保道:“和鱼贩子打架。”

牟一羽诧道:“和鱼贩子打架?”

酒保道:“说是鱼贩子。其实是鱼行的打手乌鲨镇的渔民都要把鱼获卖给那间鱼行的鱼行的主人听说是可以和地方官平起平坐的豪绅镇上的几家商店也都是他开的。”

西门燕道:“买卖恐怕不大公道吧?”

酒保道:“咦你怎么知道说给你们听不打紧镇上的人私底下都骂那个金老板是鱼霸的。”

牟一羽道:“那小伙子料想也不会跟鱼行做买卖怎的会打起架来?”

酒保道:“是呀这件事情可当真是古怪得紧听说那小伙子一到镇上鱼行的打手就围殴他了镇上的闲人只敢站得远远的看热闹谁敢去问原因。据说有七八个打手去打那个瘦弱的小伙子更奇怪的七八个大汉都被打得爬不起来!”

西门燕心中暗笑:“几个打手算得什么?别说是蓝玉京我也可以把他们打得爬不起来。”

牟一羽却是一本正经装出惊诧的神气道:“真有这样的事我可不敢相信莫非是有能人暗中助那小子吧?”

酒保道:“对了是有人这样怀疑的?”

西门燕道:“怀疑何人?”

酒保道:“当日是有个老和尚和那小伙子一起的老和尚形容枯槁不断咳嗽看似有病的样子比小子更加体弱打千围殴小伙子时老和尚瑟缩一旁但奇怪的是有两个打手撞着了他跌倒的反而是那两个打手。”

牟一羽道:“老和尚和小伙子后来怎样?”

酒保道:“当然是跑了俗语说强龙难斗地头蛇;他们打赢一次下一次未必还有这样幸运怎能还在镇上停留?”

牟一羽默默前行西门燕赶上了他说道:“咱们怎样?”

牟一羽道:“我看还是要到乌鲨镇一趟。”

西门燕道:“不错即使他们不在那镇上喝们也总算有了一条线索。”

她为了找到一条线索而兴奋但牟一羽却是神情落寞一改平日和她有说有笑的常态。

西门燕道:“咦你在想着什么心事?”

牟一羽道:“没什么。那老和尚可是有点古怪。”

西门燕道:“哦原来你是在想这老和尚为何你不问我。”

牟一羽道:“你知道那老和尚是谁?”

西门燕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少林寺的一个烧火和尚法名慧可我和蓝水灵曾经到少林寺找他的。但那时他已经和蓝玉京跑到断魂谷去了。后来我们也曾在断魂谷见过他。”

牟一羽道:“断魂谷那老和尚告诉你他就是慧可?”

西门燕道:“他既然是跟蓝玉京一起除了慧可还能是谁?”心里可着实有点奇怪以牟一羽的聪明怎的连这样显浅的道理都想不到。

牟一羽道:“我就是奇怪少林寺的一个烧火和尚怎有这样大的本事?”

西门燕道:“他一定不是个普通的烧火和尚我要去断魂谷找表哥的时候妈妈曾经叫我先到少林寺向他求助的不过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对慧可的来历牟一羽知道的可比西门燕多得多他也早已怀疑跟蓝玉京一起的那个老和尚就是慧可了只不过要从西门燕口中得到证实而已。

“不出爹爹所料天下只有慧可可以找得到七星到客蓝玉京也果然请得他出山了。但慧可当然不会是冲着蓝玉京的面子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可以帮助蓝玉京请动他呢?或许他的爹爹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但没有对儿子说出自己的推测。”牟一羽只好自己琢磨了。

“咦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啦?老是在想着心事似的怎的又不说话了?”西门燕道。

牟一羽笑了一笑正想说话却忽地面色一变说道:“你等一会。”

路边是块荒地长满野草他跑进了乱草丛中。

西门燕跟过去看只见他在草丛中捡起一块骷髅头骨。

西门燕道:“骷髅头骨有什么好看——

牟一羽看了一回把头骨掷开笑道:“是我多疑了。”

西门燕道:“你怀疑什么?”

牟一羽道:“我怀疑他是被人暗杀的想从头骨上看出伤痕。”

西门燕道:“真是神经病死在荒山野地的人不知多少都是被人谋杀的么?”

牟一羽又不说话了。

西门燕道:“其实我恐怕也有点多疑的毛病。”

牟一羽道:“你又怀疑什么?”

西门燕道:“怀疑你!”

幸一羽吃一惊道:“我有哪样令你怀疑?”

西门燕本来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目的已达笑道:“你莫着慌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只因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牟一羽道:“哦这么客气起来了。”

西门燕道:“无相真人的葬礼不是已经定在下个月举行么?”

牟一羽道:“是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西门燕道:“我再问你你估计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我的表哥?”

牟一羽道:“这可说不定啊现在虽然有了一条线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蓝玉京;找到了蓝玉京还得等待你的表哥出现。”

西门燕道:“如此说来你是很难回去参加葬礼的了。”

幸一羽苦笑道:“即使我现在就赶回去那也是来不及的了。”

西门燕道:“这就是我要问你的了无相真人德高望重为他举行丧礼不但是武当派的大事也是武林的一件大事。何况令尊仍是现任掌门葬礼必然是由他主持的。各大门派的脑人物恐怕都要上武当山为无相真人送丧为何你以现任掌门人之子的身份却不回山参加葬礼反而陪我到辽东来找表哥?”

牟一羽早已防她有此一问便即答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西门燕道:“什么其二?”

牟一羽道:“蓝玉京是无相真人最疼爱的徒孙他突然下山连他的义父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何因我们当然得把他找回来我就是奉命去找他的人。帮你找表哥之事只不过刚好碰上罢了。”

西门燕半信半疑说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特别因由外人怎想得到呢?但不管如何我的运气总算不坏刚好碰上了你也沾了一点蓝玉京的光。”

牟一羽也知道难以令她相信但也只能由她去了。

其实他说的倒不是假话他的确是奉了父亲之命追踪蓝玉京的只不过另有内情并非像他说的那样简单而已。

天色忽然变坏落下了不大不小的雨。他们披上了可以防雨的斗篷在雨中行走山路也没什么困难。但牟一羽的心情却像天色一般沉暗而且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的眼前好像有个骷髅骨在摇晃他想起了那天在盘龙山上的遭遇那天也是个下雨天。

盘龙山上藏着一件生在十七年前的疑案武当派的长老无极道长就是埋骨在盘龙山的。跟他埋在一起的还有武当派的弟子耿京士、何玉燕和何家的老家人何亮。

在他来到盘龙山之前早已有一个武当派的弟子在那里了。

那个武当弟子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无相真人的大弟子不戒。不戒是奉了师父之命到盘龙山去把无极长老的遗骨起回本山迁葬的。

牟一羽来到盘龙山的时候刚好碰上不戒被一个蒙面人攻击。那时他已经中了常五娘的青蜂针在先眼看就要丧在那蒙面人之手了。

牟一羽帮他击退了那蒙面人虽然结果还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但总算是能够让他回到了武当山方始死去。否则只怕他是更难瞑目了。

但这却并不是一个“巧遇”牟一羽早已知道这个消息方始赶去盘龙山的。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也早已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他了。

雨点更加密了他想起那天雨中搏斗的情形心中犹有余悸.那蒙面人的武当剑法比他高明得多他自己也不明白那蒙面人怎会输了给他直到那蒙面人跑了。他还好像是在做梦。

但更令他吃惊的是他在何亮的头盖骨里现一枚青蜂针。

青峰针是常五娘的独门暗器而他又是早已知道父亲曾经和常五娘有过特别关系的。他决不能让这件事情中连到他的父亲身上。那块头盖骨他当然是藏了起来不敢让无相真人看到了。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父亲的心思儿子也往往是有着一种奇妙的“直觉”的。

父亲并没明言但他“感觉”得到父亲好像并不希望本门的那几件疑案有“破案”的一天。

他当然不会怀疑父亲就是凶手但为何父亲害怕破案?难道只是为了害怕受到常五娘的牵连?何况常五娘不过是个帮凶而已她是绝对没有暗杀无极长老的本领的。

最可疑的是那蒙面人几件疑案都是和一个蒙面人有关的蒙面人是谁呢?

这次父亲叫他去跟踪蓝玉京理由是因为蓝玉京的行动古怪他身为掌门不能不去了解。但做儿子的幸一羽凭直觉也能知道父亲说的只是表面理由是什么令他对儿子都不能直说呢?

现在他对蓝玉京下山之后的事倩知道得已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敢断定蓝玉京此去辽东也和侦查那几宗疑案有关的了。虽然蓝玉京自己也许还未确切知道。

不知怎的牟一羽忽地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查明真相那个蒙面人也是和爹爹有关系的可如何是好?”

西门燕一心只想早点找到表哥说道:“咦。你怎么啦?老是像心神不属的样子!走快一些咱们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乌鲨镇!”牟一羽心乱如麻只好跟她加快脚步。

但西门燕快步走了一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叫道:“你看那边!”

牟一羽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光滑如镜的岩石上有一个掌印。

西门燕好奇心起说道:“这掌印可是有点古怪待我过去看看。”

牟一羽道:“你不是要赶路的吗何必理会闲事?”但西门燕已经展开轻功不理他的劝阻跑到那块岩石下面了。

牟一羽连忙叫道:“小心!”话犹未了岩石下的地面忽然裂开个洞原来竟是一个有人预先布置好的陷阱。

牟一羽如影随形飞身疾掠也幸亏他来得快刚好来得及抓着西门燕的脚踝他人在半空另一只手握牢连鞘的长剑觑准了坚实的地面一撑借势腾身而起这才把西门燕拉了出来。

西门燕惊魂未定隐隐听得似乎有冷笑声。“鼠辈胆敢暗算你的姑奶奶有种的出来!”西门燕骂道。

没人回答他们四围察看鬼影也没一个。

牵一羽弯腰看那陷阱说道:“奇怪!”

西门燕道:“什么奇怪?”

牵一羽道:“你自己看。”

西门燕只道坑中有什么怪异可怖的事物哪知一看之下竟是什么都没有她怔了一怔说道:“果然是有些奇怪按说他们既然布置下陷阱陷阱里就该有点什么机关才对即使不设机关最少也该撒下有棱角蒺藜让来人受伤。否则像这样的空空如也寻常人跌了下去都可以爬得上来。”

牟一羽道:“刚才听得的那冷笑声显然是有人埋伏在岩上的他们若是有心暗算你的话也该及时出冷箭。”

西门燕道:“难道他们只是想吓我一惊?”

牟一羽不说话却飞身上岩。西门燕道:“人都已经走了你上去作甚?”

牟一羽道:“这掌印似乎有点古怪我要看个清楚。”他说的正是西门燕刚才说过的话。

西门燕噗嗤一笑说道:“鹦哥学舌倒是学得真快。”捏着嗓子跟着也来模仿牟一羽刚才说话的口吻:“你不是还要赶路的吗何必理会闲事!”

牟一羽道:“不理也理了待会儿咱们加快脚步就是。”

他当真摆出一副爱理闲事的“闲人”模样仔细看那掌印看还不足还用去摸。

西门燕道:“掌印有什么好看你竟然好像鉴赏名画一般!”

牟一羽笑道:“若是名画那就只会给附庸风雅的人看了。我可不会附庸风雅。”

西门燕道:“你要看那人的功夫也该早就看清楚了。这么久还不看够么?”

牟一羽飘身飞下西门燕道:“看出了什么?”

牟一羽道:“果然是有点古怪——

西门燕见他面色凝重也不知他是说笑还是当算问道:“什么地方古怪?喂我在问你你没听见吗怎么不说话呀?”

牟一羽好似梦游醒来说道:“这块岩石离地少说也有六七丈吧轻功好的人纵然可以立足但上身凌虚要在石壁上留了清楚的掌印。可是十分不易这还不算古怪吗?”

西门燕道:“你这话犯驳!第一、你顶多只能说是那人的武功好得出奇却怎能用上古怪两字?”

牟一羽道:“对古怪和出奇是有分别的是我用字不当。第二呢?”

西门燕道:“这虽然是上乘的武功但也不是没入能够做到。我们家以前的一个老仆人就有这样的金刚掌力。”

牟一羽道:“那老仆现在……”

西门燕道:“早已死了他是跟我爹爹的仆人。”

牟一羽道:“没有第三了吧?”

西门燕笑道:“正是还有第三。别的人认为古怪还有可说的你是不应该这样说的!”

牟一羽道:“为何?”

西门燕道:“你的爹爹是武当派掌门、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别人可能少见多怪.你怎能因此惊奇?”

牟一羽道:“不错对我爹爹来说要在石壁上留下掌印自是轻而易举但对我来说最少恐怕还得再练十年。”

这话其实不能算是“对题”的答复。但牟一羽已经迈开了脚步西门燕也不想在这话题上和他纠缠不清了。

她哪知道牟一羽的“轻松”只是勉强装出来的。此际他的脸色已是有点异乎寻常而他的心头则要比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神情还要更沉重。

因为他不但摸到了那人武功的底细而且知道了那人是谁。

那日在盘龙山上他和那个蒙面人比过剑也对过掌那人的右掌有个特征一般人都是中指最长的而他则是中指粗短中指和食指的长短几乎不相上下。

印在石壁上的这个掌印也正是右掌手指的特征和那个蒙面人完全一样。

“他留下这个掌印是什么意思莫非我的行踪早已给他现他是有意让我知道他在此地好令我知难而退?”牟一羽思疑不定耳边又好像响起了那蒙面人的冷笑声了。

西门燕赶过他的前头说道:“别胡思乱想咱们比比轻功。”

牟一羽不想给她看破心事振起精神与她竞跑两人展开轻功你追我赶不知不觉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

西门燕跑得正自兴起忽见牟一羽的脚步慢了下来西门燕道:“怎的你好像又提不起劲了已经是第三次我赶过你啦!”

话犹未了只见牟一羽的脚步不但是慢了下来而且是停止了。

西门燕用不着问他原因因为她也已经看见了。

看见什么看见前面的一块岩石写有两行字。

是八个擘窠大字:“若不回头自招烦恼!”

西门燕道:“看来又是那个人的杰作一会儿留下掌印一会儿留下字迹也不知是搞什么鬼?”

牟一羽苦笑道:“他是想吓阻咱们。”

西门燕道:“你怕他吗?”

牟一羽不说话却又跑去仔细看那八个大字。

西门燕道:“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写的了写这八字的功夫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了你还要去琢磨什么?”

牟一羽道:“这八个字可是写得当真不错。”

西门燕道:“你又说你不喜欢附庸风雅。”

牟一羽笑道:“咱们跑了一程也该歇歇了。反正闲着没事破例一次附庸风雅那也无妨。”

这八个字“若不回头自招烦恼”是用剑在石壁上刻出米“笔法”甚为特别“若”字中间那撇撇得特别长不字那一撇却又撤得特别短西门燕见他聚精会神观看像呆了一般不觉心中一动:“他一定不只是欣赏书法这样简单。”遂也上前观看。看了一会不觉“咦”的一声。

牟一羽道:“你看出了什么古怪?”

西门燕道:“笔势好像剑势莫非是藏着一路剑法?”

牟一羽道:“看得出是哪一路剑法吗?”

西门燕道:“看不出你说给我听。”

牟一羽道:“我也看不出来!只知是一路上乘剑法。”

西门燕道:“我不相信不过你我并非同门你领悟到的剑法我也不能勉强你告诉我你不肯说那就算了。”

牟一羽强笑道:“别这样多疑好不好走吧。”

当然这并不是西门燕的多疑。

牟一羽那样说了她之后自己心中也在苦笑:“只怕我才是当真患上了多疑病。”

西门燕所料不差牟一羽的确是已经看出了那路剑法的来历的。只不过他不肯说的原因却不是如西门燕所猜想的那样而已。

书法中所藏的剑法也正就是蒙面人曾经用来对付他的那路剑法。

而且他从笔势揣摸“剑势”还有那蒙面人当日未曾使出来的新的变化是更加凌厉的剑势是能够克制他的剑势。

如果说那掌印是第一次警告这八个字就是更加明显的第二次警告了他“若不回头”只怕那蒙面人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再次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最令他恐惧的还不是那蒙面人的凌厉剑法而是他怕整件事情牵连到他的父亲头上。

是继续探查真相还是就此放弃呢?又如果自己不去探查给蓝玉京探查出来会不会对他的父亲更加不利呢?

牟一羽患得患失那种惶惑的神情不觉在脸上流露出来。

西门燕好像知道他的心事说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说出来我怕你骂我多疑。”

牟一羽心头一跳道:“你尽管说吧。”

西门燕道:“你好像有点害怕和我到乌鲨镇?”

牟一羽道:“你猜对了但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原故害怕。”

西门燕道:“是为了我?”

牟一羽点了点头说道:“此行只怕有点风险不如你先回去要是我找到了你的表哥我会叫他回去的。”

西门燕笑道:“他会听你的话?再说是我要找表哥有风险我也应该承担岂能让你来替代我。”

牟一羽道:“我早已说过我是为了我们武当派来找蓝玉京回去的并非只为帮你的忙。”

西门燕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脾气?”

幸一羽道:“你聪明、大胆、任性、慷慨、自私……哼你笑什么我可不是自相矛盾你好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送给人家坏的时候、什么都要别人迁就你。”

西门燕笑道:“你倒好像比我的表哥还懂得我但你说的不够齐全我替你多加一项吧我是不愿轻易领人家的情的。我自忖能够报答人家的话我才领若是恩情太大我报答不了你猜我会怎样?”

牟一羽顺着她的口气造:“那当然是不领了。”

西门燕笑道:“非也非也倘若他的那份人情是我必须得到的我报答不了就唯有把他杀掉。所以你非得让我与你同去不可否则我欠你的人情就是我报答不起的了。”

牟一羽情知难以阻止她笑道:“恩怨是可以相抵的。你怕报答不了。我会找件事害你那不就抵消了。”

西门燕道:“我不相信你会害我。”

牟一羽道:“那可说不定啊。”忽地叹了口气:“人间的恩怨有时也实在难言。谁也不敢担保永远不会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

西门燕道:“你今天怎的好像特别多愁善感。嗯但我仔细想来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她想起表哥.出了一会神笑道:“别说疯话了赶快去打听蓝玉京的消息才是正经。”

碧空如洗沙软潮平海鸟高翔渔舟出没乌鲨河的名字或者予人以恐怖之感但风光却确实迷人。它并不是一条大河但因与北海连接霖雨季节河水流入海中旱季水枯海水倒灌入河一年四季差不多都可以保持同一水位而且河岸蜿蜒三面有山环绕形成了一个良好的港湾也是周围十几个渔村赖以为生的渔港。

在乌鲨河的岸边未到渔舟唱晚的时候本来是很少行人的此时却有一老一少同行而且老的还是一个和尚。显然是来自异乡的客人。

这两个异乡的客人不用说就是慧可和蓝玉京了。

蓝玉京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之中心情却是非常混乱。他是刚刚从一场“混乱”的打斗中逃出来的。

他越想越是莫名其妙忍不住说道:“倘若只碰上一个疯子那还不算稀奇但总不会许多人都是疯子吧?”

慧可笑道:“他们当然不是疯子他们是鱼行的打手。而且好像还不是寻常的打手。”

蓝玉京道:“我知道他们都是练过武功的其中有几个武功还相当不错呢。倘若是我刚刚下山的时候、碰上这场围攻只怕还未必能够安然脱身呢。但这正就是我百思莫解的地方。我是从未到过乌鲨镇的为什么他们一见到我就要打我而且出手之狠竟然好像要把我置之死地?”

慧可道:“事必有因你想想当时可曾听到什么怪话?”

蓝玉京瞿然一省说道:“我好像听得有人在说好像好像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像什么人?”

慧可沉吟半晌说道:“恐怕也只能作这样解释了。”

蓝玉京道:“但还是解释不通即使我是像他们的一个仇人他们也没有要把我置之死地的道理。”

慧可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寻根究底?”

蓝玉京道:“大师有法子查出根由?”

慧可道:“我们乡下有句俗语:糊涂是福。有时太过明白反而自招烦恼我看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慧可通晓佛理但对少年人的心理却是了解不深他这么一说蓝玉京越想要知道了。

蓝玉京道:“慧可大师记得你曾说过少年时候你曾喜欢一个女子不知怎的那个女子突然对你冷淡下来你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终于忍不住了还是要去当面问她问个明白。”

慧可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七个晚上睡不着觉实在撑不住到了第八天只好跑去问她。嗯那时我还年轻一个俗子凡夫自是难免有贪、嗔、痴的俗念。现在想来也觉好笑。佛经有云:要斩无明、断执著方能起智慧证真如。无明就是贪、嗔、痴……”

蓝玉京耐心听他说了一段佛经道:“如此说来你这少年之事是在你做了和尚以后才觉得可笑的。”

慧可适:“不错是在做了许多年和尚之后方始觉悟少年时候的虚妄的。咦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绕弯子了明白说出来吧。”

蓝玉京笑道:“第一我一天和尚也没做过;第二我比你当时还更年轻事情虽有不问心里藏不着闷葫芦则是一样。我挨了人家的打也打了人家。这个闷葫芦若不打开我只怕最少也得三个晚上睡不着觉。”

慧可笑道:“说来说去原来你也还是要查究根由好在我亦已料到你不肯罢休早就藏下一个伏着。你随我来吧。”

蓝玉京好奇之心大起问道:“什么伏着?”

慧可一面走一面说道:“你和那些人打架的时候我也曾经被人袭击那人故意撞在我的身上一个肘锤打我的愈气穴。我一看他的手法就知他是长白派的弟子他当然打不着我。我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并且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就立即飞逃了。这人的武功其实不差若不是我和他说了这句话他恐怕还要和我打下去呢。”

那人一出手。慧可就知他的门派蓝玉京好生佩服问道:“你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慧可谓:“我说的是:三煞掌你未练过也该知道吧性命在你自己手上你好自为之。”

蓝玉京道:“三煞掌是什么武功?为何他又要马上逃跑?”

慧可道:“三煞掌就是他们长白派的本门武功是一种颇为厉害的毒掌功夫但必须在他的本门的内外功夫都已练到大成之后方始能够开始练的。所以我敢断定他没练过。”

蓝玉京诧道:“大师你练过长白派的武功?”

慧可笑道:“我当然没练过这种邪派功夫也值不得我练。三煞功能令人骨头软化以至死亡中掌之后体内有虫行蚁走的感觉我在他背上那轻轻一拍也可以令他有这种感觉。在他背上留下的掌印也是和三煞功一样。不过我的却是个冒牌货用的还是我本门的内功。”

蓝玉京笑道:“你和他开这玩笑真是妙极。但我还是不懂你这‘伏着’的妙用。”

慧可道:“这是长白派的毒掌功夫他虽没有练过但料想他是应该知道医这毒伤的方法的。方法是用一种药草泡在沸水之中沐浴每日三次接连七天方能解毒这种药草恰好是这个地方的特产在山上随时都可以采集一大堆。这个人现在一定已经是在家中浸在药草泡的热汤中了。”

蓝玉京恍然大悟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这个人?”

慧可道:“不错这个人是那班人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说不定还是头子找到了他就可以从他的口中问出原因了。”

蓝玉京道:“一定能够找到他么?”

慧可道:“这药草是有一种特殊的浓烈气昧的。在家中煎药门外的人都可以闻到。这人逃出乌鲨镇马鲨镇外只有这里有十多家人家我想该不至于难找吧。”

蓝玉京道:“不错这里是距离乌鲨镇最近的有人家居之处但怎知他不是住在更远的山村?”

慧可道:“少年人应该多用脑筋你自己再仔细想想。”

蓝玉京人甚聪明一想便即省悟笑道:“不错他若是住在远处只怕未跑到家门毒已作他当时也就不会匆匆逃跑而是宁愿不顾颜面向你求治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他们在这个渔村走了一圈慧可就在一家人家的附近闻到了这种药草味了。这家人家是孤零零的独自在山边的人家。

慧可推门进去里面有两个人看见是他吃了一惊扑上前来慧可大袖一展登时就封了他们的穴道他们只叫出了“大哥”二字底下的话已是像他们的穴道一样被封看了。

那“大哥”喝道:“什么人?”慧可笑道:“别慌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说话之间慧可已经跨进内院踢开一间房门。蓝玉京跟着他进去。

只见房中热气腾腾原来有个大铁桶装在搭好的铁架上下面火光融融烧得止旺桶中盛满水;水已沸腾大铁桶里有个人只露出头部正是昨天偷袭慧可的那个家伙。

那人吓得变了面色说道:“我用不着你救命如果你不是要来拿我消遣请你出去!”

慧可道:“这药草解不了你的毒的你体中的异感。有没有减轻?哼恐怕是反而加重了吧?”

那人浸在药草泡的热水中已经有两个时辰体内的虫行蚁走感觉的确是并没减轻。反而加重他本来已有怀疑恐怕解毒之法不对听得慧可这么一说更加着慌了。

慧可缓缓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吸一口气试试心口是不是胀闷难当?”

那人一试大惊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使我们长白派的三煞功?”

慧可说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练的三煞功和你们掌门人练的不同比他最少厉害十倍只有我的秘方才能救命信不信由你!”

到了此时那人还焉敢不信连忙说道:“请、请大师救命!”

慧可说道:“救命不难但我也不能平自救你的性命。我是要收诊金的。”

那人道:“大师尽管说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你!”

慧可道:“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回答三句话。”

那人似乎颇为惊异道:“三句话?”

慧可道:“不错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你若说谎我也就只能给你假药。”

那人道:“我怎敢欺骗大师?”

慧可道:“我谅你也不敢。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听就听得出来。”

他开始问:“我知道你是在此处长大的本地人我问你有没有外地人曾经在乌鲨镇住过?”

那人想了一想说道:“大约十多年前有一对年轻夫妇在乌鲨镇住过。”

慧可适:“说清楚点到底是十几年?那对夫妻姓甚名谁?”

那人似是在心中盘算过一会方始回答。

“这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对年轻夫妇丈夫姓耿名字颇为古怪叫做‘行二’;妻子姓什么我不知道。只有一次偶然听到她的丈夫叫她做燕妹。想必她的名字中有个‘燕’字这对年轻夫妇在乌鲨镇似乎还未住满一年忽然就不见了。”那人说道。

蓝玉京初时以为慧可盘问此人口供当然离不开今日之事按照他的想法先应该盘问的是:为什么乌鲨镇那班人与他素不相识却一见他就要群起围殴甚至竟要将他置之死地?不料慧可不问眼前之事却从十七年前的一对异乡人问起。

他本来是甚感奇怪的但听了这人的回答之后却是不禁心中一动仿佛如有所悟了。

他想起了那次和东方亮同行在途中碰上了青蜂常五娘常五娘称他为“姓耿的这小子”。他分明姓蓝常五娘竟然把他的姓改了。这是什么原故呢?

他又想起了慧可曾经告诉他的有关中州大侠何其武的事义父从来没有与他提过自己的俗家来历他是从慧可口中方始知道的何其武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叫戈振军就是他现在的义父二弟子叫耿京士还有一个女儿叫何玉燕。何其武父女和耿京士都是在十七年前莫名其妙的死亡!

这刹那间蓝玉京不觉心中乱成一片。他定了定神暗自想道:“那个叫耿行二的年轻丈夫莫非就是耿京士?他在何其武的门下是排行第二的。他的妻子名字之中有个‘燕’字那不是何玉燕还能是谁?慧可大师从这对夫妇的身上问起是不是我和这对夫妇也有着什么关系呢?”

心念未己只听得慧可已经在向第二个问题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七星剑客是什么时候?”

蓝玉京不觉又是一怔慧可怎的知道这个人曾经见过七星剑客?而且不仅见过一次?

慧可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缓缓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七星剑客虽然不是住在马鲨镇但他来乌鲨镇一定不止一次。而且在十七年前当那对夫妇在乌鲨镇住的时候他一定也曾来过!”这话表面上是问那个人实际也是说给蓝玉京听的。

“大师说得不错七星剑客在这十多年当中大概亦已来过四五次了。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去年九月。日子则记不清楚了。”那人说道。

蓝玉京不禁又是心头一动去年九月岂不正是他的义父前往辽东的时候?义父是不是就在乌鲨镇碰上七星剑客?耿京士是义父的俗家师弟十七年前在乌鲨镇上住过那一年七星剑客也曾在乌鲨镇出现这三件事情是否有关连呢?

慧可点了点头说道:“最后问你一件事情据我听知七星剑有个儿子但已是改名换姓的。你告诉我他这儿子现在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着他?”

那人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慧可喝道:“什么这个那个要性命的快说!”

就在此时忽听得尖锐异常的音响落在行家耳朵一听就知是暗器破空之声。

慧可的反应已经是迅之极大袖一展打落了两枚透骨钉。但第三枚透骨钉还是打着了那个人。不是透骨而是穿喉!一缕鲜血射出来铁桶里的沸水染红一片。

慧可喝道:“有胆杀人灭口却没胆见我么?”大喝声中身形己象一枝箭似得从窗口射出去。蓝玉京看那桶中人早已死了。

蓝玉京惊魂稍定想起那暗器的来势之迅猛心中犹有余悸“好在有慧可大师在劳倘若这三枚透骨钉是朝我打来只怕我的身上也要添上了三个透明的窟窿!”

慧可回来了蓝玉京正想问他他已在苦笑说道:“追不上!这人的武功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的衣袖被打穿了两个孔对别人来说被铁钉穿过衣袖不算稀奇。对他来说却已是足够令他震惊。因为他是用上了铁袖功的。对方若是武功稍弱纵然是用刀剑碰上他的衣袖怕也会断折。

蓝玉京道:“外面还有两个人不知……”

慧可道:“只怕也早已送命了姑且去看一看吧。”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两个人的身上并没受伤但已是没有呼吸

慧可察视过后忽地说道:“你们武当派的太极掌力是不是可以置人于死而身上不带伤痕?”

蓝玉京道:“若然到炉火纯青境界确实可以如你所说那样啊我想起来了!”

慧可道:“想起什么?”

蓝玉京道:“十七年前我们武当派的一位长老也是被人暗算身亡的。”

慧可道:“被害的是武当派当时的座长老无极道长这件事我知道只不知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蓝玉京道:“我倒听得师祖说过一他的身上也是没有伤痕。”

慧可道:“这就有点奇怪了。据我所知无极道长的内功造诣之深仅在无相真人之下;当年的武当派三个长老论剑法是无色道长最高论掌力之强则以他第一。即使他是被人暗算在武当门下料想也没有能用掌力将他击毙除非是无相真人。但当然决不可能是无相真人而且无相真人当时根本就是在武当山上的。”

蓝玉京道:“致他于死的未必就是太极掌力。”

慧可瞿然一省说道:“这是无相真人说的吗?他断定不是太极掌力?”

蓝玉京道:“师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还有待查明不过无量长老却认为是太极掌力无疑。”

慧可道:“哦当时无量长老在场?”

蓝玉京道:“这件事本来是无量长老与师祖在谈论的那天我在师租的云房练内功。无意中听见他们谈论。”

慧可道:“无量长老何以敢说得那样确实?”

蓝玉京道:“他说同门的掌力虽然没人能胜过无极长老但别支的武当弟子那就难保没人比他更强了。据说许多年之前是曾有一个武当弟子学成后绝技之后便行失踪跑到塞外去隐姓埋名并且有了传人的。

但这件事究竟如何却也没有人知道清楚。因为在那人失踪之后武当的同门就没人见过他了一切都只是传说。而且过了将近百年之久也没人现塞外的别派传人。”

慧可道:“即便有暗算无极长老的那个人他的太极掌力也决不会在无极长老之上。”

蓝玉京道:“你怎么知道?”

慧可道:“你这一问我很难解释。我只能说我自信决不会判断错误。”

蓝玉京十分聪明心里想道:“慧可大师一定还知道了一些别的事情很可能是师祖和几位长老都未知道的只不过他不愿意和我说罢了。”当下问道:“那么眼前这两个人大概应该可以断定是被太极掌力击毙的吧?”

慧可道:“不错咱们是扯得远了。不过我有个怀疑杀害这两个人的凶手就是十七年前暗算无极道长的那个凶手。”

蓝玉京喜道:“那你赶快想法子查出这个凶手是谁吧。”

慧可忽道:“你已经练过太极掌吧?”

蓝玉京道:“练是练过但功力尚浅。”

慧可道:“你打我一掌试试要用全力!”

蓝玉京吃一惊道:“晚辈不敢。”

慧可笑道:“你尽管放胆打打伤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蓝玉京听他一说这才省起慧可的内功远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又怎能将他打伤。当下吸一口气蓄劲力一掌打在慧可背心。这一掌用了全力慧可虽然没有受伤身形却也不禁晃了两晃。原来这几个月来。蓝玉京的剑法大进连带内功也大进了他自己却尚未知道。

慧可道:“很好太极掌力的柔劲之妙我已经领略了。你等我一会儿。”说罢提起一具尸体走进房间。

蓝玉京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只见慧可空手走了出来.说道:“我的所料果然不差。那个人是练成了本门绝技之后方始投入武当门下的所以他的太极掌力并不精纯。”

蓝玉京道:“你怎的知道得这样清楚?”

慧可道:“我已经把那具尸体剖开察看过了我是怕你害怕所以不让你在旁。若然是精纯的太极掌刀死者的心脏是会保持完整的。那人的心脏却是裂开还有两根肋骨也被掌力震得松化变形若非剖开来看就看不出未。”

蓝玉京道:“凶手本来是哪个门派的?”

慧可道:“长白山派有两门非常厉害的功夫。其一是三煞功另一门是风雷掌被风雷掌击毙表面也没有伤痕但五脏六腑必然碎裂。看来这个凶手是把两种掌力练得合而为一太极掌的造诣或许不及无极长老但也走甚为高深的了。”

蓝玉京道:“如此说来这屋子里的三个人岂个是死在他向门之手?”

慧可道:“他要杀人火口也顾不得什么同门不同门了。啊我明白了。”

这句话突如其来令得蓝玉京怔了一怔问道:“大师明曰了什么?”

慧可道:“去年你的师父是不是曾经派人到盘龙山去掘无极长老的骸骨?”

蓝玉京道:“不错师祖是要把他的遗骸迁回本山安莽。受命前往掘的人就是我的大师伯不戒可惜大师伯就因此事在盘龙山被一个蒙面人打伤一回到武当山就伤重而死了那蒙面人……”

慧可道:“目前我还未能断定那个蒙面人是否就是刚才那个蒙面人不过有一点我倒是以断定了。”

蓝玉京道:“是哪一点?”

慧可道:“你的师祖是以迁葬为名其实是想从无极的遗骸中推究他当年的死因亦即是要揭开凶手是否武当弟子之谜。嗯若是给他查出那凶手乃是带艺技师……”他顿了一顿没说下去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他难解的疑团。

蓝玉京不知他的心思叹道:“可惜就在不戒师伯身亡的那天师祖得了重病没几天也死了。他哪里还有精神追究死因。大师咱们现在怎么办?”此时大色已是将近入黑了。

慧可道:“这里自是不宜久留我和你先出去再说。”

他和蓝玉京走上附近的山头。拿出干粮说道:“你先吃饱肚子然后好好睡一觉。

蓝玉京道:“干么就要睡觉?”

慧可道:“不养好精神怎能办事?”

蓝玉京喜道:“你已经有了主意了?”

慧可道:“别心急也别要老是挂着这件事儿到了可以动身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蓝玉京笑道:“要养足精神倒也用不着睡觉。”当下盘膝而坐按师祖传给他的内功心法做起吐纳功夫。行功片刻.已是进入忘我境界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他做了三遍吐纳功夫抬头一看月亮已近中天。慧可道:“好你已经练功完毕咱们也可以走了。”

蓝玉京道:“去那里。”

慧可道:“乌鲨镇!”

蓝玉京怔了一怔顿然省悟说道:“对他们一定想不到咱们这样快就会重来说不定可以查到一些线索。”

慧可道:“你可得做些准备功夫。”把需要他准备做的事情一一对他交代之后两人便即展开轻功重返乌鲨镇。他们要探查的目标不用说就是镇上那间鱼行了。

那间鱼行规模颇大前面是做买卖的庄口后面是住宅还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隔在中间。

慧可与蓝玉京在半夜时分施展上乘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内院。只见一条曲折的万字走廊尽头有座楼房房中有灯光透出纱窗。那纱窗也是半掩的。两人走到走廊尽飞身跳上廊檐廊檐的凹槽恰好可以给他们藏躲身形。

只见一个身形已胖的中年人坐在中间一个身材高瘦的老汉和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站在他的左右。

房间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原来那个中年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一封信。看罢把信搁在桌上说道:“这封信不是他亲手交给你的吧?”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我怕别人起疑可不敢到他的公馆找他。但这封信是他的长随交给我的料想不会有假。金老板你是不是觉得笔迹可疑?”原来那个中年人正是乌鲨镇的大渔霸金鼎和。但他的身份还不只渔霸这样简单。金鼎和道:“十多年前他是在这里帮我记帐的。我当然见过他的字迹不过他的帐簿我也是偶然翻翻而已年深月久我都已模糊了。”

那老者道:“这个容易叫帐房的老廖把当年的帐簿送来咱们可以马上查对笔迹。”

金鼎和道:“暂时不用。说实在话我不是疑心笔迹是觉得有点奇怪。”

那汉子道:“什么奇怪。”

金鼎和道:“奇怪他的消息怎的这样灵通?”

那汉子道:“老和尚和那小子是从南方来的少说也得走半个月以上才能来到乌鲨镇他在京中任职做的又是……”

金鼎和瞪他一眼说道:“他做的什么官我知道用不着你说出来。哼你一向精明能干今天怎么这样糊涂?”

那汉子赔笑道:“我懂得不可泄漏他的秘密但这屋子里只有……”

金鼎和道:“在这里即使无须顾虑隔墙有耳也得养成习惯。”那汉子应了个“是”字。金鼎和才道:“好你说下去。”

那汉子续道:“半个月的时间以他目前的地位自是各处都有耳目替他打听。和尚和那小子一离开断魂谷向北行只怕就有人快马入京向他报信了。”

金鼎和道:“他的耳目灵通并不稀奇奇怪的是……嗯这封信你们看过没有?”

那老汉忙道:“我怎敢私自拆阅?”

金鼎和道:“你们拿去看看。”

过了一会只听得金鼎和缓缓说道:“我想不透的就是为什么他要咱们千万不可伤了那小子的性命?”

金鼎和口中说的“那个小子”当然是指篮玉京无疑。蓝玉京听了不觉心头一跳。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因何金鼎和这班人要伤他的性命?那个要保全他的性命的人又是谁?

金鼎和并没有替他解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了一声苦笑接下去说那道:“要是这封信来早一天.咱们倒是不用丧失几位弟兄了。”

那汉子道:“但也幸亏如此否则那小子若是丧在咱们手上即使咱们可以推说他的信来迟一天只怕也是难免要受他的怪责。”

金鼎和哼了一声说道:“他现在是抖起来了但当年若不是我替他引进他又焉有今日?”

那老汉不做声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却道:“是啊金老板、不管他现在的地位多高他总是曾经受过你恩惠。谅他也不敢对你怎样。依我之见你不如当作你还没有看到这封信派人干了那小子再说说老实话好几位兄弟因他而死还不许咱们动他一根毫毛我第一个就不服气!”

金鼎和道:“你不必多言我目有分数我只想要知道为何他要保护这个小子?英老你猜得到其中缘故吗?”看来他对那个老汉倒是颇为尊敬对那汉子则只是当作下人。

那老汉道:“那小子的相貌谁人一见都可以知道……嗯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是当年在乌鲨镇开业的那稳婆说的耿行二的老婆在离开之前已经已经……”那老汉的声音越来越小蓝玉京竖起耳朵来听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零碎的字。不过慧可却是全部听见了的那稳婆(相当于现代的助产妇〕说的是:耿行二的妻子在南归之前已经是身怀六甲、有了三个月的“肚子”。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确实知道了那小子的来历他念在昔日和耿行二的交情才写这一封信、但这恐怕有点不对吧?”

金鼎和道:“是啊干他们这行的人是六亲不认的。莫说是好朋友即使是同床共枕的老婆必要时也可以杀掉。”

那汉子见老板赞同他的意思越得意说道:“据我所知耿行二当年就是因为受他连累而死的。他难道不害怕那小子找他报仇?按说他应该比我们更急于把那小子干掉才对。”

那老汉缓缓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金鼎和忙问:“那是什么意思?”

那老汉道:“你们可知道当年那姓耿的是因何引起同门的嫌疑?”

那汉子抢着说道:“我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上藏着一封信。这件事先给他一位姓丁的师叔知道后来他的师父和师兄大概也知道了。”

那老汉道:“不错当年写那封信给他的人就是现在写这封信给我们的人但你们可知道那封信是说些什么吗?”

那汉子道:“那封密函在那姓耿的身亡之后早已被人搜去了。我怎能知道?你这样问难道你知道?”

那老汉道:“我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但你说那封信落在他同门手上恐怕也只是猜测。”

那汉子道:“何所见而云然?”

金鼎和不想他们争吵下去说道:“反正大家都是猜测英老你再说说你的猜测。”

那老汉道:“大家都没见过那封信那姓耿的同门把那封信当作是他通敌的证据但会不会信中藏有只是他们二人之间才能意会的言语?又或者信中另外写了一些什么但别人在信笺上却是看不见的。”

那汉子怔了一怔说道:“只让收信的人看得见而别人看不见的字是怎样写的。”

那老汉道:“有一种能令字迹隐形的药水你大概未听过吧用这种药水写的字要用火来烘方始出现。”

金鼎和耸然动容忙道:“说下去!”

那老汉道:“那封信说不定是落在某个有心人的手上……”

那汉子接着又问:“有心人这是什么意思?”

金鼎和眉头一皱说道:“别打岔.让英老说下去。”

那老汉道:“有心人也有两种一种是有心助那姓耿的将来可洗雪沉冤但在当时他却无力替他辩解所以要把信藏起来;另一种是想拿这封信来威胁写信的人。”

金鼎和道:“如果是前一种有心人这封信就有可能已经交给了那个叫做蓝玉京的小子。”

蓝玉京听在耳中不觉心头一震:“为什么他认为这封信会交给我我和那姓耿的有什么关系?”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听出了一点“苗头”说道:“英老你是不是怀疑他对主子不忠?为了恐防那封信是落在蓝玉京这小子手上所以必须保全他的性命。他是要等到追回这封信才敢杀那小子?”

那老汉道:“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你莫胡乱猜测我的意思!”

金鼎和当然听得出来那老汉正是因为给人说中了他的心思才这样着急当下故意板起脸孔道:“英老说得对这种话是不能胡乱说的。”

那汉子赔笑道:“反正大家都是猜测在这间房子里也只是咱们三个人。”

金鼎和脸色略见缓和。说道:“在这里说还不打紧在外面可千万不能泄漏一言半语。好这封信你们已经看过了待我收起来吧……”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劲风扑来金鼎和刚刚要拿那封信就给震得摇摇晃晃几乎立足不稳。搁在桌面的信纸飘在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慧可已是像一头巨鸟飞进楼房把那张纸抢到手中。

老汉和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双双抢上左右夹攻慧可一脚将那汉子踢翻那老汉却好生了得一抓抓着他的小腿慧可身形未着地一个鹞子翻身把那老汉甩了起来反手抓着他的腰带就摔出去。但金鼎和却并不逃跑反而哈哈大笑。

就在他的大笑声中慧可脚下的楼板突然裂开。下面是无数倒插的利箭。淬过剧毒的金属箭尖出点点蓝晶晶的光芒。

慧可甩开老那汉之时全身的气力已是集中在双脚上如何还能跃避?身形也就像一枝箭似的插进这突然裂开的大口了。

金鼎和哈哈大笑:“大和尚你这是自投……”

他笑得太早了。

不错慧可若是跌落淬过剧毒的箭林之中那自是必死无疑。但在这千多一之际却有了意外的变化。

金鼎和那句话还未说得完全陡然间只见一条长索矫若游龙飞卷过来慧可的双脚刚一踏空那条长索也就刚好的卷住他的腰部把他拉了起来。金鼎和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只能张大嘴巴笑不出来了!

原来慧可早就料到房间里设有机关他把蓝玉京留在外面就是准备在必要时接应他的。那条用牛筋搓成的长索也是他给蓝玉京准备好的。

不过饶是他们准备周密也还是令有得他们意想不到的事生。

绳索卷着他的腰刚刚拉出窗口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个人。

慧可人在半空如何能够逃避突袭?“蓬”的一声那人一掌打着了他。

慧可嘶哑着声音叫道:“你原来是你!”

那人借慧可的反震之力斜飞出去他一击得手便即逃了。

但蓝玉京亦已看见那个人了没看见他的脸因为他的脸是蒙着黑巾的。但蓝玉京已是可以断定这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昨天所见的那个蒙面人

蓝玉京急收绳索把慧可拉到旁边。月色朦胧他也看不清楚慧可是否受伤正要问只见慧可已经抖开绳索沉声说道:“傻小子快走!”蓝玉京是躲在廊檐下的凹槽中的他还未曾长身面起慧可已是从檐头跳下去了。

蓝玉京见他还能施展轻功只道他纵然受伤也是伤得不重放下了心便即跟他逃跑.

房间里的金鼎和惊魂未定他的两个得力手下亦已受伤自是不敢追赶。

鱼行中的打手倒是有多人闻声而来但这些打手又怎能拦阻他们?

月色朦胧园子里影影绰绰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叫喊:“小贼往哪里跑!”

蓝玉京笑道:“你们要抓我是吗?我自己送上门来给你们抓好不好?不过有没有这个本事可就得瞧你们的了。”

他迎上一路打手运剑如风霎时间就刺中了七个人。黑夜中认穴不差毫厘每一个都是刚好给他刺着穴道。另外的人见同伴倒了下去可不知他们死活如可吓得纷纷闪躲谁都不敢呼喊了。

忽得听得有个人颤声说道:“外面在闹什么?咦怎的突然间没声音了?”

那个人是在一间房里说话的房子里有灯光透露。

“廖掌柜瞧你吓成这样你没听见么来的只是一个小贼这小贼想必已被抓住当然无须呼喊了。”和他同房的人自作聪明给他解说。

廖掌柜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世事见得多了虽然惊慌头脑也还比那莽汉清楚说道:“恐怕有点不对你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莽汉道:“好我出去看。你胆子小躲进床底去吧。”

话犹未了“乓”的一声房门已是被踢开了闯进来的是慧可。

慧可一拳打翻那个莽汉手中的绳索飞出卷着那个当真是正想躲进床底的廖掌柜。廖掌柜吓得只能擘大喉咙却叫也叫不出来。

慧可是突然从蓝玉京身边跑开去抓这个廖掌柜的蓝玉京莫名其妙“这个人只不过是替那金老板管帐的即使要惩戒他当场就可处置何必要缚起他呢?难道还要将他带走不成?”

谁知慧可正是要将这掌柜带走他一出来就连人带绳交给了蓝玉京“小心点儿别勒得太紧别多问把他带了出去再说。”

慧可走在前头带路朝着河边的一座小山跑去。蓝玉京背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前面。慧可仍是健步如飞但走到半山只见他已是大汗淋漓头顶升起热腾腾的白气。蓝玉京经验虽浅也知道这是内力耗损过甚的迹象。

“大师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请慢一点吧。”蓝玉京故意装作气喘吁吁的模样说道。

慧可淡然一笑“小鬼头你可在我的面前打诳语了。你放慢脚步来迁就我你当我不知道么?快走快走时间无多了。”

“时间无多了”这是什么意思?蓝玉京不觉又多了一重担忧了。

走到山顶正是天亮的时分。

“大师你、你没事吧?”

“别打岔把这人弄醒我有话问他。”

蓝玉京把那姓寥的掌柜提起在山潭一浸冰凉的山水果然把他弄醒了。

“你们捉我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替金老板记帐的银钱可不在我的手上。”廖掌柜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得难受说着话身子直打哆嗦。

慧可冷冷说道:“老和尚不是向你化缘只问你两件事若有半句不实老和尚就给你念往生咒!”

廖掌柜颤声道:“说说我知道的一定说。”

慧可把那封信拿给他看问道:“这是谁的笔迹——

“是是霍卜托的。”

“据我的知霍卜托已经改名改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人是在哪儿?”

“他他……我我……”廖掌柜嗫嗫嚅嚅似是想说又不敢说。

慧可喝道:“你是不是要我念往生咒?”

廖掌柜忙道:“我说我说。他现在叫郭璞在京城。”

“是哪一国的京城?说清楚点是盛京还是金陵?”

“是金陵。”

“好你果然没有骗我。这就给你度吧。”突然手起掌落一掌把那廖掌柜打死了。

不但廖掌柜以为说了实话就可活命蓝玉京也是这样想的这一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不觉失声叫道:“大师你……”

慧可喟然叹道:“这个人本来可以不杀的我是无可奈何只能为你破杀戒了。”

蓝玉京哈一惊道:“你是为我的缘故杀他?”

慧可不作正面答复却道:“今后恐怕你是要独自对付他们了。我不能让这个人泄漏你的秘密。”

蓝玉京也不知道是什么是他的“秘密”但见慧可折下一枝树枝在地上匆匆写出两人名字:“霍卜托”、“郭璞”看来他是恐怕蓝玉京刚才听不清楚那个人的辽东口音是以索性写出来给蓝玉京看。

“这个人的满洲名字叫霍卜托汉名叫郭璞。你要牢牢记着。”慧可缓缓说道已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了。

蓝玉京连忙问道:“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慧可说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个人大概都可以告诉你。至于七星剑客……”

蓝玉京道:“大师你歇歇再说。”

慧可可没听他的话推开了他继续说道:“至于七星剑客找着固然好找不着也就算了。紧要的是他的儿子……”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蓝玉京自小练功听觉异乎常人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他的儿子”这个“他”当然是指七星剑客但为什么突然扯到七星剑客的儿子呢?七星剑客的儿子是谁?从口气听来似乎就是那个霍卜托但是不是这样呢?

蓝玉京把耳朵附过去听慧可下面的话却是:“唉我比不上无极道长我不能陪你……”声音突然中断了。

无极道长当年是在受了那个蒙面人暗算之后继续奔驰数百里在过了两天之后到了盘龙山方始死亡的。蓝玉京大吃一惊赶忙抱着慧可摇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的仇人是谁?你还没有说出来呢!”

他本来以为慧可只是受了轻伤的如今方始知道他其实早已是受了致命之伤只是为了替自己盘问这个人强力支持才能活到现在。但现在亦已是油尽灯枯了。蓝玉京猛地省起当他受那蒙面人突袭之时曾经叫了一声“原来是你!”显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蒙面人是谁。现在什么事情都可以不问慧可仇人的名字他却是非知道不可!”

蓝玉京练的是无相真人亲自传授的内功心法时日虽浅却也有了相当造诣当下把手掌在慧可背心的灵柩穴一印灵柩穴是奇经八脉汇合之点受了真气注人的刺激只要未曾真个“死透”纵然不能起死回生也可片刻还阳。蓝玉京跟师祖学过这个急救法门但还是第一次使用心中殊无把握。

也不知是慧可的回光返照还是他的急救见效慧可的眼睛又张开了。

“暗算你的那个蒙面人是谁?快说给我听!我现在打他不过将来也可替你报仇!”蓝玉京在他耳边再说一遍。

慧可说话了声音倒是比刚才还要响亮一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蓝玉京急得在心中埋怨:“这个时候你还在和我打什么佛偈!”

慧可顿了一顿接着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我做过一些好事也做过一些嗯即使不能说是坏事也该说是错事。生死原是转法轮又何必在人间再留下解不开、理还乱的仇冤?”他神情肃穆从自言自语变得更像是高僧说法了。

蓝玉京道:“大师你可以宽恕仇人但我可还得提防他的暗算要是我不知道他的来历那……”

慧可道:“是我应该为你着想。但这个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蓝玉京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见他的声音又渐渐弱下去只好把自己的事情暂搁一边赶忙问道:“大师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慧可道:“啊呀对了是有一件最紧要的事情未曾告诉你!”

蓝玉京连忙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得慧可气若游丝地断断续续说道:“今晚之事你、你要去找霍、霍……不可给别人知道即使是现任掌门问你你也不可以不可以……”话未说完又中断了。这回是真的“气绝”了蓝玉京再试两次“急救”亦是全无反应了。

蓝玉京欲哭无泪抬头望着旭日初升的晴空心头却是阴霾一片。

“慧可大师为什么要特别提到现任掌门?”蓝玉京实是在思不得其解但慧可的心意他是懂的。

要知蓝玉京是在无名真人继任掌门人的前一天下山的慧可大师想是恐怕说得不够清楚所以特别强调“现任”二字。令他一听就知道是指当武派新任的掌门人无名真人。

蓝玉京没见过新掌门新掌门的来历他是知道的不觉突然想到:“新掌门人在俗家的时候是鼎鼎在名的中州大侠牟沧浪不戒师伯被那蒙面人重伤就是他的儿子牟一羽送回武当山的听说牟沧浪在我下山的第二天上山一上山就出家一出家就接任掌门他们父子本来是江湖中人莫非他们和七星剑客以及那个霍卜托也有瓜葛?”但他这念头一起就自觉“荒谬”心中暗自责备自己:“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师祖都这样信任牟沧浪他本来病得很重等也要等到牟沧浪上了山把掌门人的位子传给了他方始能够瞑目我怎么反而怀疑起他来了?”

蓝玉京心中乱成一片想来想去只有到金陵去找到那个现在名叫“郭噗”的霍卜托方能揭开这个哑谜了。

他掩埋了慧可正想离开忽然听得好像有脚步声走来他吃一惊蓦地想起慧可的吩咐连忙用脚擦掉慧可写的那两个名字。

在金鼎和家里在慧可与蓝玉京走了之后也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一场混乱刚刚过去就像是在大风暴之后出现了异常的寂静。

那蒙面人凌空下击击伤了慧可一事金鼎和和他的两个手下都看见了。

他们没有追出去那老汉从窗边先走回来跟着金鼎和也走回来他们都没有作声。

他们都没作声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自然也是不敢作声了。

金鼎和如有所思忽地说道:“英老十七年前你正是在大汗身边的卫士吧?”

原来这个“英老”乃是努尔哈赤昔年的亲信卫士之一名叫英松龄是长白山派一个非常出名的高手。

英松龄好像突然如梦初醒的样子跳了起来叫道:“不错是他!”

金鼎和跟着道:“我也猜想是他!”

英松龄是金鼎和的客卿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勇字则是金鼎和最得力的手下。论武功他或许比英松龄相差不远但英松龄是曾经做过努尔哈赤的卫士的论身份那可相差得太远了。但是他虽然十分纳罕这个“他”究竟是谁但见金、英人说话的那种神气显然都是不想说出那个“他”的名字在主人面前问自己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乃是一种禁忌他只好把疑团藏在心中了。

“当然不会是大汗难道是霍卜托?但霍卜托的武功虽然可能比金老板和英松龄都强但似乎也还不及蒙面人那样矫捷的身手何况霍卜托也没有擅自离开金陵的道理奇怪‘他’是谁呢?”

正当欧阳勇胡猜的时候忽见英松龄突然跳了起来好像刚刚想到一件非得立即去做的事情似的只匆匆说了一句:“对不住请恕失陪!”立即就跑出去了。

此时蓝玉京和慧可已经出了园子但园子里金鼎和的那班打手可还不敢吱声。

但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被吓得呆了有个躲在太湖石后面的人就情不自禁的悄悄说道:“是他!”

“不错我也看清楚了的确是他!”他身旁的一个少女也在说。

不过这对年轻男女可并不是金鼎和的打手那个男的是牟一羽女的是西门燕。

他们说的那个“他”并不是指蒙面人他们说的是蓝玉京。

他们是从路旁那间酒店得到蓝玉京曾在乌鲨镇出现的消息追踪追到了这间鱼行的老板的家中的。

西门燕正拟有所行动牟一羽却将她按住。

“既然已经看清楚是他干嘛还不去追?”

“那老和尚已经受了伤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似乎还伤得不轻。蓝玉京又是背着个人的。”

“你的意思是只宜暗地追踪?反正追得上就不用着着急?”

“对了而且……”

“而且什么?”

说话之际正是英松龄跑出来之时英松岭刚好在他们身边跑过牟一羽这才悄悄说道:“而且这个人的武功比咱们高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现。”

西门燕道:“但要是给他抢在咱们的前头……”

牟一羽当然懂得她的意思听她说了一半便道:“对咱们来说最紧要的当然是蓝玉京但对他们来说另一个人恐怕更加紧要。”

西门燕道:“谁?”

牟一羽道:“那蒙面人。”

西门燕想从蓝玉京的身上找到她的表哥说道:“话虽如此但他不是追那蒙面人而是去追蓝玉京这小子……”

牟一羽道:“那也无妨。蓝玉京的剑术今非昔比即使打不过这个姓英的老者也决不会立时落败。”

此时众打手惊魂已定叫的叫跑的跑园子至又开始新的骚动了。

牟一羽道:“好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沸腾的人声中忽地加入了汪汪的狗吠声刺耳异常嘈嘈杂杂的人声都被狗吠声掩盖下去。牟一羽突然把西门燕拉过一边。

英松龄突然离开金鼎和皱着眉头却没说话。

欧阳勇忍不住道:“英松龄也太过倚老卖老了说走就走也不知他是要赶往哪儿?哼即使有急事要办也该和主人说一说才对。”

金鼎和道:“他不是去追那蒙面人就是追那姓蓝的小子。”

欧阳勇道:“这两个人哪个更重要些?”

金鼎和道:“我不是他这很难说……”

嘈嘈杂杂地声音已经传到他们的房间了“不好廖掌柜给他们绑架去啦!老和尚好像受了伤那小子跑了!呵老和尚也跑了!”

金鼎和没有出声眼睛却朝着地板上的一件物事看去。

那是慧可刚才被长绳卷走之时被英松龄撕下来的一片僧衣人没抓着撕下来的破布倒是有巴掌般大。

欧阳勇机灵之极一看老板的目光立即就知老板的心意将那片破布拾起来嗅了一嗅笑道:“好臭。这老和尚恐怕最少有半个月没洗澡!”

金鼎和道:“对叫灵獒去追踪!英松龄要找何人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还是蓝玉京这小子最重要!”

“灵獒”乃是关外一种特产的大狼狗嗅觉最为灵敏欧阳勇把那片碎布给两条灵獒嗅了一嗅绳子一松两条灵獒立即飞也似地跑出园去。

西门燕吃了一惊“哗真没见过有这样大的猛犬像小老虎一般!”

牟一羽道:“这是最擅长追踪的灵獒咱们追它!”

西门燕心急已经现出身形追那灵獒去了。

欧阳勇人极精明一见前面跑着的这个人身材瘦小不像是打手中的一个立即把三枚透骨钉飞出去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给我站住!”他还未看出西门燕是个女子。

西门燕只见微风飒然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透骨钉已经从她的头顶飞过几乎擦着她的头皮另外两枚透骨钉也是贴着她的鬓边飞过西门燕一惊之下果然给吓得“站住”了。

欧阳勇追了出来距离拉近定睛一瞧大为诧异笑道:“我还道是臭小子呢原来是个标致的……”丫头两字未曾吐出忽地耳边听得有个喝道:“躺下!”胁下一麻登时笑不出声了!

为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背后暗算欧阳勇的这个人不用说当然就是牟一羽了。

牟一羽用重手法点了欧阳勇的穴道那两条灵獒已是跑得远了。西门燕道:“这两条畜牲只听主人之命咱们的轻功再好也赶不上它。”

牟一羽道:“刚才咱们是不知道那两条狗跑向何方的但现在则已知道了你瞧……”

西门燕向前望去前面是一条笔直的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山。那两条狗虽然已是因为距离太远只看见两个黑点但亦已可以确定它们是要跑上那座山的了。

西门燕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咱们虽然追不上狗但却是一定可以找得到蓝玉京这小子了。那老和尚受了伤这小子当然是不会离开他的。”

蓝玉京刚掩埋了慧可的尸体就听有脚步声跑来他赶忙用脚擦掉慧可写在地上的名字。还未擦得干净那个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蓝玉京认得此人就是在鱼行中和金鼎和一起的那个老者。

英松龄一看地上有新堆起的泥土老和尚已经不见那廖掌柜则躺在地上凭他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是在这里曾经生过一些什么事了。

慧可写下的两个名字已被擦掉十之**只剩下“璞”字一旁的“王”字了。

英松龄喝道:“小子快快从实招来这个人告诉了你一些什么?”他指了指地上那廖掌柜的尸体接着喝道:“还有你擦掉的那些字你也要一字不漏的给我背出来!”

蓝玉京道:“瞧你倒是一大把年纪怎的比三岁小孩还没见识!”

英松龄哼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蓝玉京笑道:“莫说我不肯告诉你就算我肯告诉你你以为我会对你说真话么?”

英松龄哈哈大笑起来蓝玉京道:“你又笑些什么——

英松龄陡地变了面色喝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倘若我没有本事叫你说实话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声出招左掌横劈如刀右掌伸指如钩以“崩云裂石”的掌法配合上大擒拿手法劈、斫、撕同时施展。

蓝玉京早有准备敌不动已不动;敌一动己先动拔剑、跃避、反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双方都是快到极点蓝玉京的剑尖划了半道弧形正好迎上英松龄抓来的五根指头。

英松龄心头一凛:“我倒是小觑这小子了。”右掌改横为直蓝玉京的圆弧还未划成被他“三羊开泰”的掌法一冲横直交错的劲道组成了无形的漩涡剑尖登时歪过一旁。但英松龄未能将他的剑震脱手也是好生惊诧。

那两条灵獒跑近他们奇怪的是并没有补上来咬却是绕着他们走了两圈就离开了。原来它们已经嗅出这两个人的气和那片破布的气味并不相同。

它们在地上东嗅西嗅终于走到了那土堆旁边。它们的嗅觉确是灵敏无比那一堆土是蓝玉京匆勿堆起来的当然不是封闭得严密的墓穴可比掩埋在下面的慧可的尸体气味从泥土的空隙散出来给它们嗅到了。

这次轮到蓝王京的情绪为之不宁了。那两条灵獒已经开始扒那土堆。他不忍见慧可的尸体遭受恶犬损伤但又摆脱不了英松龄的缠斗。

忽听得那两条灵獒出狼也似的嗥叫跳起一丈多高又同时跌落但跌了下来却就动也不能一动了。它们的脑袋开了窟窿鲜血染红了那一堆土!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倏地出现。原来那两条灵獒正是被他掷石打死的。

人还未见就能够用两颗小小的石子打死这么凶恶的两条灵獒来人的功力之高自是可以想见。英松龄这一惊可当真是非同小可了!须知莫说欧阳勇没有这份功力。即使有他也绝对不会打死主人的灵獒。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英、蓝二个都是意想不到。但蓝玉京是又惊又喜英松龄则只有吃惊。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是东方亮。

此时英松龄在大惊之下刚好又给蓝玉京给扳成平手。东方亮挤进他们中间一举手就将他们分开了。他倒是公平对待并没偏帮哪个。不过蓝玉京内力比较弱经过了这样长时间的拼斗一被分开便即支持不住坐在地上喘气。英松龄退了两步倒是还能稳住身形。

英松龄喘过口气说道:“阁下是谁因何来趟这浑水?”

东方亮淡淡说道:“我若是想浑水摸鱼刚才就大有可以乘人之危的机会嘿嘿那么如今你们两人恐怕也就只能任由我来宰割了!”这话不单是嘲讽了英松龄似乎也是有意说给蓝玉京听的。

英松龄道:“阁下没有乘人之危足见胸襟磊落……”

东方亮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英大卫士你不必捧我。我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

英松龄道:“那就打开天窗来说亮话吧我不信你是偶然路过敢问来意为何?”

东方亮冷冷说道:“好你要问我就老实告诉你。英大卫士你不觉得你和一个未成年的大孩子拼斗有**份么?你自己不觉得羞耻也不害怕别人笑话么?你若打得尚未尽兴由我奉陪如何?”

他边说边解下腰带把自己的右臂弯过背后反缚起来。蓝玉京诧道:“东方大哥你干什么?”

东方亮道:“我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英大卫士你已经打了一场我就缚起一条手臂来和你较量这总算得是公平了吧?”

英松龄听得蓝玉京称“东方大哥”之时不觉怔了一怔但随即想道:“就算他是东方世家的后人二十多岁年纪谅他的武功也还未够火候何况还是缚起一只手。”

他也真沉得住气受到东方亮如此蔑视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阴恻恻地笑道:“你说得对以我的身份的确是不能让人看了去笑话但好在看见我欺负这小子的人也只有你!

蓝玉京叫道:“大哥小心他是想……”

东方亮笑道:“他是想要杀人灭口我知道。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呢咱们怎能不让他想?”在他的冷笑声中英松龄已是一掌劈下来了。

东方亮单掌相迎骈指戳出指力本来不及掌力但说也奇怪吴松龄竟然不敢和他硬碰。迅即变招。他第一招出掌之时掌风呼呼刚劲异常。连站在一旁的蓝玉京都觉有如霜刀刮脸。但变招之后却已是丝毫不带风声。

蓝玉京初时诧异但仔细一看也看出“道理”来了。

原来东方亮是把剑法化为指法严如鹰翔隼刺凌厉之极。这种肤厉刚劲的剑法本来是和太极剑法大异其趣的。但蓝玉京凝神细看却又有个奇怪的感觉似乎他的‘剑意”竟然也有某些地方可与太极剑的“剑意”相通。蓝玉京蓦地想了起来:“无色长老说过他的本门剑法是叫做什么飞鹰回旋剑法的想必是在他和我拆过了太极剑法之后已经能够把这两种刚柔大异的剑法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了。”

蓝玉京所料不差东方亮目前的造诣或者尚未能说是已经把两种剑法融会贯通但却是勉强做到了合而为一了。虽然只是“勉强做到”但用来对付英松龄则已是游刃有余。也正因此英松龄才改用阴阳掌力来对付他。他这阴阳掌力另有一功掌力互相激荡用着打着对方身体就要今得对方如陷无形的漩涡。

东方亮忽道:“好你要比掌力我就和你比掌力吧!”单掌和对方的双掌突然“胶”在一起。

蓝玉京在旁看得捏一把汗心里想道:“东方大哥也真托大了怎可以舍长用短?”英松龄内力的雄浑他是领教过的生怕东方亮未必抵敌得住。

英松龄用上阴阳掌力也没把握取胜没想到东方亮竟敢和他硬拼内功这一下可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力贯掌心猛压过去只觉对方好似并无抗拒的力道正自欢喜哪知东方亮的掌心一缩他的掌力竟被牵引好像打到虚空无物之处连他的身子也被牵动得倾侧了。

蓝玉京看得心花怒放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本门的武学讲究的是借力打力四两能拨千斤。东方大哥的掌法我没见过但看来可正是这门功夫。奇怪师祖传给我的内功心法那是外人决计不能偷学的他以别派的弟子在这门功夫上却用得比我高明得多!晤莫非武学之道。练到了上乘境界都是可以相通的么?”

英松龄不耐久战冷笑说道:“你知道我的来历我知道你的来历哼哼东方世家崆峒高弟却要用别派的功夫羞也不羞?有种你何不以本身武学与我见个真章。”

东方亮乘他换气之际陡地一声大喝:“你要比拼内力我就与你比拼内力!”掌心轻轻一转牵引之力尚在若断若续之际突然由虚转实掌力尽吐英松龄枯瘦的身体就像断线风筝似的倒飞出去。

东方亮冷笑道:“还要不要再打下去!”英松龄也好生了得一个鹞子翻身脚踏实地居然仍是步履如飞。东方亮峭声说道:“你要杀我我倒不屑杀你乌鲨河的浑水你就莫要趁了!”

他回过头来只见蓝玉京呆呆地望着他似乎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东方亮道:“慧可大师呢?”

蓝玉京道:“在这土堆下面。”

东方亮叹道:“我来迟一步了。他是死于非命?”

蓝玉京道:“不错他是在乌鲨镇上那间鱼行的老板家中遭人暗算的。不过他“去”得倒很安然。”

东方亮道:“暗算他的是不是一个蒙面人?”

蓝玉京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正是大哥那蒙面人是谁?”

东乃亮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那蒙面入是谁还是不愿意告诉蓝玉京他摇了摇头便即反问:“慧可大师圆寂之前对你说了些什么话?”

蓝玉京想起慧可临终的嘱咐心里踌躇莫决。慧可是嘱咐他不可告诉任何人的但东方亮却又于他有救命之恩。

东方亮叹了口气说道:“在断魂谷我是不该将你欺骗但我也是有隐衷的。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算是我暂且欠你的一笔帐吧。”

蓝玉京道:“大哥别这样说我欠你的更多。”

东方亮道:“你欠我也罢我欠你了罢大家都莫计较了。好你告诉我吧!”也不知是否由于太过兴奋的原故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尖锐、急眼神也显得颇为异样。

但这眼神却是蓝玉京熟悉的在他被困断魂谷的那段时间那个几乎每天都在和他比剑的蒙面人在每一次比剑之后露出的就是这个眼神!

他没有听过那蒙面人的声音但那蒙面人是谁在最后一天则是已经揭晓了的。就是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东方亮!

这刹那间蓝玉京不由得蓦地起了思疑:“东方大哥他明知道昨晚那个蒙面人是谁他却不肯告诉我;会不会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现的那个蒙面人呢?在断魂谷的时候他也曾经用过如此手段骗过我的。”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快点告诉我!”东方亮那异样的眼神已经收敛了但他的语调却似乎显得更加焦躁不安。

“或许我不该有这样怀疑。”蓝玉京心里想道:“但慧可大师告诫过我切莫轻信他人我也不该这样快就忘记他的告诫。”

“慧可大师临终之际只对我说一句话、他说孩子。对不注我不能陪伴你了、”蓝玉京并没说谎慧可的确是对他说过这句话。他的眼圈不禁红了。

东方亮大失所望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他问道:“就只这么一句话吗?”

当然并非只此一句但蓝玉京却是平静回答:“不错就是这么一句。”说话之际心中暗自想道:“对不住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

东方亮半信半疑忽地又提高声音问道:“七星剑客的下落你知道没有?”

“七星剑客?”蓝玉京没想到东方亮竟也知道七星剑客仓碎间未想好怎样回答只能重复一句。

“不错就是那个曾经伤了你的义父的七星剑客郭东来!我知道你来辽东就是为了找他的。但时间无多我可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了。”焦急之情现于辞色。

蓝玉京道:“不知道。”心里则在想道:“原来七星剑客姓郭那个霍卜托所用的汉名叫郭璞他不改别的姓这其间……”

心念末已只听得东方亮又在急促问道:“七星剑客有个儿子慧可大师是应该早已对你说了的……”

蓝玉京正自心中苦笑不知怎样回答他才好。想不到东方亮却自动替他解了困。

东方亮刚刚提到七星剑客有个儿子若是顺着口气说下去是应该说到霍卜托或郭璞的身上的哪知他忽地话头一转说道:“我骗过你也难怪你不敢相信我好吧待到日后你明白我的心迹之时再告诉我吧。”这几句话越说到后来越快说到“心迹”二字他已是好像迫不及待似的一个转身就跑了。最后那一句话已是在数十步开外传来的声音。

蓝玉京大为奇怪“怎的他好似逃避什么莫非是又有人来了?”

心念末已果然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瞧瞧上面那个人是谁我没说错吧?”

“啊呀果然是表哥!表哥别跑你听见了吗我是你的表妹呀!”

“玉京师侄别慌我是你的牟师叔!”

叫表哥的那个人是西门燕叫“玉京师侄”的那个人是牟一羽。他们的轻功本来是不相上下的但此时西门燕却跑得特别飞快把牟一羽甩在她的后面。她对站在山上的蓝玉京好像视而不见一股劲地追东方亮去了。

蓝玉京刚刚擦掉慧可写在地上的字迹但字迹不见痕迹还是可见。牟一羽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却看着他的脚下的地面。微笑说道:“玉京你没想到我来找你吧?”

蓝玉京心中苦笑道:“来了又来了!”

他只道牟一羽定将重复问他一遍东方亮刚刚问过的那些问题哪知牟一羽却道:“师侄无相真人归天的消息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

蓝玉京道:“是我已经知道了。只可惜我不能回去给他奔丧。”

牟一羽道:“不你还是可以赶得及的安葬的日期延至下个月初七刚好还有半个月你马上赶回去。辛苦一些吧。”

蓝玉京道:“我我恐怕不能马上赶回去。”

牟一羽道:“我知道。你把前掌门人叫你办的事交给我吧交给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蓝玉京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师叔的意思。”

牟一羽笑道:“无相真人叫你跟慧可大师来辽东找七星剑客是不是?这件事你当然不可说给别人知道但我是早已知道了。”

蓝玉京思疑不定心里想道:“他的爹爹是本派现任掌门他知道这件事情那也不足为奇。”要知牟沧浪之继任掌门乃是无相真人在去世之前就预先作了安排的前任掌门把未了之事向后任交代亦属情理之中。但师祖留给他的那封遗书又为什么只是叫他去找慧可大师一切都得听从慧可大师的吩咐呢?

而慧可大师正是刚才在临终之前对他作了“特别”吩咐的……不要说给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掌门人问你你也不可告诉他。慧可说的“掌门人”那不分明就是指牟一羽的父亲如今已是改唤“无名真人”的牟沧浪么?

他摇了摇头说道:“师祖是叫我到少林寺去找慧可大师听候慧可大师差遣慧可大师就把我带到辽东来了。七星剑客这个名字我倒是曾经从慧可大师的口中听见过的但可惜直到今日我还未知道七星剑客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话倒也并非谎语七星剑客的姓名是东方亮说出来的。而他也的确尚未知道七星剑客的下落。

牟一羽半信半疑目光移到了那个姓廖的掌柜身上说道:“这个人是给慧可大师打死的吧?”

蓝玉京不知他因何有此一问但想此事也无须说谎便点了点头。

牟一羽道:“慧可大师在去世之前真的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

蓝玉京顺着他的口气道:“真的没有。”

牟一羽道:“我相信你。那你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吧。”

蓝玉京一怔道:“哪个人?”

牟一羽道:“托人带信给金老板的那个人。慧可大师把这廖掌柜抓出来不就是要在他的口中问出那个人是谁以及他在何处么?”

蓝玉京暗暗吃惊:“这位小师叔年纪长不了我多少却如此精明厉害!”不过他仍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牟一羽变了面色说道:“慧可大师在临终之前还要杀他灭口。自必是已经取得了他的口供。蓝师侄难道你连我也不能相信么?你要知道我是奉了掌门之命来替你办这件事的。为的是好让你赶回去给师祖送丧。在第三代弟子中师祖最疼爱你难道你不想送他入土为他守丧?”辞锋咄咄逼人令得蓝玉京无法招架。

蓝玉京不知如何应付无数疑团塞在心中目光一片茫然好像给他吓傻似的。

牟一羽好像也不想逼他过甚放宽口气说道:“你冷静下来想想或者会记得起来。我替你办这件事最少得知道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写信给金老板的那个人一个是曾经在金家出现的蒙面人。说到这里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昨晚我和你一样都是躲在金家的那个园子里的!”

蓝玉京正自不如何应付忽听得有人说道:“你无须逼问这个孩子应该问我才对!”

以牟一羽那样身具上乘武功的人竟然未能觉有第三者藏在附近这一惊可当真是非同小可!他给吓得跳了起来喝道:“阁下是谁?”

那人哈哈笑道:“你不是要找我的么我自己来了!”

说是迟那时快那人已是在牟一羽面前出现但是牟一羽却看不见他的脸容因为他是蒙着脸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牟一诩也看得出来他就是昨晚在金家出现。偷袭慧可大师的那个蒙面人了。

牟一羽强摄心神喝道:“阁下意欲何为?”

那蒙面人冷冷说道:“你这样快就忘记了?我曾经警告过你:若不回头自招烦恼!哼谁知你不听我的话你现在想要回头也已迟了!”

牟一羽手按剑柄喝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在路上装神弄鬼的家伙!偏偏我不信神也不怕鬼!”

那蒙面人道:“很好那你还不出剑!有本事你可以叫我变鬼没本事我就叫你变鬼。”

他说话带着鼻音瓮塞不清好像是患者重伤风的病人。但说也奇怪蓝玉京对他这种特异的鼻音却“似曾相识”但却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说话。而且他也好像从未听过患了重伤风的人说话。怎的会有这种奇特的感觉呢?

蓝玉京心念未已牟一羽已是唰的一剑刺过去了喝道:“好变鬼也好自招烦恼也好我是找定你的了!”

这一剑迅若雷霆剑锋堪堪就在刺着那人的时候倏地抖成三个圈圈把如直如矢的剑势变了。蓝玉京暗暗赞叹:“原来三环套月这一招是可以这样使的!”“三环套月”是太极剑法中的一招太极剑法本来就是以柔克刚这一招尤其是要注重柔劲的。

但牟一羽使这一招却是另辟蹊径刚柔并济而且出招如电连“后制人”的基本口诀也都改了。不过却又不能说他使的不是太极剑法!蓝玉京看得心神如醉暗自想道:“怪不得师祖说本门剑法贵在神悟唉我自以为已懂妙理如今方知神悟二字谈何容易!”

他对牟一羽的剑法已是心中叹服哪知那蒙面人的掌法却是更奇。他双手空空一双肉掌竟然就敢穿入剑圈硬劈硬砍!

转眼过了五六十招蒙面人忽地叹道:“令尊的确是个武学奇材但可惜他从张真人那里变化出来的别出心裁的剑法你还未能学到一半。”说了这几句话掌法催紧不过片刻就把牟一羽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蓝玉京这才明白刚才那几十招蒙面人是有心一窥牟家剑法的奥妙如今他已悉底蕴可就不让牟一羽再拖下去了。

蓝玉京虽然对牟一羽颇有怀疑牟一羽毕竟是他的师叔而且这个蒙面人又是害死慧可大师的凶手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不能袖手旁观。刚才他不出手只不过是以为牟一羽可以对付得了那蒙面人而已。

眼看牟一羽连招架也招架不住了蓝玉京不加考虑拔剑便即上前。

那蒙面人道:“咦你;这小娃儿也要来送死?”

蓝玉京喝道:“你杀了慧可大师我纵然打不过你拼了一死也非得和你一拼不可!”

那蒙面人叹道:“恩仇二字亦实难言!”分出左掌对付蓝玉京。蓝玉京一剑削斜过去蒙面人正要夺他的剑不料他的剑势陡然一转竟是从蒙面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

那蒙面有咦了一声赞道:“好剑法!”蓝玉京的剑光过处。把蒙面人的衣袖划开了一道裂缝但他的宝剑也给蒙面人的衣袖拂开了。

蓝玉京这一招的指东打西变化已是极之奇诡但蒙面人的挥袖解困还攻一气呵成更加是有如奇峰突起令人意想不到。蓝玉京被他挥袖一拂呼吸为之不舒蓦地想起在断魂谷石牢中那最后的一天慧可大师给他讲解的“庖丁解牛”的妙理心道:“不错我当以庖丁为师庖丁之能游刃有余全在乎目无全牛四字。”他深知对方武功远胜于己根本就不存有侥幸之心只是全神贯注对方的手掌。

渐渐他对周围的一切已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就是在他面前和他对敌的那个蒙面人他也只是看见一双手掌了。说也奇妙他一到了接近忘我的境界呼吸也就自然而然的舒畅起来身上所受的压力也好像减轻了。

那蒙面人暗暗赞叹:“几十年来我见过的武当弟子也不知多少真正能够继承张真人衣钵恐怕就只有这个少年了怪不得无相真人如此苦心地培育他他将来的成就恐怕也只有在无相真人之上不在无相真人之下。”心中赞叹出手已是如临大敌不敢再把对方看作“孩子”了。他最初本是把七分攻势指向牟一羽的。如今则已是颠倒过来只用三分本领来对牟一羽了。牟一羽也不禁暗自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我只道爹爹所创的剑法已是天下无敌现在看来只怕还比不上玉京这个娃儿参悟的剑法。”

蒙面人渐渐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心里想道:“我虽不能伤他但要是再拖下去可就误了我的事了。”心中正自盘要怎样才能不伤及蓝玉京身体而将他制服牟一羽趁这时机接连攻了几招蒙面人蓦地得了个主意喝道:“姓牟的我先毙了你!”一个游身绕步、反手挥袖接解蓝玉京的剑招左掌抬起就向牟一羽的天灵盖拍下。

蓝玉京是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但见蒙面人的掌心距离牟一羽的顶门不到五寸他可是不能不为之心头一震的。

太极剑法讲究的是意在剑先绵绵不绝他心头一震本来是流转如环的剑势登时露出缺口。那蒙面人的手法快得难以形容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蓝玉京只觉身子一轻已是给地抓了起来摔了出去。

蓝玉京给他摔出三丈开外“乓”的一声跌在地上.似乎摔得很重连叫也叫不出来就晕过去了。

牟一羽这一惊非同小可大怒喝道:“你敢杀了我的师侄!”他只知道蓝玉京已是给蒙面人摔死却哪知道蓝玉京虽然失了知觉但却是毛无伤。原来蒙面人摔他用的乃是一股巧劲。他也根本不是被摔晕的而是当蒙面人抓起他的时候已是点了他的穴道。

牟一羽惊怒交加情急拼命。蒙面人盯着他的眼光反而柔和了些心里想道:“看在他对蓝玉京还有爱护之心的份上我倒是不能伤他的性命了。”

单打独斗牟一羽如何还能是蒙面人的对手他一招“三转法轮”剑势斜圈过去蒙面人理也不理双指伸入剑圈他的“三转法轮”刚刚转了一圈就给蒙面人的两根指头钳住了他的剑脊。

牟一羽嘶哑声音道:“你杀了我吧!”他情知不敌。此时已然只是出于本能的反抗了。一开口泄了真气五脏六腑登时就好像给搅得翻转一般。

但那蒙面人还没有开始问话却倒是有人先问他了。

就在牟一羽将要昏蹶尚未昏蹶之际忽听得有人说道:“好功夫你是武当派的哪位长老?”

朝阳初出只见来的乃是一个穿杏黄衫儿的女子

这女子其实已是半老徐娘但你若不知道她是谁还当真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她体态轻盈一点也不像是已经有了儿女而且儿女都已长大成*人的母亲芙蓉如面柳如眉简直可以和清晨的鲜花比艳!

蒙面人见着了她不由自己的心头一震两根指头缩了回来牟一羽去了重压身子软绵绵的塌下来只能坐在地上喘气了。

那中年妇人走过来了。

这刹那间不但那蒙面人心头一震牟一羽也是不由自己的心头一震。

这中年妇人有几分像西门燕不过比西门燕美得多。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性是她给牟一羽一个感觉竟像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自然而然的令他生出亲近之感这“熟悉”不是对西门燕的那种“熟悉”而是乎他对西门燕的熟悉!但他是从来没见过她的!

她是谁!她是谁?

但这还不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因为他虽然从没见过这个中年妇人但已隐隐猜到几分她是谁了。

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是……

那蒙面人站立有如一尊石像好像是呆住了。

美妇人喝道:“你是聋子吗?你是哑子吗?我问你你是武当派的哪位长老干嘛不敢回答?”

“他是本派长老?”幸一羽这一惊骇更甚了。

不过武当原有的两位长老无量和无色他都是十分熟悉的新升任长老的不歧也曾和他相处过不少日子他又特别留意不歧自信决计不会认不出来即使是他蒙上脸孔。

牟一羽看来看去不论从哪一方面也看不出在这蒙面人身上在着三位长老中任何一位长老的影子。

他只看出一点这个蒙面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少说也在五十开外可能还在六十以上武功好的人年纪是较难判断的。但无论如何老年人即使何养得好和中年人相比也总是有些不同的特征。幸一羽刚才和他交手之时无暇注意如今仔细看时可就看出来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因此他虽然佩服那美妇一眼就看得出是个老年人但他却敢断定这蒙面人决不可能是武当派的长老!

他是谁呢他是谁呢!

蒙面人没有回答不过他却摇了摇着。通常来说摇头应该是表示合认的意思。

但那美妇却似不能相信自言自语道:“你的内功似乎比无量道长强一些.你的剑法似乎也不在无色道长之下。”她不但知道武当派长老的特长还知道这蒙面人懂得把掌法化为剑法。

“不对不对!嗯无极道长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后这句话她是面向牟一羽说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牟一羽倒是可以不假思索地告诉她因为无权道长的骸骨就是由他收拾并且将之运回武当山的。但他已是没有气力说话只能点了点头。

这时方始听得那蒙面人叹了口气但仍然没有说话。

那美妇人忽地折下一枝树枝冷冷说道:“你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瞒得我过么?用不着你告诉我我也能知道你的来历。”

冷笑声中树枝一抖登时就使出了一招凌厉的剑法向那蒙面人疾刺过去。

只听得嗤嗤声响蒙面人的衣袖穿了三个小孔连连后退。

美妇人喝道:“你敢不还招!”她用的虽然只是一枝手指般粗细的树枝但树剑刺出竟也呼呼带风玉女投梭丁山射虎银汉浮槎客星犯月一招阳刚一招阴柔交互运用

蒙面人被她逼到悬崖再无退路美妇人的树剑斜斜划出三个圈圈罩着他的身形剑尖刺向他的面门眼看就要挑开他的蒙面巾了蒙面人这该才双拿一合还了一招“童子拜观音”。这一招的意图是把树剑夹住但美妇人变招也快迅即抽出树剑改刺他的下三路。

不过她虽然迅变招却已给了那蒙面人一个腾挪闪躲的机会只听得“呼”的一声蒙面人已是身形疾起飞鸟般的从她头顶上空掠过抱起躺在地上的蓝玉京跑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看得牟一羽动魄惊心但他也看清楚了一件事实蒙面人和这美妇多半是旧相识他之所以迟迟不敢出招想必就是因为害怕那美妇人看出他原来的武功家数。

那美妇人是否已经看出了蒙面人的家数牟一羽不知;但也已看出那美妇人的家数了。她使的那把“三转法轮”正是他父亲将太极剑法加以变化自创的新招甚至比他的父亲使得更好!

牟一羽眼前一片迷茫那蒙面人是怎样逃跑的他已是视而不见了。

他眼前一片迷茫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他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病榻旁边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只是她母亲的幻像只是散在虚空之中的他母亲的叹息。

他在母亲病榻旁边咒骂那“野女人”。明天就是新年初一了母亲又病得这样重父亲竟然为了那“野女人”的缘故不肯回家!

他母亲却在叹气对他说道:“她不是野女人!不她是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有才貌武艺也高样样都胜于我!”

现在他知道这个“野女人”是谁了就是眼前的这个美妇人!

母亲说得不假这个“野女人”的确是气质高贵才貌双全!尽管为了母亲的缘故他心里依然是在骂“野女人”但也不能不承认这个“野女人”的确比母亲更美武艺更高。怪不得爹爹那样迷恋她了。

另一个答案也揭开了用不着那美妇人告诉他他亦已知道这个美妇人自己亦即是西门燕的母亲了。

当他与西门燕初会之时他已经有这怀疑了。现在只是更进一步的证实而已!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真是滑稽西门燕与他兄妹相称没想到她的母亲竟然是他父亲的情妇!他想笑笑不出来他想哭也哭不出来!心力交瘁他晕倒在地上了。

神智已经模糊觉感依然存在。

是将要入梦的感觉似梦非梦如幻如真。

先是奇异的触觉柔柔的一团好像散着鲜花的香味。_

好像是躺在无数花瓣堆积的地上比天鹅绒的褥子还更柔软好像是躺在阳光下的海滩细白的柔沙令他每一个毛孔都感觉温暖。

但更相似的感觉还是躺在母亲的怀中在接受母亲轻轻的抚摸。

唉难道是时光倒流他在梦中回到童年?

是什么声音?是吹醒百花的五月的风?还是母亲在他的耳边唱催眠曲?

温暖的感觉之中也有着冰凉是花朵的露水湿了他的脸么?

似梦非梦如幻如真!唉是梦也好但愿这梦境能够长留!

蒙面人抱起蓝玉京走了。那美夫人回到了牟一羽的身边。

她把牟一羽搂在怀中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她用指头的触觉“听”他的脉息。

心脏跳动正常脉息虽然很弱但也并不凌乱。

“不知他是念在敌人的情份还是不敢对武当派的弟子做得太绝?嗯但只要羽儿的性命还能保住我也不想揭穿他的面目了。”美夫人把眼望去已经看不见那蒙面人了。她心上的一块石头亦已落下地了。

“孩子没想到我能够见得着你我固然可怜你也可怜啊!她轻轻吻了一下牟一羽的额一滴眼泪滴在他的脸上。

牟一羽并非受到内伤但因被那蒙面人以内力相逼他也的确是气衰力竭而且是耗尽精神了。这虽然不是有形的伤也是无形的伤。倘若调养不得其法他也会像在病过后的病人一样的非得一年半载不可以恢复元气。

美夫人把手掌贴在他的背心把本身真气输进他的体内。

“要是给他知道我是谁他会更加难受的。唉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她又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好梦难留牟一羽虽然不愿醒来毕竟还是醒了。

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那美夫人坐在他的身旁。虽然他还是感觉四肢无力但已是气爽神清。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美夫人为他救治之功了。

“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牟一羽说道。尽管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还是对她存有恨意。

那美夫人道:“你用不着谢我那蒙面人本来就无意伤你生命。”

牟一羽道:“但若不是得你及时救我不知还要在这荒山野岭。躺多少天呢!”这话倒也不假。是以尽管他心中还有恨意。却呀不能不对她多了几分感激了。

美夫人微笑道:“你大概还未知道我是谁吧我是西门燕的母亲。我听说她与你一起来辽东是以特地来找你们的。”言下之意你既然和我的女儿这样要好我助你也是应该。

牟一羽心道:“我早知道你是谁了。”当下佯作又惊又喜的神色说道:“原来是伯母。你刚才要是早来一步就可以见着令媛了。”

西门夫人道:“她去了哪儿?”

牟一羽道:“她追她的表哥去了。”

西门夫人道:“哦!是东方亮吗?”

牟一羽道:“正是。他是在我们之前来到这儿的不知怎的他一见我们马上就跑。”

他知道西门夫人是把东方亮当作儿子一样看待以为她听了这个消息定会迫不及待的去寻找自己的女儿和姨甥。哪知西门夫人竟是丝毫没有离开之意她仍然坐在他的身旁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丫头一向任性她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可帮不了她的忙由得他们去吧。你怎么样好了点吧?试一试起来走两步看看。”

牟一羽不便搭话心里只是奇怪:“即使她不愿帮女儿的忙但这么老远的来寻找女儿为何不想早点见女儿的面?反而好像对我这个外姓的人更加关心?”

他站起来试走两步说道:“好得多了看来明天就可以行动如常。”

西门夫人微笑道:“你不要心急多调养两天待你的武功恢复了个七八成再走也不迟。”

牟一羽道:“多谢伯母关心。对啦我还没有将名字告诉伯母呢我姓牟叫一羽。”

他这一自报姓名其实并无必要。须知西门夫人是因为听得女儿和他同行的消息才特地到辽东来找他们的。哪有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之理?

不过牟一羽也并不是没想到这层他是因为这个场合甚为尴尬.一时之间想不到后西门夫人说些什么才好。是以“没话找活”。西门大人和他见面之后一直没有问他姓甚名谁他是晚辈在礼貌上也该通名道姓。

西门夫人果然微笑说道:“我知道我虽然僻处边陲孤陋寡闻但令尊是名震江湖的中州大侠如今又是武当派的掌门我怎孤陋寡闻也是不能不知道你们父子的啊。燕儿上次回来也曾和我说起过你。听说你们是不打不相识的说老实话我听得她夸赞你我也早就想见你呢。”

这件事牟一羽是曾听得西门燕说过夸赞他的其实乃是西门夫人并不是她的女儿。西门燕还因为母亲夸赞他胜于夸赞她的表哥而愤愤不平呢。他不懂西门夫人何以对自己如此青睐?也不懂她既然想夸赞他又为何要借用女儿的名义莫非……”

他和西门燕乃是孤男寡女万里同行。武林中人对男之嫌虽然没有读书人那样避忌但在她的母亲面前似乎也不能不略解释。

“多承夸奖。这次我与令媛再次偶遇她说她要寻找表哥恰巧我也要到辽东寻找师侄故此结伴同行。我和令媛一路上是以兄妹相称……”

西门夫人面色好像有点古怪她怔了一怔说道:“哦你们以兄妹相称?”

牟一羽道:“我本来是高攀不起的不过路上同行这样称呼比较……”

西门夫人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道:“别这么说要是我的燕儿当真有你这样一个哥哥那就好了。她幼年失父我又疏于管教她一向是娇纵惯了的这一路上一定给你添了麻烦吧?”

牟一羽以为她是没有儿子才这样说就道:“伯母若你不嫌弃的话我就改口叫你一声干娘吧。”心里则在想:你是我母亲的仇人我认你做干娘以后才容易找到机会报复。

西门夫人眉开眼笑:“那敢情好你现在身体尚未康复不必行大礼了。”受过牟一羽一拜之后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会将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我知道他对你是悉心教养的。”说至此处忽地问了一句使得牟一羽极之奇怪的话:“你妈对你好吗?”

第一次见面的“干娘”竟然问他的生母对他可好岂显而易见大出情理之常?

“西门燕的脾气已经古怪哪知她的母亲比她还更古怪假若我不知道她是谁一定会把她当成疯子。”

牟一羽想起母亲的一生泣然说道:“我的爹爹常常不在家他除了教我武功之外别的事情就都是妈妈照料我了。对干娘不怕直说我得到的母教比父教更多只可惜她老人家死的太早。”

西门夫人道:“令堂系出名门我也知道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牟一羽心道:“妈妈因你伤心而死不管你对我怎样好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西门夫人看看天色说道:“你的元气受损精神也未恢复我不该和你絮絮叨叨只因第一次和你见面忍不住说了这许多。现在你该歇歇了我知道这里有个山洞今晚咱们娘儿俩就在这里过夜吧。我可以帮你凝聚真气要是恢复得快的话明天你就能够行动如常。不过若要恢复原来得武功那就恐怕还得多养两三天。”

牟一羽忍不住道:“你不要去找燕妹和你姨甥吗?”

西门夫人道:“他们没有受伤也没有病用不着我照顾他们。燕儿不论追不追得上她的表哥我想她总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说罢她就把牟一羽拉起来扶他走路。牟一羽无力抗拒只好由她。

西门夫人的武功确是非同小可她的手只是贴在牟一羽的腰间轻轻一带牟一羽就像御风而行似的毫不费力脚不沾地就给她牵向前了。

西门夫人将他扶入山洞拿出干粮道:“你先吃点东西嗯这是马奶酒你怕喝不惯吧但倒是长精力的。”

牟一羽受到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越思疑:“不知她怀的是甚心肠她分明知道我是她情敌的儿子却又好像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儿子一般。”

西门夫人道:“好现在你可以静坐运功了把手伸出来我助你一臂之力。”她握着牟一羽的手一股气缓缓从他的掌心输入。

过了一会西门夫人说道:“练决必须专心一致你却在想些什么心事?”

牟一羽道:“没什么。天色都已黑了燕妹还没回来!”

西门夫人微笑道:“或许她已经找着了她的表哥正在撒表哥的娇呢。我做母亲的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你应该担心你自己。你若想早点把真气导入丹田就不能心猿意马!”

牟一羽说了一个“是”字但他虽然已极力摒除杂念仍然不能定下心神。

西门夫人道:“羽儿你还有点什么心事瞒着我吧?不如你直说出来或者我能替你开解。”

牟一羽暗暗吃惊:“我的心事可莫要给她看穿才好。”说道:“干娘我的确是放心不下一件事情一”

西门夫人道:“好什么心事说给我听!”

牟一羽道:“我那师侄给蒙面人抓了去不知他会将怎么样了?”

西门夫人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件事么那我又能向你担保你的师侄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牟一羽道:“为什么?”

西门夫人道:“那蒙面人连你都没伤害怎会伤害他呢?你没看出来吗他对你那师侄实是甚为爱惜。他把他摔出去的时候用的是股巧劲生怕摔得重了伤他呢。”

牟一羽回想刚才的情形果然是如西门夫人所说。诧道:“我这师侄是在武当山长大的按说不会跟外人生什么关系。那蒙面人因何要对他特别呢?”

西门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但你也只须知道他决计不会伤害你的师侄那就够了。”

牟一羽心里想道:“你一定知道不过你不愿意对我说罢了。”

不能说他对蓝玉京毫不关心不过真正困扰他的却并不是蓝玉京的安危他的确是另外有着心事的。不过他也不愿意对西门夫人说出来而已。

他怕给西门夫人识穿只好强摄心神在西门夫人帮助之下默运玄功导引真气。思想集中灵台也也就渐渐恢复清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牟一羽的真气已能够畅通无阻。西门夫人吁了口气说道:“复原虽然不如理想也算难为你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牟一羽没有睡着倒是西门夫人先睡着了她因以全力替牟一羽打通经脉实在是比刚才和蒙面有那场拼斗还更吃力她是疲累不堪了。

这个山洞的上方开着半月形的缺口天上的月亮却是圆如明镜照得见西门夫人优美的睡姿。不知她是否在一个好梦之中脸上都好像是孕育着笑意。

啊这梦中的笑容为何如此熟悉?

牟一羽忽然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他死的母亲。母亲或者没了西门夫人这行美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同样的慈祥。

他喜欢母亲的笑容醒着的笑容和睡着的笑容他都喜欢。但可惜母亲的笑容却不常见。

眼前的幻像已经是处在病榻上的母亲了。有的只是憔悴的颜容有的只是令人心酸的苦笑在她瘦削的脸上。

一阵冷风吹来牟一羽打了一个寒噤母亲的幻像已经消失。清醒的现实是母亲的仇人睡在他的身旁。

西门夫人的睡姿如此酣静优雅似是展示出她心境的幸福与和平。牟一羽的目光从西门夫人的脸上移开心中却已充满了恨意。

是谁害苦了他的母亲就是这个女人是谁令得他的母亲抑郁以终就是这个女人!

他突然有了替母亲报复的冲动!母亲的仇人就在他的身旁剑也在她的身旁他只要拨出剑来一剑就可以刺进她的心房!

但这报复是不是太过份了?

或者不必杀她只须把她的琵琶骨挑断。让她变成残废多好的武功也使不出来!

又或者只是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永远变成丑妇看爹爹还能不能爱她?当然如果是采用这种报复手段他一定会丧命在西门夫人手下但只要能替母亲出了口气掉了性命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暗算一妇道人家未免太卑鄙了。对还是宁可让她杀了我的好!”他手中握着的剑开始在颤抖了。

“正神”与“邪神”好似同时在他的心中争斗他是终于坠入了“魔道”呢还是忽然会清醒过来?

蓝玉京渐渐醒过来了。

在那蒙面人将他放下来之后他已经醒过来了。不过那蒙面人还没觉。

蓝玉京一见到这蒙面人的时候就有一个奇怪的感觉觉得“似曾相识”。尤其在听得他用生浊的口音说话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他这“奇怪”的感觉其实是正确的那蒙面人不但认识地而且还深悉他的武功。

不过他知道的是蓝玉京在武当山时的武功这半年来蓝玉京的武功进境如何可就不是他所深悉的了。虽然蓝玉京刚刚和他交过手但引起他惊异的不过是蓝玉京的剑法而已。内功的深浅可还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他知道蓝玉京应有进境可还没有想到他的进境已是远远乎他的估计。

他点了蓝玉京的昏睡穴生怕伤了蓝玉京的身体不敢用上重手法。他把点穴的内力“控制”得“恰到好处”准备让蓝玉京在两个进辰之后醒来哪知不到一个时辰蓝玉京就渐渐恢复清醒了。

他把蓝玉京放了下来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鄙视他的义父其实我的所为和不歧用比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蓝玉京心头大震这蒙面人提起他的义父跟着还说出他义父的“道号”那是决无疑义的了蒙面人一定是武当派的弟子而且是他的义父很熟的人!

是无量长老么?不像不像!是无色长老么?更不可能!

蒙面人也不是道家装束武当山上有时虽然也有俗家弟了借住但若不是常住的道家弟子又怎以熟悉他的义父?不过装扮是可以改变的只有武功才假冒不来。

这蒙面人的武功远在他的义父之上倘若不是两位长老又能是谁呢?他义父的武功已经是在同辈中屈一指的了。

另一个令他心灵的大受震撼的是从这蒙面人的口气听来他的义父果然是坏人!或者最少也是个行为不端的人。否则怎么引起他的鄙视?

你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蒙面人似是吃了一惊轻轻地拍一拍他说道:“你醒了么?”

蓝玉京没有作声把呼吸调匀装着仍在熟睡。蒙面人自笑多疑说道:“还是让他早点醒来吧。唉这可怜的孩子!”蓝玉京感觉到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背心忽地好像有股热气注入令得他浑身热。

他的肚子里好像包着一团炽热的气体气体在膨胀肚子就像要给胀破了。那炽热之感也越来越甚。蓝玉京咬着牙关抵受也终于抵受不住出了呻吟了。

蒙面人喝道:“你这不识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点折磨都受不了还居然敢替旁人出头!”

蓝玉京呻吟道:“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终须要替算慧可大师报仇!

蒙面人说的“旁人”本是指牟一羽而言没想到蓝玉京仍然是记着他暗算慧可的仇恨。

蒙面人心里叹了口气这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不管我对他怎么好这小子也不会领我的情。我不杀他终是难免后患!不不!我杀慧可可是出于无奈怎还可以造这个孽?这孩子可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啊!”

“我已经是一只脚伸进棺材的了即使有甚后患也不放在我的心上!这小子做梦也想不到我是谁的我怕什么?他是无相真人最疼爱的徒孙无相真人把光大武当门户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唉无相真人的恩德我是无法报答的了唯一可行之道只是帮他达成他那末了的心愿。只要这小子不负无相真人的期望他日即使我终须死在他的手下那也值了!”

思念及此他已是消了杀机但仍是装作不怀好意的出嘿嘿冷笑:“我偏不杀偏要将你折磨!嘿嘿你们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不是最擅长于导引真气的么原来竟是假的?哼你这小子无福消受那就活该受这折磨!”

冷笑声中蒙面人扬长而去。但蓝玉京却是从他的冷笑之中醒悟了。

“他提起本门的内功心法莫非他是特地将本身真气输入我的体内目的就是为了帮我增长功力的么?但他杀害了慧可大师却是为何要对我这样好呢?”

蓝玉京满腹疑团但他实在炽热难当只好姑且一试。

他一试运用本门心法那团炽热的气体果然渐渐就好像得到疏导一样一点一滴的给他导人丹田。每导进一分就减轻一分难受。

正当他专心导引真气之际忽听得有个清脆的、相识的声音叫道:“表哥表哥!”原来是西门燕找寻她的表哥找到这座山头来了。

蓝玉京曾经在断魂谷见过她一次那时西门燕也正是在追赶她的表哥。蓝玉京暗暗好笑道:“没想到她追到了辽东也还是没有追上。听说她刁蛮成性偏偏她最想得到东西都没得着也真可怜。”

心念末已忽听得有人说道:“可怜的小妞儿是不是你的表哥不要你了?”如讽如虐声音却娇媚非常。蓝玉京用不着看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

来的是青蜂常五娘。

西门燕满面通红喝道:“你胡说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常五娘的武功或者不算很高但她是唐二先生的情妇使毒的本领却是得到四川唐家的不传之秘的西门燕天不怕地不怕对她可还不能不当真有几分顾忌。

常五娘格格一笑说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啊别的本领老娘不敢夸口勾引男人的术事你可得拜我为师。你若求我我倒可以帮你的忙!”

西门燕忍不住了骂道:“不要脸!”

常五娘纵声大笑起来。

西门燕莫名其妙说道:“你笑什么我没工夫陪你疯让我过去!”

常五娘堵住她的去路笑了好一会子方始停下来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骂我也就是骂了你的亲娘!”

西门燕这一下气可大了本来是对常五娘有几分顾忌也不顾了。板起脸斥道:“你这**的妖妇。敢和我的娘亲相比?”

常五姐笑道:“你莫笑痛我的肚皮了。你以为你的娘亲当真是三贞九烈的女子么?她偷汉子本事我还自愧不如呢。不过我若猜不错的话她在你面前一定是假装正经的所以我也不会怪你。”

西门燕气得面色铁青唰地拔剑出鞘喝道:“你再胡说我杀了你。”

常五娘摇了摇头叹道:“可怜可怜你竟给自己的亲生母亲瞒了二十年!你想知道你的母亲现在正在做什么事吗她是和她私生子私会!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我说的倘是假话你再杀我不迟!”

西门燕双颊火红一剑就刺去喝道:“妖妇你也不怕下拨舌地狱我杀不了你我妈也会杀你!”正是:

只为孽缘难自解看来清浊永难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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