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再回首
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到。在这个小巷子里的一条凳子上,他旁若无人般,坐在那里凝神养目。见到我们拖着大包小包,狼狈得不行的样子,嘴角上只是微微一笑,马上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对我们打着招呼。
当我完成了自己这个可笑的举动,不想人群里又出了个大岔子。傻大楞也真够怂了,他诺诺了半天,摸遍口袋,竟一个子儿还没排出.没办法,遇到这样的事情,总不得又一个个的在那儿装傻吧。不过也算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因为都还窘迫,吞吞吐吐的没有做声也是很正常的。不管怎样,最后还是老大出面了,他用眼扫描了大家几下,就对中年汉子说道:你刚才不是拿了个五十元的给老板找了吗?现在你就先担待点,行不?”看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中年汉子自然也就不再好推辞:“行啊,哪能不行呢?这点芝麻屁大的事情!”他就从一个很深的裤兜里面,捏出了一张十块的,给老板找了开来。
这其实是一件苦差事,对中年汉子来说.我甚至认为以他平时的肚量,他会马上推辞的,但这次真的令我有点意外。他还把其余两个未来得及付款的难兄难弟,也都给大大方方的对付过去了:"我们都是兄弟吗,这几块钱算什么事,以后大家有事情多相担待就是了。"他虽是身子对着老板,但却是象在跟我们说话的口气.呵呵,乐乐,你觉得他蹊跷不?他怎么变化就这样大呢?我想自己这次是不是应该感动或者是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看人的标准?以前我的想法对于别人而言,总是出差错的?我左思右想,得不出个所以然,心里一直拧着个大大的疙瘩。
乐乐,呵呵,我现在欠了别人的情了.我对那中年汉子一直不怎么看好,但他这次好象是真心真意的。我的袜子已经坏得不行了,每天穿着总露出几个破洞来。今天中年汉子出去买了几双袜子,顺手就递给我一双:“兄弟,早就看到你脚上的东西不成样子了,我的袜子也坏了,顺带就给你捎一双了,你看合不合脚?”我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嘴里几乎都不知要说什么了。要知道,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再没有人给我点施舍的东西,我就只有象一个叫花子一样,凑合着过着每一天了。以前有阿勤在生活上给着帮忙,但我也不能完全的依靠着他啊。世间人情有冷有暖,有个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你哪怕最小的帮助,那他也是值得你怀念的对象。现在他能主动给我点小恩小惠,我心里早已经暖融融了.
现在又是个大问题暴露了出来.老大在这个城市有老婆,还有情人在这方,当然住的地方不愁。而我们几个就麻烦了,身上没几个钱,能到哪里蜷缩身体?举目四望,酒店,还有各式各样的招待所,旅馆,它们美伦美奂,吸引住我们的眼球.只是当我们略一走近,看到那些几近天价的房价,,就不由得望洋兴叹了.好在老大也知道得周全,说是附近靠近市劳动局的地方,有个很大的公园,时常有一些流浪汉在那里栖身,我们可在那儿停留一晚.
真没想到,昨天睡了大马路,今天又要睡公园了。这狗娘养的日子,也晦气到家了。不过总算有个免费的地方可供歇脚,也算值得庆幸了。好在老大看到我们破棉破絮一大堆,,感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叫我们把身上的包袱暂且寄存在他住的地方。这样我们走过马路,也可少些累赘。
我们几个,很高兴的接受了老大的提议。要知道,这么样的几天,可能还要在日头底下来回奔波;要我们随时都拿着这些破烂的行李,岂不会被累得半死?而且整天的把破棉烂絮带在身上,对于我们自己的形象可以略去不计,但对于这个城市的市容,实在是大大的有损。对于我具体的个人来说,现在正是大热天时候,拿着这些东西,全身都会湿透,到时候中暑生病了怎么办?。在这样的外面,你是死是活,有谁会来瞧上一眼?你的苦难,你痛苦的呻吟和挣扎,顶多只赢来别人匆匆脚步中的几眼;更有甚者,只会用唾沫横飞的笑谈来把你给彻底淹没。
我们就先到老大住的地方去。他住的那个地方几乎就在这个小巷子里面。,沿着幽深的巷道,拐过了两个弯,就到了他住的地方。房子不是很大,里面积满了许多过季的衣服,这与老大说自己是作服装生意的算相吻合。老大开的门,他一边开门一边大声的叫着我们::“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进来,我帮你们把东西摆好。”这空的地方也挺小的,我四处看了看,老感觉他的房间怎么就象个杂货铺,尽是东西。不过,老大还是找了个靠角的地方,把我们的东西给一股脑儿的塞了进去。
在我们几个中,就数阿勤的东西最多。他以前在中部省份的城市里,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没出来过这外面沿海的地方,当然就不知道这南国地方的气候。当时他出来的时候,几乎把一个小家的东西,都给搬了过来。从行李的配置上,你完全可以看出,他以前的生活,一直是惬意舒坦的,并没有为生活所累的迹象。他到外面,在我看来,纯粹就是厌倦了一个城市的单调-那一成不变的日子,才到外面来寻些刺激的。可没想到,他还没有爽心过几天,不久就碰上了这档子破事。只不过他这个人,阅历倒很丰富,从小就是混混长大的,与别人也没少干过仗;所以遇到这种事,他脑子每次都反应得比别人快。
而我呢,乐乐,我反省自己的是:一遇上怪异的事情,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转不了弯了呢?也许是一直呆在学校里面的缘故,没经过什么事儿,自然就呆呆板板了;或者是自己天生是个实心才质,没有开窍的可能,这也是一条大大的理由。如果硬要说自己有什么能耐,那就可能是纸上谈兵的那套,球都不顶事的东西-我可读了许多书呵。自然,这些是不敢拿出来眩示于人的。因此,我大多数时候,就只是保持观察的态度,使自己看起来玲珑些,以暂时保全自己。
乐乐,这就是几天来接二连三生的事情.有时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到底作错了什么,要受这种非人间生活的煎熬?一直的在饥饿和危险的环境下生存,有时都把自己变成神经病症一般:老以为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有穷凶极恶的人在后面想抓我,打我;无时无刻的,好象有一股无形力量的羁绊,在把自己绷紧,又狠狠的返弹开,使自己不能喘过气来.而生活,乐乐,现在的情况竟然是,它并不以自己的个人想象为基点,它奇迹般的在自行行进,仿佛这个世界一般的动静-宁憩的时间在不慢不紧的流淌,却又保持着如此艰难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