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苗家的烈酒口感虽然粗糙辛辣但回味却很绵远对酒量一般的人而言恐怕一碗也难下肚西大爷看着我一口气喝下三大碗后大笑着伸出双臂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臂膀连叫了三声好!
“爷爷的这酒够劲!”才子也是连干下了三碗使劲地抹了抹大嘴打了个嗝粗声说道。
兰花酒量不用多讲蒙古族本就是热血好酒的民族无论男女酒量都惊人的很而唐心虽然酒量算不上过人竟然也大口地喝下了整碗!
贾老先是把鼻子贴在碗边嗅了嗅回味无穷似地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干掉了碗中烈酒叹了口气轻声道“五十年了终于又让我尝到了。”老人说话声音极低仿佛自言自语般想想当年的贾老与老夫子初来湘西时风华正茂意气风如今老夫子已然做古而贾老也已经是白苍苍风烛残年了。
我心中也不禁隐隐生出了时间荏苒如白驹过隙弹指挥间人生已百年的感慨。
听春娃说西大爷终身未婚孤单一个人脾气古怪的很但是我却觉得这满脸岁月沧桑的苗家老人直率坦诚。
那边不知道贾老与西大爷说了句什么西大爷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贾老迟疑地问道“您真是贾先生?”
贾老笑着停了停胸膛将别在上衣口袋里的眼睛掏了出来戴上“可不西伢子我就是贾同章嘛!你再好好看看!”
西大爷眯着眼睛又打量了贾老两眼惊喜交加地冲到贾老面前一把将贾老抱住激动地喊到“你真是贾先生!你果真是同章大哥!”说着老泪竟然纵横而下。
贾老反手紧紧地将西大爷拥住“西伢子五十几年没见了当年你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伢子如今也是两鬓班白喽!我起初可没敢认呢!”贾老竟然有些哽咽地拍着西大爷的背笑着说道。
看两位老人这情形原来已经相识已久了如今再度重逢实在是天意看得我心里也感动不已偷眼瞧了瞧其他人春娃一脸不解愣愣地望着这一幕而唐心眼中泪花闪动兰花更是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只有才子那牲口尽情地享受着苗家酸辣汤的美味。
“呵呵当年我与古夫子到凤凰来的时候便是西伢子带着我们走遍了这里的四城八寨。”两人情绪稍稍平复了后贾老笑着对我们说道。
“想当年要不是道常大哥和同章大哥我西伢子早已经饿死了!”西大爷感慨地说道“对了道常大哥还好么?”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良久后贾老苦涩地说道“古大哥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看着西大爷浑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悲痛“老夫子去世的时候很安详。”我轻声安慰着西大爷。
西大爷狐疑地望着我“这位小郎兄弟是?”
贾老微笑着介绍道“小郎的祖父与古大哥是莫逆之交小郎也算是从小跟着古大哥长大的情比祖孙。”
“而且马上就要变成老夫子的孙女婿啦!”才子在旁边突地插口道。
西大爷看着我的目光立刻亲切了许多。
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我立刻转移了话题“西大爷您在这东来镇住了许多年了想必对这里熟悉的很吧?”
西大爷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可不是我生在东来镇长在东来镇在这四城八寨里讨生活对东来镇就算说不上能闭着眼睛走遍方圆百里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大爷您知道前段时间在文王山生的事吧?”我饶有兴趣地问道下午在路上我也询问过春娃春娃虽然前前后后亲眼看到了整件事的经过但对于文王山的历史了解实在有限如今遇到西大爷这位东来镇的老人我刚好可以趁机打听些情况。
西大爷听到我的问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自然是知道的东来镇只怕没人不知道这事真是古怪的很那地上渗出了血两个大小伙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埋在了地下。”
我皱了皱眉头又问道“西大爷这文王山到底有什么古怪?怎么会生这么离奇的事呢?”
西大爷没有说话先望了眼贾老“同章大哥你们这次来是为了这件事吗?”
贾老笑了笑答道“其实我这次来与五十年前一样想寻找一处古迹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日子不多了想着在死之前能解开心里的疑惑西伢子你是不是知道些关于文王山的事啊?”
西大爷的表情逐渐郑重起来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这个么咱政府说不准信那些封建迷信的………”语气里有些迟疑顾忌。
苗僵偏远落后西大爷恐怕是对那场打倒牛鬼蛇神破除一些封建残余的活动仍旧记忆犹新。
“呵呵西大爷其实我们就是好奇而已想听听关于文王山的传说。”唐心笑着安慰着西大爷道。
西大爷听到唐心的话明显松了口气转而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其实文王山可不是第一次生怪事了。”暗淡摇摆的烛光下西大爷那张被风霜印刻的脸庞上皱纹古怪地挤在了一起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射出恐惧的目光诡异的情形让众人不禁生出了些寒意。
兰花颤抖了下身体向才子微微靠近了少许。
西大爷的话让我的心一跳果然有所现其余的人也安静地等着西大爷继续说下去就连才子也硬生生把哈欠憋了回去那古怪的表情逗得大家为之莞尔让本来有些渗人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那是四十多年前了咱们这里搞土地改革东来镇本来有户姓杨的几代大土司那土司偏偏就在土改前不到一个月病死了被埋在了文王山上后来土改的时候杨家被抄可是搜出来的东西却少的可怜乡亲们都说杨的财宝被随着那土司埋在了坟里。”
“那杨家我是知道的那宅子不是在镇中心的吗?那时可是气派的很。”贾老皱着眉头说道。
西大爷点了点头“可不是么没人信杨家只有这么点家底后来就有两个胆大的找我商量着要去挖那土司的坟也是饿得没法子了我犹豫着就答应了下来谁知道事到临头我又怕了结果那晚就他们俩去了………”西大爷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下来胸口激烈地起伏着表情充满了惊骇。
尽管事情是生在四十多年前但看到西大爷如此惊骇欲绝的神色好象就在刚刚才生似的可以想象这件被埋藏在他心底几十年的往事带给他的震撼与恐惧是多么的深刻!
西大爷急促地喘息了片刻似乎在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接过才子递过去的一碗烈酒咕咚、咕咚两口便灌了下去悠悠地呼出口长气神色平静了少许。
“谁知道两个人一去不回我起初还以为他俩了财远走他乡了直到那土司的家人去上坟的时候现坟包居然不见了!和前几天那事一模一样!那土司的后人挖开了坟结果结果……”西大爷说到这里喉咙间咯咯地出轻响双目圆睁目光无比惊骇“结果棺木不见了只有那两个去盗墓的人被埋在了下面!我当时听说了这事就跑去看果真就是他们俩个!”西大爷说完喘着粗气端起了酒碗又灌下一碗后全身脱力似地仰靠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微微颤抖着。
仿佛为了配合此时的气氛一股微风吹过黯淡的烛光摇曳了两下明暗不定地映照在西大爷的脸上那一道道皱纹下的褶皱似乎因为他的恐惧而微微抽搐着。
温老在给我的信中并没有提起过文王山曾经生过类似的怪事我看了看春娃小伙子的脸上满是惊疑的表情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这段往事。
“既然已经出过这样的事怎么还会有人把墓地选在文王山里呢?”我沉吟了片刻问道。
西大爷抹了把额头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是满头冷汗了。
“这事本来就太过于怪异骇人那土司的后人在生这事以后没几天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知道这事的乡亲们都说是山神怒惩罚了那黑心的土司和贪心的盗墓人所以大家也就在背地里说说都怕山神动怒降灾后来政府知道了这事不准大家再谈这事说这是搞封建迷信也就更没人敢再提了如今知道这事的人四城八寨的也没几个了。”西大爷咽下了一口口水艰涩地说道。
“西大爷这文王山里还生过什么怪事吗?”看到老人的精神镇定下来我再次试探地问道。
西大爷奇怪地望了我一眼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大爷这文王山上难道就没有别人再在这里下葬吗?”唐心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有是有的不过少的很因为古老相传这文王山是咱苗家的神山容不得凡人冒犯的。”西大爷一脸虔诚地说道。
“那其他埋在文王山上的坟墓有没有生过类似的怪事?”唐心追问道。
西大爷这次并没有很快地回答唐心的问题而是疑惑地扫视了一遍正注视着他的众人看得出来老人对我们如此关心文王山所生的蹊跷事产生了怀疑。
在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决定不将此行的目的透漏出去主要还是担心当地的村民知道了文王山下可能有古墓传出去会引起盗墓者的觊觎。
“呵呵年轻人嘛好奇心太重总想着把一件事寻根刨底问个明白。”贾老真不愧人老成精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西大爷的疑虑给遮了过去。
西大爷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思索了半晌道“到没有听说其他的坟墓生过这种事。”
我与唐心对望了一眼贾老也正看向我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这两个生怪事的地方应该是我们此行先要探察的地方。
接下来的交谈中装做不在意地探询了一番那土司的墓葬位置贾老在旁边为我打着掩护到也没让西大爷产生怀疑。
众人喝喝聊聊直聊到午夜方才算告一段落时隔半个世纪重逢的两位老人共卧一榻准备秉烛夜谈我和才子、春娃挤到了一张简易的木床上把条件相对较好的房间让给了唐心和兰花。
才子这牲口沾上床没过五分钟呼噜声便一阵响过一阵已经许久没有经受他噪音锻炼的我一时间还真有点受不了听到一旁的春娃也是不时地翻来覆去看来在才子的折磨下无法入睡的不止我一个人。
“春娃不知道这几天温老那边有没有什么现?”反正也睡不着我索性与春娃聊起天来。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这几天一直停在凤凰和东来了有三、四天没回过村子里了。”
我哦了一声春娃饶有兴趣地问道“郎大哥你们好象对文王山特别有兴趣呢。”
没想到这机灵的小伙子竟然瞧出了些端倪我笑了笑“我们这次来一是旅游二也是接到温老的信后想顺便过来瞧瞧这蹊跷古怪的文王山我这人的好奇心特别重遇到件想不通的事情总会挂在心上。”
“对了春娃过了这个暑假你就上高三了想没想过将来考什么大学啊?”春娃是东来镇下六个山中小村唯一的一位上了高中的孩子。
“呵呵想考到北京去!”春娃向往地答道。
走了大半天的崎岖山路体力消耗本就不小再加上酒劲上头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才子如雷的鼾声中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在西大爷的不舍与挽留中我们还是踏上了前往文王山的路我实在不愿意在东来镇继续耽误时间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和我一样。
从东来镇到文王山比从凤凰到东来镇还要远上一些山间小路更加湿滑难行足足从上午不到七点一直走到了傍晚终于在春娃兴奋的叫声中迎着夕阳的余晖我望到了几缕冉冉升起的炊烟。
从山顶俯视下去我刚好将文王山村看了个完整第一印象便是这哪里能算得上是个村落?山坳间一处小小的平地上几十户简易的宅子拥挤在一起离着村子不远处是一条如金丝玉带的大河自连绵青山一侧穿过远远望去就那巍峨山脉就像被开天辟地的一刀给砍成了两段似的。
“那就是文王山了那河是湘妃江。”春娃指着被大河北侧的大山告诉我。
正所谓“一山分两脉尾互相衔”我望着文王山叹了口气这一年多以来我所走过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阴阳风水勘术上所记载的少之又少的“双龙衔”脉可惜却是个断脉!
双龙衔脉号称天下三大奇脉之一依照阴阳风水勘术批解运主显贵其气悠长一般的龙脉是一条干龙周围或萦或绕着些支龙而双龙衔脉却是两条干龙并存尾互相衔接运数相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吉龙脉与普通的龙脉不同的是一般的龙脉风水眼只有一个而双龙衔却是双龙眼!阴阳并济最适合夫妻合葬。但是湘妃江却将整条龙脉破坏了个透彻!
那条平静安详的湘妃江就像断头台般将龙头与龙身一刀两断原本大吉的风水佳脉因此怨气丛生日积月累变成了大凶之脉!
这就让我有些糊涂了如果吴者的墓穴果真在这文王山中那么非但他后世子孙永世不得翻身就连吴者恐怕也死后不得安宁若是那个吴者选择墓穴的时候有位风水高人为他勘脉探穴自然会看得出这道龙脉的奥妙把死者安葬在这里等于是在害人呢。
这一道风水在阴阳风水勘术中也有记载被称做“破面紫薇”相俗称“养尸地”!是墓葬最为忌讳的。
死者安葬的位置如果不是在脉眼上还算好点顶多是子孙后代霉运缠身晦气盈门如果是刚好葬在脉眼上阴气积聚的中心那这本葬的尸体有多半的可能会化为
转念一想这吴者本就没什么后人自然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而且时隔二千年或许是山川运转沧海桑田那条湘妃江也有可能是在后世形成的。
这“破面紫薇”双眼穴也有个讲究那两个脉眼如果是单葬一人无论埋到哪个风水眼上结果都会穷凶极恶但如果在其中一道龙眼位上先葬一人最好是女性使这人吸尽阴晦的地气那另一道龙眼再有死者下葬最好为男性便会破了“破面紫薇”的风水。
不过这实在是太过于有损阴德的行为了为了一己之私而令人永世不得翻身甚至会化为魃魅僵尸实在是风水堪舆的大忌。
也难怪这文王山上会生古怪诡异的事情了此刻虽然夕阳西下但温度却不算低我的额头还有汗水山坳处的小小的村落在如金余晖下宁静而安详但是看着远处的文王山我的背心却是冷飕飕的由心里向外冒着寒气希望事情还没有太糟糕的程度。
春娃兴奋地大喊一声率先向山下奔去。
才子与兰花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贾老紧走了几步越过了我看得出来贾老的心情很激动“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有变。”贾老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想着心事脚下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下来猛地感觉到背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突然间的袭击让我心里打了个激灵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等到我听到唐心的惊叫时我的双手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臂再晚个几秒估计唐心就要被我的一记背摔给扔出去了。
“你吓了我一跳。”看着唐心惊魂未定的表情我有些尴尬地埋怨道“这样做可太危险了。”
“就碰了你一下反应这么强烈!”唐心埋怨地瞪了我一眼“人家是想问问你渴不渴!”唐心的另一只手上果然拿着水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唐心委屈地撅着嘴嘟囔道。
前面的兰花、才子和贾老也听到了唐心的叫声纷纷回头望来。
“没事刚才被一条山狗吓了一大跳。”唐心眼睛里闪动着坏笑对三人说道。
“山狗?哪呢?好久没吃狗肉啦!”才子听到唐心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撸胳膊挽袖子地嚷嚷道。
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唐心这丫头竟然敢说我是山狗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我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教训、教训唐心。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闹我的心思到不再去想这文王山诡异异常的风水格局轻松了许多。
“早跑啦我们还是快下山吧天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唐心催促道。
才子却不依不饶地四处张望着到是兰花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横了我一眼在才子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又提着才子的耳朵嘀咕了两句才子疑惑地看了看我和唐心嘟囔着扶起了贾老不再去寻找山狗的去向。
等到三人再度前行唐心笑嘻嘻地凑到我的身边轻声笑道“我刚才到说错了不是山狗是条山狼才对呢!”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唐心得意地笑着跑到了贾老一行人前面去了只剩下我在最后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唐心笑掉大牙……
顶着如火的烈日走了一整天的山路即便我始终认为自己的体力在普通人中可以算得上是佼佼者依旧觉得很是疲惫了虽然还说不上举步维艰但两条腿也重得可以没想到贾老竟然还能谈笑风生我对这位老人的惊叹又增了几分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春娃兴奋地一路小跑跑下了山我知道他一定是给温老送信去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仿佛眨眼间我与温老分别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想到老朋友马上就能相间心里颇有些激动不知道现在的温老完成了毕生宿愿后是不是能够真正地过上平静安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