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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雪中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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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烈沉声道:“要尊驾表明身份同时也要问一问尊驾因何要和秦某人过意不去?”
柳南江道:“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秦羽烈道:“尊驾少装糊涂东厢屋顶上有秦某人的二十余名弓弩手此刻毫无动静显然一一遭到尊驾的毒手了。”

柳南江缓缓转过身形道:“秦堡主!屋顶上埋伏弓弩手作甚?”

秦羽烈道:“前来与尊驾这种神龙诡谲人物会面秦某不得不预作防范。”

柳南江冷哼道:“辩得好!至于你那二十余名弓弩手遭到何种命运与老夫无关。这‘高升店’中想必另外尚有能人高手。”

秦羽烈道:“不错这‘高升店’中尚有高手。不过其中之一却在尊驾房中。”

柳南江双眉一挑道:“秦堡主!你到底打算如何?”

秦羽烈冷笑道:“秦某人话说得够明白了难道尊驾真是傻子?”

只听凌长风在暗以“传音术”说道:“南江兄!这样缠下去可能会缠到天明也不会有个了局。以南江兄目下功力何不出手好好将秦羽烈这个武林枭雄好生教训一顿?”

柳南江一想凌长风的话也有道理如此缠下去是绝无了局的。

一念及此乃沉声道:“秦羽烈!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秦羽烈似乎有所仗恃虽已眼见柳南江威猛绝伦的掌劲却丝毫无畏惧之色。闻言嘿嘿笑道:“尊驾最好少说狂话。”

不待他说完柳南江就呼地攻出一掌。

这一次柳南江存心要教对方知道厉害因此一动手就不由自主地施展出佛门绝学“罗汉伏虎掌”。真个气势凌人。

秦羽烈自然不敢攫其锋锐飘身闪退公孙彤却疾声嚷道:“哦!‘罗汉伏虎掌’!果然是柳南江娃儿。”

秦羽烈神色大变在月色照映下只见他面色苍白目光中透视惊疑之色。

柳南江心头也是暗惊情知已无法再隐瞒真实身份。可是为了不让房中的秦茹慧露面只得咬牙死不认帐。冷叱道:“简直是信口开河!老夫凭什么就不会佛门绝学‘罗汉伏虎掌’。”

公孙彤道:“当今武林之中会‘罗汉伏虎掌’者只有无尘大师一人除了他的徒儿之外别人怎会这种掌法?”

柳南江道:“尔等仿佛得了疯病竟然一口咬定老夫是柳南江娃儿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羽烈突然神色一正道:“柳相公!秦某为你道喜了!”

柳南江神色不禁一怔继而冷声道:“秦堡主!你在说些什么?”

秦羽烈道:“柳相公此刻内力与前相较几别于天壤理当道贺。”

柳南江道:“秦堡主口口声声指老夫为柳南江娃儿。”

抬手向房中一指接道:“请问堡主房中妇人是谁?”

秦羽烈道:“想必是秦某人的不孝之女茹慧易容改扮。”

柳南江不禁大惊正感难以回答突见一影子自他所居住的房内闪电射出落在他的身边。

柳南江转头一看赫然是那古寒秋。

古寒秋将手中黑竹箫朝秦羽烈一点道:“秦堡主!你别转弯抹角讨便宜房内明明是我古娘子因何说是你女儿秦茹慧?”

秦羽烈不禁大大一怔侧头一看公孙彤也是满面困惑之色。

柳南江也是大惑不解古寒秋因何自他房中而出真使他百思不解。

古寒秋以“传音术”向柳南江说道:“柳相公!不必心惊肉跳你那位心上人秦茹慧好端端坐在屋里的热炕上。寒秋日间多有冒犯所以目下帮帮你的忙该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柳南江侧转头去投以一瞥心中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易容术用者大有人在但是想唬过高明的眼睛可不太容易。

秦羽烈一怔之后立刻又回过神来道:“古娘子!你可知身畔何人?”

古寒秋道:“据他自己说是祝永岚谁知是真是假。”

秦羽烈道:“若是假冒祝水岚倒无关紧要倘若真是祝永岚古娘子就不妙了!”

古寒秋道:“有何不妙?”

秦羽烈道:“祝永岚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老风流终日寻花问柳纵情青楼娘子寡居如今与祝永岚同处一室传扬出去岂不是大为不妙?”

古寒秋啐道:“呸!嚼你的烂舌根吧!他是柳南江根本就不是祝永岚。”

想不到她经不起秦羽烈一激就说出了真相。

秦羽烈面有得色的笑道:“柳相公!秦某人没有猜错吧?”

古寒秋冷哼了一声道:“我古寒秋上了你的大当!”

柳南江猜不透古寒秋的来意她既像是无意中揭穿了他的身份又象是和秦羽烈一唱一和故意要他陷于尴僵局面之中。

不过柳南江却有应变之法。站立当场不闻不问静观其变。

公孙彤一旁插口道:“老朽已多年不见‘罗汉伏虎掌’之威势今日却教老朽在柳相公手下重开眼界真是有幸得很。

语气一沉接道:“借此机会老朽尚有一事想求教于相公。相公方才要本堡花管事转告秦堡主说是祝永岚和黄衫客业已结盟要共同对付‘祥云堡’可是真有其事?”

柳南江情知再硬充祝永岚到底势将贻人笑柄因而冷笑一声道:“在下因前些日与秦堡主闹得不欢而散因此才隐去真面目免去重聚时之尴尬。秦堡主却一定要揭穿不知有何用意?”

秦羽烈淡淡一笑道:“柳相公请回答公孙总管的问话。”

柳南江轻噢一声目光转向公孙彤像是从未听过公孙彤所提出的问题一般。

公孙彤双手一拱道:“柳相公既然未曾入耳老朽不妨再说一遍……”

柳南江一挥手接道:“不用说了!祝永岚确已和黄衫客结盟。”

公孙彤离柳南江只不过三步之遥突见他右腕倏扬一掌拍向柳南江腰际的“会池”大穴。出手之快如同电光石火。

观其捏拿部位却又不想一掌置柳南江于死地。

古寒秋大叫道:“柳相公当心。”

柳南江虽未想到公孙彤会遽然出手在对方那股强劲掌风堪要临体之际却也先一步有所觉察。

不待古寒秋警告就已身形横飞八尺一闪避开。

孰料秦羽烈和公孙彤早有默契先一步计算好了柳南江的闪避之势以逸待劳。仗以成名的“困龙八抓”闪电般施出。叭地一声就抓住了柳南江的后领。

公孙彤一掌落空二掌又起呼地一声拍向柳南江的前胸。

此招已然威力大增掌劲呼呼生风丝毫未留余地。

柳南江后领被秦羽烈一把抓住闪避不得只得右掌向前左掌向后同时拍出两掌。

掌势一起身后的秦羽烈已然松手退开。面前之公孙彤却未撤招收势依然一拍到底。

砰然巨响两股掌风汇接一处平地狂飚三尺激成一道浊流。草木、沙瓦无不卷飞。

柳南江和公孙彤二人各自后退三步。

柳南江心头暗骇不已果然公孙彤的武功要比秦羽烈高强得多。若非自己喝下柳夫人所赐的“补元汤”使内力大增在公孙彤凌厉掌风一击之下必然非死即伤。

公孙彤聚集七成功力拍出一掌仅仅赢得持平之局也是心头狂骇不已定定神冷叱道:“娃儿内力大增想必是拜那柳夫人之赐了!”

柳南江道:“不劳动问。”

语气一顿接道:“等驾内力凌驾秦堡主之上却屈为总管之职内中想必另有隐情。”

公孙彤接道:“娃儿若想见天明之日头最好少说废话。”

古寒秋在一旁冷笑着插口说道:“江湖中传言秦堡主不过是一个傀儡总管公孙彤才是掌权之人看来并非虚言。”

秦羽烈狂怒道:“古娘子找死……”

话声未落人已飞身前扑五指箕张如钩向古寒秋抓去。

古寒秋也非易与之辈手中黑竹箫一抡不顾对方抓来之势如何险恶竹萧笔直地点向秦羽烈的“璇玑”穴。

公孙彤沉声说道:“娃儿!别给无尘大师丢人快快亮出‘罗汉伏虎掌’的绝招!”

话声一落缓缓拍出一掌。

柳南江心头明白这一掌乍看轻缓其实隐藏了无限杀机。

柳南江从无尘大师习艺除了那套“雷音八剑”尽得精髓之外一套“罗汉伏虎掌”也练到相当火候。

不过无尘大师曾一再告诫使用掌法多半要借助深厚之内力柳南江年纪尚轻内力修为距离炉火纯青之境地为时尚远难将“罗汉伏虎掌”威势完全挥是以嘱其不得擅用。

自从离开“啸吟山庄”之后柳南江已然觉自己内力大增加以目下寒星宝剑不在身边故而动用了“罗汉伏虎掌”。

此刻见公孙彤轻缓地拍出一掌立即右掌轻挥潇洒自如地施展了一招“咆哮山岗”乍看轻如飘絮实际上也是蕴藏无限变化与杀机。

那边的古寒秋以硬打硬接的手法一根黑竹箫招招指向秦羽烈的要害一时之间竟然逼得秦羽烈连连后退落尽下风。

多亏这位品箫弄蛇的古娘子在面对强敌之下竟然还有心思照顾柳南江。抽空闲眼一瞥连忙振声叫道:“柳和公当心点!那公孙彤老儿施展的是霸道已极的‘风林十八掌’。”

她的话声未落这边柳南江和公孙彤已然两掌相接砰然巨震砂石飞扬草木尽折而他们二人也各自被那强劲的掌风震退五步。柳南江频频喘吁、气穴翻腾观之那公孙彤神色也与他相同。然而在喘吁之余又多添一层骇意。

秦羽烈和古寒秋也是惊骇不已竟然同时停下来木立未动。

整个院落中一片静默无半点声息。

良久柳南江方沉声道:“尊驾好厉害的掌法想不到遁世多年行迹不明的终南三君之一的‘石君子’竺道台竟然降尊纾贵屈为‘祥云堡’之总管倒使人意想不到。”

古寒秋心中一动以公孙彤方才那一掌看来他显然就是竺道台的化身。

终南三君有结谊之盟古寒秋心存顾忌倒不便点破了。

公孙彤被柳南江一掌震退后的确狂骇不已此刻已然镇定心神闻言并未过分激怒冷声道:“娃儿!‘风林十八掌’是那竺先生所创半点不假然而竺先生曾授与老夫和祝永岚二人老夫公孙彤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柳南江冷笑着接口道:“以尊驾功力看来凌驾秦堡主之上何以甘愿委屈在秦堡主之下?”

公孙彤道:“老夫心甘情愿与旁人无干。”

柳南江道:“如此说来尊驾并非‘石君子’竺先生?”

公孙彤道:“自然不是。”

柳南江道:“竺先生如今何在?”

公孙彤道:“竺先生遁世多年不出老夫岂能知其下落?”

柳南江道:“请问尊驾竺先生行迹不明有多久了?”

公孙彤道:“约莫一十五年。”

柳南江道:“再请教一事死于‘风林十八掌’掌风之下者有何征兆?”

公孙彤道:“心脉震断口不流血目不突睛别无异状。”

柳南江问来问去只是一副枷如今锁枷已然套上了公孙彤的颈项这才说出他想要说的正题。

当下冷笑一声道:“公孙总管竺先生约莫有一十五年未在武林中显露行迹尊驾不会记错吧!”

公孙彤似已心神不耐沉叱道:“自然不会错娃儿何其罗嗦!”

柳南江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公孙总管!你且站定脚跟听我慢慢道来。”

吸了一口长气缓缓接道:“七年前‘七柳斋’中隐居之‘关中一龙’凌震霄死于心脉震断;八月仲秋之夜‘芙蓉寨’门人也死于心脉震断浮尸曲江池中;翌日曲江池畔‘倚水阁旅店’之中一名卧底店家也因心脉震断而亡。三人俱是口不流血目不突睛显然是被‘风林十八掌’所击殒命。竺先生既已十五年未在江湖上露面自七年前三月初三以迄今八月十六这三条命案又是何人所为?”

公孙彤听至一半神色已然大变。然而他依旧静静听完。方沉声回道:“目下会用‘风林十八掌’之人尚有祝永岚何以唯独质问老夫?”

柳南江冷笑道:“在下已先一步问过祝永岚他已矢口否认。”

公孙彤道:“杀人者焉能自承是凶手?”

柳南江道:“观诸尊驾与祝永岚二人之作为后者之言较为可信。”

秦羽烈在一旁插口叫道:“公孙总管养虎贻患快些毙了这个娃儿!”

柳南江方待回话忽听古寒秋说道:“柳相公并非古娘子临危不助只因相公方才曾指称公孙总管可能是终南三君之一竺先生之化身。公孙总管虽加否认却难以肯定古娘子先一步告退。”

言罢飞身而起纵上屋顶。再一弹身就不见了踪影。

眼下成了以二对一之势柳南江不禁心头暗凛。此刻那公孙彤已然扬掌待。一旁的秦羽烈也是虎视眈眈俟机而动。

柳南江虽有凛凛之情却无畏惧之色。沉声说道:“秦堡主!你假貌伪善妄图双手遮天柳南江死不足畏这客栈中尚有武林中人。天明后你之作为即将传扬江湖道上有那仁人义士为我柳南江复仇!”

秦羽烈冷笑道:“柳相公!此刻说这种话未免太嫌多余!相公位临长安秦某待以上宾之礼。无奈相公得寸进尺且诈弄诈使秦某为武林同道所不谅。秦某如不杀你岂有容身之所。”

话声未落身形前扑右手五指屈如铁钩向柳南江项间抓去观其身手如鹰隼攫食辛辣无比。

忽听公孙彤低叱道:“堡主且慢动手。”

这一声低叱竟宛如纶旨秦羽烈身在半空中一个转折重又落回原处。

公孙彤身形半转面对柳南江接道:“娃儿可听老夫一句剖解之辞?”

柳南江道:“洗耳恭听!”

公孙彤道:“娃儿方才言道‘关中一龙’凌震霄于七年前三月初三因心脉震断死于‘七柳斋’中是从何处听来?”

柳南江道:“此乃人所共知之事就连秦堡主也曾一再提及。”

公孙彤连连摇头道:“那不过是以讹传讹不实之说。”

语气一顿低声接道:“娃儿!那‘关中一龙’凌震霄未死!”

凌震霄未死之说柳南江并未感到惊奇因为他早就和凌震霄本人会过面那是千真万确之事。然而此事出自公孙彤之口就难免使他惊骇不已了。

方才听到秦茹慧提及秦羽烈和公孙彤已知凌震霄未死之事柳南江还将信将疑。此刻亲耳听公孙地说出不禁心头狂骇。不过在心神稍为镇定之后柳南江复又私心揣测对方也许只是生疑臆断并无真凭实据。

因而暗吁一口长气轻描淡写说道:“此说未免太无稽了。”

公孙彤冷笑道:“老夫从未说错过一句话!”

柳南江心中暗动武林中只有一人从来出言不收说一无二那就是终南三君之一的“石君子”竺道台看来……。

不过他却不再点破仍一口咬定道:“家师曾亲眼见到凌震霄之尸体除非他心脉震断后尚能转魂还阳否则准死无疑。”

公孙彤冷笑连连道:“嘿嘿!想不到无尘大师生就一双高明法眼勘破了万丈红尘却被凌震霄戏耍了一番。”

柳南江佯怒道:“尊驾何出此言?”

公孙彤道:“娃儿稍安勿躁!老夫自然要对你说个明白。”

语气一沉接道:“死者不过是凌震霄之替身凌震霄本人则改头换面依然在江湖上行走。不但令师遭受其蒙即使老夫也被瞒骗了七年之久。”

公孙彤语气之中已明显透露出他本来要置凌震霄于死地却不料被凌震霄狡奸兔脱。

如此说来七年前假扮走方郎中进入“七柳斋”中遽下煞手掠夺玉佩的必然是公孙彤了。

柳南江心中几乎已完全肯定。然则他此刻却不再轻易出口。当下故作沉吟一番然后问道:“如此说来‘关中一龙’凌震霄尚活在世上?”

公孙彤点头道:“不错!而且凌震霄还常在长安附近活动。”

柳南江道:“在下不信。”

公孙彤一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黄——衫——客——娃儿会过他不少次吧?”

此语一出柳南江心头狂震。凌震霄掩藏了七年之久的行踪竟然败露。看来他费尽心机巧织的罗网也将破败无功了。

柳南江一念未已忽见一道黑影自他所在的上房之中电射而出。

暗影之中复现一道耀眼晶光。

原来是那秦茹慧短剑横胸落在公孙彤面前沉叱道:“公孙老儿受死!”

话声中一剑向公孙彤当脑刺去。

公孙彤猝不及防当下冷哼一声双掌连挥两股暗劲同时向秦茹慧握剑右腕卷去。

柳南江不禁失声惊呼在公孙彤所施展的“风林十八掌”之凌厉攻势下秦茹慧非死即伤。

柳南江虽心头狂骇却又无能为力只有眼巴巴等待着惨剧的生。

殊不知结果大出柳南江的意料之外在那两股掌风如惊涛骇浪般行将卷到之一瞬间只听秦茹慧娇叱一声人已腾跃而起宛如天马行空手中短剑改为平削自公孙彤头顶一闪而过。

这一转变快似电光石火使人目不暇接。

待秦茹慧双脚踏实柳南江这才现她手中短剑上多了一圈物件原来是公孙彤头上的髻。

公孙彤、秦羽烈无不心头狂震柳南江也是狂骇不已!

终南山望鹿坡前的异象又重新映入他的脑际秦茹慧不成招式的一剑几乎使他丧命目下这一剑依然不成招式然而却犀利已极地削去了公孙彤头上的髻。看来她的魔性又要复了。

忽然另一个意念又闪过柳南江的脑际。秦茹慧私下里曾对他说过每当魔性作之际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指示她的行动。先前她安静地蛰伏房中此刻突然冲出向公孙彤挥剑砍杀莫非凌震霄已到了这客栈的附近了?

一念及此柳南江乃试以“传音术”说道:“凌前辈!您在何处?”

果然柳南江耳畔响起了凌震霄的声音道:“娃儿休要和老夫说话免得使老夫分心!”

柳南江本想请求凌震霄不要再以魔功折磨秦茹慧却又呐呐说不出口。

此刻震骇不已的秦羽烈已然回过神来向秦茹慧走进两步和声问道:“你可是茹慧?”

秦茹慧抬手在面上抹了两下恢复本来面目冷声道:“正是茹慧。”

秦羽烈喟然道:“茹慧!你误信外人唆使向为父动剑也还罢了。怎么又向公孙总管行凶?若非公孙总管看在为父情面手下留情你此刻早已一命身亡还不收剑退下。”

敢情秦羽烈一见秦茹慧出手厉害无比又施出了缓兵之计。

熟料秦羽烈的狡计难以得逞秦茹慧闻喜不禁柳眉倒竖冷声道:“秦堡主!你少在本姑娘面前挂羊头卖狗肉。你对本姑娘有养育之恩然而也有施箭欲射死本姑娘之仇。养育者是你欲杀我者也是你。如今已是恩仇两消一无瓜葛。只因本姑娘如今身世未明不愿平白背上忤逆杀亲之罪才暂时留你一条活命。望你不要自找死路……”

语声未落人已如疾矢般前扑短剑刺向公孙彤右胁之处劲道十足毫无余地。

这完全是一种亡命的打法柳南江情知秦茹慧已被暗中潜伏的凌震霄控制身不由主心中不免暗暗着急。

那公孙彤方才吃过苦头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身形向左一个急转双掌同时按下似乎存心要使秦茹慧毙命掌下。

秦茹慧竟然不避不闪纤腰一拧剑划半弧依然指向公孙彤的右胁之处。

砰然巨响秦茹慧身躯如风车般打了个转摔倒在一丈开外。

然而公孙彤的右胁以下衣衫撕裂在月光下明显可见胸胁处一值殷红剑痕。

这一招竟然是两败俱伤。

柳南江正待前纵打算护住秦茹慧之际突见她弹身而起又一剑向公孙彤刺去。

秦羽烈狂吼一声道:“丫头找死!”

右掌闪电般向秦茹慧左臂抓住。

秦茹慧冲劲过猛势将难逃秦羽烈的“困龙八抓”。

只听秦茹慧娇叱道:“找死的是你……”

叱声未已人已硬生生地来了一个转折短剑如闪电般向秦羽烈右腕削去。

招式辛辣身法怪异可说是前所未见。

柳南江却心头明白并非秦茹慧的功力骇人只不过受了凌震霄暗中的操纵罢了难怪武林中经常魔头当道原来魔功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边秦羽烈更是震惊不已切急中连忙撤招收势飘身闪退。

凭他如何快仍是慢了一步短剑过处手背竟然被削去一大片皮肉。

秦茹慧冷叱道:“如再妄动本姑娘绝不留情!”

身形并未停住双脚凌空娇躯在半中中打了一个回旋复又向公孙彤扑去。

公孙彤虽然右臂已受剑创毕竟内功深厚此刻为了护命。也就猛一吸气力贯右臂呼呼呼一连拍出三掌真是威猛绝伦。

秦茹慧竟然不知死活地冲入了强劲的掌风之中。

柳南江见状不禁大骇连忙以“传音术”说:“凌前辈秦姑娘血肉之躯怎当公孙彤‘风林十八掌’之凌厉威势请……”

他这里话声未已耳边忽传砰然巨响秦茹慧身躯已然被抛向半空离地有二丈开外。

柳南江一纵向前猿臂舒展正好把秦茹慧接在怀中只见她口吐血水娇喘吁吁。

抬头看公孙地摇摇欲坠颈窝处血流如注分明已被利剑洞折。

柳南江突听凌震霄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娃儿!只因你一仁之念唠唠叨叨使得老夫功亏一篑又得要老夫大费手脚了。”

柳南江根本就没有听进耳中俯凝望伤重喷血的秦茹慧几乎泫然泪下。

秦羽烈已然背负着公孙彤一跃上得房头仓惶遁去。

东厢上房之中有一房门呀然打开凌长风飘然而出来到柳南江身边悄然说道:“南江兄!秦门自相残杀兄台何必……”

柳南江疾声接道:“长风兄不知内情茹慧姑娘并非秦羽烈亲生之女。”

凌长风讶然道:“哦!原来如此……”

语气一顿接道:“秦姑娘伤得如何?”

柳南江吁叹道:“以血肉之躯硬闯‘风林十八掌’的凌厉掌风伤势不问可知……”

他几乎想要痛骂凌震霄有失人道。

凌震霄的声音又在他耳边说道:“娃儿!你可能恨煞老夫了!其实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语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茹慧丫头身受重伤对她却大有好处。抱回去安置炕上点封‘会池’‘灵台’‘曲尺’‘寸关’‘璇玑’诸穴再施以推宫过穴手法为其全身捏拿一个时辰后伤势不疗而愈。非但前次老夫为其注入气穴内之魔功尽消内力反而倍增。这丫头都是沾了你这娃儿的光。”

语气一顿接着道:“午间来杜曲‘唐家老店’一会再者勿将老夫行踪告知风儿老夫去也!”

柳南江这才吁了一口长气原来自己错怪凌震霄了。

凌长风见他屏息凝神不禁讶然问道:“南江兄因何愣?”

柳南江连忙掩饰道:“在下在思索如何为秦姑娘疗伤。”

此刻秦茹慧已然昏迷不省。

柳南江转身抱起秦茹慧奔回房去。

先将秦茹慧平放炕榻之上然后取火折子燃上了灯。

依照凌震霄的吩咐点封了秦茹慧躯体上的几处大穴。

将两只袖往上一抹端好了架势正待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柳南江不禁又怔住了。

诸凡施展推宫过穴手法必须抚遍伤者躯体之全部尤以乳泉会阴等处更不可疏漏。然而秦茹慧是一个未嫁处子自己又……

思及此处柳南江不禁面热耳躁面对急待疗伤之秦茹慧却又下手不得。

正感进退维谷之际房门呀然而开。柳南江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古寒秋。

古寒秋闩上房门将瘦精精的躯体依靠在门板上目光在柳南江脸上一扫轻声问道:

“柳相公因何面热耳躁惴惴不安?”

柳南江嘴唇蠕动呐呐难以回答。

古寒秋缓步走向炕榻之前同时轻声说道:“想必是相公要为秦姑娘推拿疗伤却又顾及男女之别难以下手。古娘子代劳如何?只怕相公信不过……”

柳南江接口道:“古娘子言行虽有乖张之处倒不失为人方正只是……”

古寒秋一扬手道:“相公别说下去了再说下会必然是威胁之辞难免会使古娘子听得冒火那样对你我都不便。”

语气一顿接道:“说吧!要我古娘子如何代劳?”

柳南江暗忖:有自己在旁谅必古寒秋不会动什么手脚何况她和秦茹慧又无深仇大恨。

因而将头一点道:“那就多谢古娘子。请古娘子为秦姑娘周身施推宫过穴的手法就行了。”

古寒秋双目一挑道:“柳相公!我古娘子简直有些怀疑你是否借机想谋害秦姑娘。她身受‘风林十八掌’之凌厉掌风心脉未被震断留下一口气已算是奇迹。若想起死回生必定得有独特的疗伤之法。想不到柳相公只教我古娘子为她推宫过穴。气血逆走经血倒流你岂不是存心要送掉她一条小命?”

柳南江对凌震霄深具信心因而语气肯定地说道:“有劳古娘子为秦姑娘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就行了。秦姑娘若有三日两短在下赔出性命一条。”

古寒秋那双精亮的目光将柳南江看了又看良久才语气喃喃地说道:“相公的师父是方外奇人想不到打伤之法也是方外奇方我古娘子今大倒要开开眼界看看灵不灵!”

一纵身上了炕榻一脚跨过秦茹慧的身躯双膝下跪端好架势一本正经地为秦茹慧开始了推拿。

柳南江目不稍瞬地盯着古寒秋的双手。虽然他对古寒秋相信得过却仍存有防范之心。

约莫过了一刻工夫古寒秋已将秦茹慧躯体正面各部推拿完毕。

将秦茹慧翻转过伏卧古寨秋再在她的背面各部展开推官过穴的手法。

待案茹慧的躯体被古寒秋翻转恢复原来的仰躺之姿时柳南江才吁了一口长气。

原来此刻秦茹慧已然面色红润气息均匀浑身衣衫尽湿。显然伤势已愈了。

古寒秋大感错愕喃喃道:“奇了!奇了!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以如此简单的手法疗治如此严重的伤势。唉!活到老学到老!这句话真不错。”

柳南江此刻心情大为轻松神色也就一舒轻笑道:“古娘子歇一会儿吧!”

古寒秋下了炕榻方觉自己也是遍体汗淋往靠椅上一坐道:“柳相公!劳动大驾为我古娘子倒一杯茶吧!”

柳南江连忙拿过包着棉布套子的暖壶倒了一杯热茶恭敬地递给古寒秋。

古寒秋一口气喝干目光向杭榻上的秦茹慧一瞟翻眼问道:“这就行了吗?”

柳南江点点头道:“行了!再过半个时辰秦姑娘就会苏醒。”

古寒秋一挥手道:“来!坐下聊聊。”

柳南江依言坐下恭声道:“在下洗耳恭听。”

古寒秋道:“别来这一套。咱们话说清楚此刻朋友过一天也许就是敌人得看当时的情势而定。你休想拿枷套我。”

柳南江赔笑道:“那倒不敢。”

古寒秋道:“在未提正事之前我古娘子先说破一件事。你们虽已易容衣衫却没有换所以一住进客栈就被我认出来了。方才从你房中挺身而出也征得了秦姑娘的肯可别怪我冒失。”

柳南江连连点头道:“在下理会古娘子所说的正事……”

古寒秋接道:“那公孙彤有八分像是‘石君子’竺先生的化身。”

柳南江唤了一声道:“哪八分像?”

古寒秋道:“‘风林十八掌’的骇人威势。”

柳南江道:“哪二分不像?”

古寒秋道:“竺先生一身傲骨满怀傲气岂愿屈为秦羽烈之下?”

柳南江缓缓地摇头说道:“以在下的看法却不以为然如果竺道台另有居心以秦羽烈出面他则暗中操纵怎能算是屈于秦羽烈之下?”

古寒秋沉吟一阵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法倒也有理。”

语气一顿翻眼问道:“相公可知竺先生因何遁世不出?”

柳南江摇摇头道:“在下不知如古娘子有意相告在下愿闻其详。”

古寒秋面上突显肃然之色吁叹了一声道:“这话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语气微顿方从容接道:“竺先生在终南三君子之中虽然排行第二但是却远比家兄如松更见锋芒一套‘风林十八掌’横扫黑、白两道饮誉武林却想不到触怒了两个武林高手。那两人联手对付竺先生立誓非杀死他不可才逼得他销声匿迹。”

柳南江讶然道:“那两位高手如此厉害吗?”

古寒秋道:“以一对一竺先生还不至于会居于下风。然而以二对一竺先生就难以抵御了。”

柳南江喃喃道:“联手以二对一触犯江湖大忌难道终南三君子的另外二人就袖手旁观不管竺先生的死活吗?”

古寒秋喟然说道:“古语说得对!君子有隐恶扬善之德既称终南三君子就得有君子作风。偏偏竺先生一时逞意气之争揭了人之**是以家兄及亡夫只得不相问了。”

柳南江道:“如此说来那‘石君子’竺先生就太不应该了。”

古寒秋连连点头道:“的确太不应该。”

语气一顿接道:“当时武林中除了三君子之外尚有三圣即情至柳啸吟棋圣欧阳白云酒圣胡不孤。”

柳南江道:“关于那柳啸吟和欧阳白云二位前辈前些日子也曾听人说起过。至于那酒圣胡不孤……”

古寒秋接道:“联手起来要追杀竺先生的就是欧阳白云和胡不孤二人。”

柳南江不禁讶然道:“因何缘故呢?”

语气一顿缓缓接道:“这三圣之中柳啸吟是酒不沾唇除了偶尔和棋圣对弈几局之外啸吟风月倒也自在而酒圣胡不孤和欧阳白云走得最近。那时欧阳白云已然娶妻彭氏乃开封望族之后并非武林中人。夫妻结婚十载恩爱异常。然而这十年中却无有一子半女可说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柳南江听得十分神往也就未曾插口。

古寒秋吁了一口长气复又接道:“夫妇俩平静地度过了十个年头这时胡不孤已和欧阳白云结为莫逆。棋圣稍长几岁对胡不孤称老弟台可见其情谊之深。对胡不孤称兄道弟就不算外人。胡不孤只身未娶自然常往欧阳白云家中走动对彭氏也呼以大嫂。说巧真巧彭氏十年未出可是当胡不孤常往走动后竟然生下一女白胖可人而且那一双眼睛极像了胡不孤。”

柳南江讶然道:“难道……?”

古寒秋接道:“相公不必讶异。当时武林中就有谣传说胡不孤与彭氏有私。欧阳白云听在耳中一笑置之。而胡不孤却不然一怒之下削为僧。无独有偶彭氏也紧跟着削为尼。因此武林中谣言更炽欧阳白云面临妻散友离之处境不禁怒火中烧立誓寻找那造谣生事之人杀之以泄其忿。”

柳南江不禁插口问道:“难道是那竺先生捏造的谣言吗?”

古寒秋摇摇头道:“说良心话造谣言者并不是他。然而他成为欧阳白云和胡不孤二人追杀的对象却也并不冤枉。”

柳南江道:“何故呢?”

古寨秋道:“事情就出在欧阳白云所有的一副棋子儿上。”

柳南江轻哦一声道:“我知道那副棋子儿听说都是死人脑门锁骨凑成。”

古寒秋点点头道:“一点也不假。白色是女人脑门锁骨黑色是男人脑门锁骨。那时白色已够一百八十之数而黑色却只有一百七十九粒再加上一粒那副棋子儿就全了。”

柳南江道:“三百五十九条性命凑成一副棋子儿此公也未免……”

古寒秋接道:“平心而论欧阳白云虽然嗜杀却没有滥杀一人。”

语气微顿接道:“且说那欧阳白云为了要查寻那造谣生事之人来到长安、正巧与情圣柳啸吟碰上了。两人寒喧一阵少不得要弈上一局。根据以往的记录棋圣从未败北想不到那一次却输给了柳啸吟。而且柳啸吟赌的还是项上人头。”

柳南江道:“也许是闹着玩的柳啸吟棋艺不精怎敢赌项上人头。”

古寒秋道:“开始也许是说着好玩然而到后来却成了真。”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接道:“两人初碰面时欧阳白云说他前来长安是为了要找那造谣生事之人正好用那人的脑门锁骨凑足这一副棋子儿。柳啸吟像是说笑话‘何必为了一颗黑棋子儿劳碌奔波干脆我成全你吧我若输你任你割去项上人头你若输棋这副棋子儿从此就归我所有。’若在往日欧阳白云绝不会答应偏偏那时他心情不好竟然一口答应。大家都是成名人物说话就得算话柳啸吟自然不得收回。那一盘棋真是惊动了不少武林人物纷纷前往围观竺先生就是棋证。”

柳南江道:“据在下所知那盘棋柳啸吟赢了。”

古寒秋点点头道:“是的。也许是欧阳白云故意相让或者因他心绪欠佳棋路紊乱。

总之那盘棋他是输了。输棋是小事竺先生却不该多了一句话。”

柳南江问道:“他说了什么?”

古寒秋道:“先前就已说过竺先生心高气傲论武功赁威望欧阳白云与其不相上下然而欧阳白云所毙的魔徒却多过竺先生的成绩难免会遭致竺先生的妒嫉一见欧阳白云输棋就趁机会奚落了几句。口角无好言然而竺先生却一时气盛惹下了大祸。”

柳南江道:“他必然是……”

古寒秋道:“欧阳白云投子认输之后竺先生奚落地说道:‘欧阳是故意输棋的因为他自知无能凑足黑棋子儿。’欧阳白云负气地回道:‘虽然整副棋子儿已然输给了啸吟老弟我依然要为他凑足那副棋子儿。’竺先生说:‘欧阳白云一个人要服输。尊驾的煊赫时代已然过去目下年迈体弱不中用啦!’欧阳白云道:‘那我倒要试试!只要被我查到谁在造谣生事弄得我妻散友离他脑门顶上的锁骨就要成为黑棋子儿即使是你竺道台也是照样。’这句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显然有损竺先生的威风。于是逞强地说:‘欧阳白云!

养个女儿还要人家帮忙你在我面前还耍什么威风。是男子汉就该去杀胡不孤那不是一颗现成的黑棋子儿吗?’”

柳南江接口道:“竺先生说这种话未免太有失君子风度了。”

古寒秋道:“是啊虽然欧阳白云生下女儿之后武林中有谣言中伤却无人敢公然在欧阳白云面前说出。竺先生此语一出举席皆惊。”

柳南江关切地问道:“当时欧阳白云如何反应?”

古寒秋道:“当时欧阳白云的色意外地平静只说了声‘在场各位作个见证改日讨教’就离了现场。翌时就传出胡不孤偷盗寺内镇山宝剑而逃蓄还俗与欧阳白云聚集一处追杀竺先生。”

柳南江道:“这个乱子可不算小!”

古寒秋道:“的确。整个武林或多或少都受到一点影响。胡不孤成了逃僧其寺住持派人追缉连着乱了好几年。”

柳南江道:“后来呢?”

古寒秋道:“竺先生不知所终欧阳白云和胡不孤也不知所终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中新人辈出老一辈的人物已经被人遗忘了。”

言下颇有唏嘘之情。

柳南江俯蹙额怅然若有所思。

古寒秋沉默片刻复又问道:“柳相公可曾问我因何要谈及这些往事?”

柳南江默默摇头。

古寒秋又道:“自八月仲秋武林赛美大会以来终南、长安、曲江池畔已经出现了不少武林人物。有新有旧有老有少。然而我古娘子却又偏爱那位欧阳玉纹姑娘。”

语气微顿接道:“屈指一算她似乎就是欧阳白云之女。”

柳南江心中一动疾声道:“如此说来那丑老人就是欧阳白云了?”

古寒秋摇摇头道:“错了!看那丑老人饮酒海量他应该是胡不孤。”

说到此处目光向榻上的秦茹慧一瞥喃喃说道:“我先走步秦姑娘就要苏醒了。”

柳南江道:“古娘子何不暂留秦姑娘醒后还要拜谢哩!”

古寒秋一摆手道:“免啦!”

柳南江闩上房门探视炕榻上的秦茹慧仍是甜睡也就不忍搅扰负手窗前怅惘地凝视着窗外渐明的天色。

突然在他背后传来一声吁叹。

柳南江一回头赫然现是秦茹慧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她是何时走下炕榻来到他身后竟然连一点脚步也没听到。

秦茹慧神情肃穆喃喃道:“我死了吗?”

柳南江连连摇头道:“不!你好生生地活着!”

秦茹慧目注窗外的雪景喃喃道:“我想我大概是死了!因为我的心境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静过。听人说人死之后是最平静的。”

柳南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无法了解一个习武之人人性入魔重又舍弃魔道后将是何种心情。

沉默良久方轻声问道:“秦姑娘!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秦茹慧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没有。我记得我受过伤然而我躯体内却毫无受伤的感觉反而觉得精力充沛已极!”

柳南江笑道:“那就好了!”

秦茹慧突然目露精光张臂将柳南江抱住粉颈贴上了他的胸膛柔声道:“我知道一定是你倾尽内力为我疗伤。”

柳南江未如此面对面与姑娘家相拥过一时之间心胸中仿佛多了一头跳跃的小鹿。

慌忙扶住秦茹慧肩头缓缓将她推开疾声接道:“姑娘弄错了!是那黑衣人以‘传音术’指示我疗伤之法古娘子为你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姑娘伤势才得痊愈的。在下惭愧未尽丝毫绵力。”

秦茹慧神色一凛喃喃道:“是这样的吗?”

柳南江点了点头然后又岔开话题道:“姑娘暂在旅店中守候在下要出外走走。”

秦茹慧道:“我与你同去。”

柳南江道:“姑娘重伤初愈不宜受风霜之苦。”

秦茹慧摇着皓腕接道:“知道了!茹慧在这里等候相公就是哪怕是一辈子。”

柳南江闻言心头一震连抬头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低声道:“姑娘少动多歇……”

不待一语道尽人已出房而去。

此刻不过晨初光景积雪盈尺的长街之上渺无人迹。

柳南江叫醒店家打开客栈大门出得客栈疾步向城外行去。

雪飘得够大的。即使天上落下尖刃利刀也阻挡不了柳南江欲和凌震霄一见的心情。

平时在官道上行走为免使行人侧目柳南江只是将脚程微微加快尚不敢尽展轻功。

今日正是大好机会一出长安就将“射影掠光”的身法展到极限。由于他身穿蓝衣竟似一朵云儿般穿过飞舞的雪花。

如此狂奔疾走哪消片刻就走完了一半行程。

蓦在此时一团影子飞快扑至面前。一声“柳相公”使得柳南江虎腰一拧就势煞住身形。由于收势太急两腿齐膝陷于积雪之中。

抬头看站在他眼前的正是借去他佩剑的欧阳玉纹。

只见她头蓬松容颜憔悴单薄的衣衫已有数处破洞虽然她内力深厚不畏风寒。

看上去却不禁使柳南江为之心酸。

欧阳玉纹那副憔悴的容颜之上此刻流露出一股欢欣之色道:“柳相公玉纹找得你好苦想不到在这冰天雪地中遇着了。”

柳南江说不出一句话对方那张纯朴的面孔上一无矫饰一颦一笑都是至性的流露在他所接触的女性中唯欧阳玉纹是不动心机的。

柳南江几番张口几番无言。良久才嗫嚅着问道:“欧阳姑娘!你冷吗?”

欧阳玉纹连连摇头道:“不冷啊。”

语气一顿接着问道:“相公的伤势完全好了吗?这十几天来可将玉纹急坏了。幸而相公无恙不然玉纹也只好……”

柳南江连忙接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在下连累姑娘受风霜之苦已是深感歉疚了。”

欧阳玉纹笑道:“相公快别这样说了。玉纹要禀报相公一个天大的喜讯。”

柳南江勉强一笑道:“在下何喜之有。”

欧阳玉纹道:“玉纹已经会见福儿据他说中毒是假有意卧底在冷老魔身边是真因为他突然现一桩隐密决定继续追查以待结果。”

其实柳南江昨夕已然和福儿以“传言术”交谈过先一步明了内情。

此刻为不使欧阳玉纹扫兴乃故作讶然之色说道:“真的吗。”

欧阳玉纹道:“这是千真万确的来福儿聪明乖巧想必不至于被冷老魔看出破绽。”

柳南江道:“托姑娘之福。”

欧阳玉纹解下腰际佩挂之寒星宝剑双手托着递到柳南江面前道:“佩剑在身玉纹终日如临深渊今日剑归原主玉纹也了却心头重担。”

柳南江自从将寒星剑借与欧阳玉纹之后也老是放心不下只怕宝剑失落无以对师父交代自然也极欲将宝剑收回。

然而当他目光再次向对方凝望时不禁改变了念头。

欧阳玉纹此刻已是一无所有背上的小衣袋包袱也不知何时失落了。再解下她腰际的佩剑岂不就剩下了那孤伶怜的洁然一身?

心意像风车般打了千百转口中说:“剑还是由姑娘佩着吧!”

欧阳玉纹十分意外瞪大了两只眼睛良久才缓缓地摇头说道:“玉纹怎当如此名剑?”

柳南江道:“令师不是曾嘱姑娘与在下结伴同行吗?”

欧阳玉纹目光一亮振声道:“相公允许玉纹追随左右了?”

柳南江双手一拱道:“在下不敢……”

语气一顿按道:“在下身受重创之际姑娘呵护备至看顾有加。在下岂能眼见姑娘形孤影单饱受飘流之苦。玉纹姑娘你我同行吧!”

欧阳玉纹虽然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也不忘裣衽一福道:“多谢相公……”

语气一顿接道:“相公原打算往何处去?”

柳南江道:“杜曲镇上走走!”

欧阳玉纹道:“此刻还要前去吗?”

柳南江点头示意然后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欧阳玉纹道:“风雪甚大姑娘披着吧!”

欧阳玉纹并无一般姑娘家的忸怩之态见柳南江满怀诚意也就落落大方地接过那件簇新的蓝色披风披在身上。

然后轻笑道:“这样暖和多了!”

柳南江不禁暗生感触这样一个丽质天生禀性厚道的姑娘家丑老人竟然丝毫不加疼爱使她受冻挨饿饱受飘零之苦这莫非是天意吗?

想得出神眼也看呆了。

欧阳玉纹轻笑道:“相公看什么?玉纹自知蓬垢面难看极了!”

柳南江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说道:“姑娘比前些日子瘦多了!”

欧阳玉纹道:“实不相瞒玉纹已经三日未进粒米。”

柳南江惊道:“真的吗?那岂不要饿坏了?咱们快些赶到杜曲镇上去吧!”

也许出诸怜恤之情柳南江言罢竟然忘情地握住了欧阳玉纹的皓腕纵身而起双双向前奔去。

如此狂奔疾走哪消片刻杜曲镇就已在望柳南江这才将脚程一缓同时松开了手。

欧阳玉纹边走边说道:“相公你的功力好像比以前更加深厚了。”

柳南江道:“是的。这内中还有一段机缘容后再详细告诉姑娘。”

说着二人进入了杜曲镇上的大街。

“唐家老店”就在大街的头上重门深锁石阶积雪。

店家自然想不到在这隆冬岁尾会有客人前来投店打尖的。

柳南江上得台阶先抖落一身雪花然后伸手扣动了铜环。

几番敲门捱了将近一盏茶光景大门之上的一方角门才呀然而开。

“唐家老店”素不接待闲杂旅客虽在隆冬岁尾店中客房十九皆虚然而那开门迎客的老年店家依然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双男女。

老店家年老眼却不花一眼就看出柳南江曾经在仲秋之后在他店里住过因而忙不迭地将身形往门旁一闪肃迎道:“相公请。”

柳南江一摆手让欧阳玉纹先进了客栈自己才随后走进去。

路过天井就是偌大的店堂。往日这里无日不是高朋满座然而此刻却是桌腿朝天冷冷清清。

那店家恭声问道:“二位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柳南江道:“要两间上房说不定得在这儿住上个十天半月。”

店家赔笑道:“实不相瞒隆冬岁尾万万料不到还有贵客登门是以毫无准备。二位如不嫌粗疏怠慢小人这就……”

柳南江道:“不必张罗咱们上这儿来只是图个清静。”

店家连连应是道:“相公既如此说小人就告罪了。客房是现成的这就去升火暖炕。

至于伙食倒还有些野味腊肉等。”

欧阳玉纹一口气喝下了那杯热茶吁了口长气忽然蹙眉说道:“相公请恕玉纹多口在此投店落脚莫非有什么重要事故?”

在未获得凌震霄肯之前柳南江自然不便轻率地说出此行目的。因而含糊其辞地一挥手道:“有点小事待空闲时再慢慢告诉姑娘。”

欧阳玉纹倒也识趣并未再问下去。

移时店家已将上房收拾妥当。

来到店堂将二人带进西跨院毗邻的两间上房之中。

因有女客已有一个白苍苍的老嬷嬷等着侍候。

柳南江和欧阳玉纹在房门口挥手道别各自进入房中。

柳南江却暗中示意那店家跟他进房。

店家顺手带上房门笑道:“小人已吩咐厨下整顿吃食早用晚用请相公吩咐一声。”

柳南江道:“弄妥当就开上来咱俩急于赶路倒是饿了。”

语气一顿接道:“贵店是否住着一位姓黄的老年客人?”

店家翻了翻眼皮道:“可是那位自称黄衫客的老爷?”

柳南江点点头道:“是他烦你传个信就说……”

店家摇摇头道:“黄老爷昨晚曾来一宿今天大早走了。”

柳南江道:“难道他不常住在这儿?”

店家回道:“前些日子有姓祝的老爷身体不适黄老爷倒是常住在这儿。自前两天那位姓祝老爷的病愈之后两位就一齐走了。黄老爷昨晚只身来过一趟。不过他留下了话。”

柳南江连忙问道:“他说什么?”

店家轻哦一声道:“黄老爷曾一再叮嘱若有一个姓凌的相公来找就说黄老爷这两三天之内就会回来务必在此等候却想不到柳相公也要找黄老爷就请相公在这儿小住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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