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君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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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南北,一时间舆论如『潮』。~(**
自战争开始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的时间,战场形势便已然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从最开始的东江三卫并起发难,雷山卫固守江都,江阳卫北抗水师,作为攻击主力的东阳卫夺三岔口、占柳林镇、拒马河、黄岩、塔庙,以致吴王叛军席卷大半个东南地带,到越王淮王双双反叛,淮王的五千府兵和李显的少量部队沆瀣一气,血战襄阳城!再到吴王的第一幕僚蒋布策反江南水师大营的部分将领,造成水师内讧兵变血染长江南岸!最后变成朝廷大军压境,洛城卫、济州卫和水师南北大营的合兵直『逼』淮西境内,令淮王不得不召回叛军以作防备,直接导致了吴淮叛军在襄阳城下功亏一篑!最后越王和淮王双双请降,转瞬之间,形势便急转而下,变成了吴王张秀独自一人,孤军作战的尴尬局面……
细细算来,战场形势几经起伏,迭遇变化,然而整个大势,却似乎一直掌控在朝廷手中。先前吴王风头一时无两,不过是朝廷有意放纵,宽纵叛军之心的举动罢了。而且就发生的现实来看,朝廷积蓄了力量的拳头只一挥出,甚至还没有打到三王的家『门』口,叛军便已经分崩离析,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东南半壁,顷刻间便犹如漏风的凉亭,处处都是破绽。只要朝廷卯足了力气打上一阵,江都沦陷便指日可待。
形势忽然间逆转,朝野一片大哗。
昔日在东南仰吴王鼻息的一众官吏,忽然间变得有些不同往常。往日穿梭往来,用尽各种办法想在吴王府『门』前有一块立足之地的大小官吏,纷纷没了踪迹,与吴王串联得紧密的,这个时候自然无法脱离干系,不管愿意不愿意,也只好绑在吴王这棵大树上,生死与共,顽抗到底;而那些联系并不紧密,只是往日送些孝敬的中低级官吏,则忙不迭地开始擦屁股,哪怕知道自己擦不干净,明面上也要撇清得干干净净,一副对朝廷坚贞不二的模样。
而远在北方的京师,皇城内的各部要员,明面上虽然是口径一致地宣扬皇上的明德和威武,暗地里却也是一片潜流涌动,除了少数真正与吴王没有瓜葛的人之外,剩下大大小小的官吏,乃至部堂级的大员,深宫里的内宦,都开始了各自不同的算计和筹谋。这些人里,几乎都是历年来与吴王有些干系的,只是有的过从甚密,有的只是一时之需,在吴王的金钱美人攻势之下,为吴王做些事情罢了。
若是放在以往,这些事情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厚厚的尘埃封存在最底下,没有谁会再翻腾起来。可是如今形势不同了,先前吴王不过是暗中与朝廷唱唱反调,即便『私』下里双方有些猫腻,也不虞有人查出来。可是如今,吴王张秀公然举起了大旗反叛朝廷,更让这些人觉得可恨的是,开始的气势如虹,到后来却走了下坡路,眼看着吴王就要败落在即,如此一来,昔日那些互相利用,互相倚仗的关系,便成了这些人致命的弱点!一旦这些尘封的履页被人翻查出来,搅动烟尘之下,一个不慎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因此别看战事发生在千里之外,明面上的浴血厮杀仅仅局限在东南一隅,然而暗地里,另一场不同寻常的战斗,却迅速地蔓延到了北方的京师。白天看不出什么,诸多官吏该上朝的上朝,该值守的值守,该断案的断案,可是到了晚上,京师内的大街小巷上头,无形中便多了一些车马,一些行人。看车马,并不光鲜出奇;看行人,穿着打扮与寻常的夜游百姓毫无二致。然而,在同样隐没在夜晚人群中的另一伙人眼里,这些车马行人的身上,却早早地就被打上了标签。
一辆辆的马车穿过不同的街道,在不同的地点停下来,朱『门』紫户、清冷小院、偏僻陋巷……各『色』人等频繁地进出,『交』谈,随后带着不同的神『色』再赶奔下一个地点。一张张无形的人网,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开始显『露』出来。或许是一个线头,或许是一条脉络,顺藤而走,牵连成片,变得越来越清晰……
紫禁城,御『花』园。
北方初秋的天气,依旧炎热而干燥。好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也透着一丝初秋的凉爽。
依旧是那株高大的桂树下,启元帝穿着一身轻薄的透纱团龙软衫,袖着双手,站在一片葱翠碧绿的茤萝叶旁,面朝东南,若有所思。绵密攒簇的茤萝叶葱茏茂盛,碧绿的叶子表面,一片亮晶晶的水『色』。一丛丛的小『花』点缀其上,显得别有情趣。在启元帝右手边,身后落下半步的地方,飞翎卫都指挥使杜宁静静地『侍』立,半晌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启元帝终于一声叹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可曾查得明白?”
宁应了一声:“自从东南有事以来,臣便提早做了准备。有些事情很早案上就有所记录,因此查得容易一些。有些则在之前没有什么苗头,开始有些无从下手。但自从东南开始发生动『荡』之后,很多事情便都自然而然地浮上来了。臣在明里暗里都派了不少人手,有些一直没有动过的暗桩也有很多消息传上来,虽然到现在仍旧还有一些人没有确定下来,但也就是没有明面上的证据罢了,若要寻得铁证,恐怕还需一些时日。”
启元帝略微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嗯,这些日子,你多忙忙吧。东南事起,世人只道朕一定倍感惶恐,甚至疲于应付,所有人的眼睛都巴巴地盯着东南、盯着朕!我大建朝数年以来,第一次的公然叛『乱』,便出现在朕这一朝,想必背后会有很多人等着看朕的笑话呢!现下虽然不显,可是一旦朕应对不力,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局面,这些闲话便会从台下转到台面上了!”
微微咳嗽了两声,启元帝伸手掏出一方丝帕,抹了抹嘴角,冷笑了一声:“哼哼,这些人倒是想得美,只是他们算盘打得好,朕也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糊涂蛋!东南之地,不过一隅而已,朕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只盯着方寸之地。北方,要防着戎狄趁『乱』南侵;东南,要忙着平叛;虽然在打仗,还要顾着其他的事,要忙着赈灾,安抚流民百姓,要看顾着其余诸王,观其动静,察其内心。除此之外,还要防着这些把朕捧上天去的大小官吏,不能让他们犯错误,不能让他们趁着机会,在背后胡搞『乱』搞,甚至给朕下刀子!”
启元帝自说自话,杜宁只是站在一旁听着,不能『插』话,也不敢『插』话。隔了一会儿,启元帝转过身来,淡淡地问了一句:“西南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杜宁一躬身“回皇上:今日巳牌时分,外头传回来的消息,先前皇上对蜀王的判断,已经基本确实。巴蜀筹粮的举动,对外宣称是蜀王所为,实际上却是其子相钰郡王的首尾。而蜀王虽然已经年迈,但在朝廷出兵之前,确实有所动作,中间受其子相钰屡劝不止,只是在后来见风『色』不对,才急急地打消了不臣之念。但届时消息已经传扬开来,为了亡羊补牢,才由相钰筹措了二十万石的粮草,进献朝廷……”
“哼!他倒是想得美!招兵买马,意图叛『乱』,区区二十万石粮食,就想买个平安么?”启元帝冷哼一声:“他以为这是在做买卖呢?天下间,有谁能和朕做买卖?我看他是这些年安逸日子过久了,已经忘了自己坐的是什么位子了……总算他的儿子还不算太糊涂,不过,也是有限得很!”停了一停,启元帝又道:“其余几个人呢?查得如何?”
“安王由于封地在北,并没有卷入此次的事件当中,依臣察访所得,安王一如既往,只是近日东南动『荡』,便不再出外游玩,只是安居府内罢了。东南紧邻巴蜀的滇王,曾经密谋起兵,但在兵势没有成型的时候,被人走漏了消息,慌『乱』之下连忙散了人手……至于现在,估计人已经在前往京师的路上了,不日即可入宫觐见。”略微喘了一口气,杜宁又道:“淮王和越王之事,想必皇上已经知晓,现下被江北水师大营扣押,六殿下的人已经在押送的途中了。而处于江南上段,处于战场边缘的汉王,一直以来并没有谋反的迹象,只是一直安分守己,臣的人依旧在观察……”
“滇王张路,虽然实际的才干并不能支撑他的野心,但也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走漏了消息?呵呵,这是你的手笔吧?”启元帝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杜宁连忙一躬身,却没有说话。“安王嘛,一直也就是那个『性』子,且不去说他。淮王越王,日后见了,朕自有说辞。反倒是汉王,朕这个兄弟虽然有些胆小,但却也说不上安分守己。何况,如此非常时期,他却安分守己,这算是什么?就在他『门』前三尺之地,叛军已经杀到了跟前,他却还是视若无睹,从无表示,他这一颗心,即便是安分,只怕也有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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