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情所困
丘九师回到八阵园阮修真在书斋撰写汇报给皇甫天雄丘九师到书斋见他坐下后道出见辜月明的情况。
到丘九师说毕阮修真刚好也写完搁笔道:“辜月明今天见过五遁盗。”
丘九师愕然道:“见过五遁盗?”
阮修真点头道:“正确点来说他是见过那个自称画仙郎庚的家伙。辜月明和我说话后到红叶楼去由周胖子招呼他还亲自送他到风竹阁去。辜月明在风竹阁逗留下大半个时辰至于他和郎庚说过甚么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丘九师皱眉道:“辜月明和五遁盗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两个人严格来说是处于对立的位置有甚么好谈的。”
阮修真道:“正是与五遁盗的一席话改变了辜月明不插手我们的事的承诺。像辜月明那种性格孤僻的人即使明知郎庚是五遁盗冒充的也不会大见五遁盗由此可见他和五遁盗间生了我们尚未晓得的情况。”
又叹道:“事情的展愈来愈曲折离奇出乎人料想之外。辜月明肯定不是轻易背诺的人不过他那一手实在耍得漂亮尽管仍是言而无信巳令我心中舒服不忍怪他。”
丘九师点头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我相信他的话。”
阮修真沉吟道:“他那句〝问题在谁是钦犯〞尤其切中要点而钱世臣正因成为钦犯所以煽动我们希望我们起兵举义钱世臣便可浑水摸鱼也只有这个理由始符合钱世臣一贯的作风。他只会为自己着想哪会去管老百姓的死活。”
丘九师不解道:“钱世臣怎会忽然变成钦犯?哼!他竟敢利用我们我会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阮修真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们的举义是迟或早的事只属时间上的问题。现在我们既然从辜月明处得到这个珍贵的情报可反过来利用钱世臣收之为己用对我们的大业是有利无害。”
丘九师点头道:“对!岳阳城是钱世臣的地盘要捉拿五遁盗就算不用仰仗钱世臣的力量也不可开罪他。”
阮修真微笑道:“不论我们如何开罪钱世臣他只会敢怒不敢言还要尽量配合我们对付五遁盗因为我们已成为他唯一的救星。”
丘九师叹道:“可是辜月明摆明会站在五遁盗的一方令事情大添变量真想不顾一切的干掉辜月明再冲进红叶楼活捉五遁盗。”
阮修真道:“非到逼不得已我们绝不可和事月明动手。辜月明出名心狠手辣剑下不留人一旦成为仇敌中间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九师你更不可徒逞匹夫之勇以身犯险与他决战。我和你为的并不是个人的胜败荣辱而是我们的未来大业。”
丘九师苦笑道:“坦白说虽然他颇不客气但我仍没法对他生出恶感。可是若他护着五遁盗我和他的一战将无可避免。”
阮修真露出思索的神色道:“究竟是甚么事令辜月明感到别无选择甚至不惜和我们对着干呢?”
丘九师道:“辜月明明言直到此刻仍不清楚自己在五遁盗一事上采取甚么立场和态度须看情况的展只是这番话已令人难解。”
阮修真道:“肯定与辜月明这次南来的任务有关更与十年前夫猛和薛廷蒿忽然变成钦犯的事有直接的关系。正因辜月明知道的事远比我们多所以我只说了几句话他恍然明白正陷身某一命运的布局内更感到没有其它选择。辜月明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又道:“对五遁盗我们必须公正处理没有真凭实据不可以动强抓人否则如何向百纯交代?”
丘九师无奈苦笑。
阮修真道:“愈多知一点对破局愈是有利。辜月明甫抵岳阳立即去见百纯百纯竟在晴竹阁见他可知两人间有密切的关系。辜月明见过百纯翌日随即去探访五遁盗其中该有某一关连所以只要百纯肯说出来会令我们对辜月明身负的任务有进一步的了解。”
丘九师颓然道:“我和百纯完了无颜去找她说话。”
阮修真同情的道:“要成就大事个人的牺牲在所难免。改由钱世臣处入手又如何?他肯定清楚辜月明南来的真正原因如果他敢隐瞒便表示他没有合作的诚意。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辜月明没有别的选择看来五遁盗也没有别的选择难道钱世臣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吗?”
百纯觉郎庚的“古战车女神”对她有奇异的效用。
与丘九师黯然分手后她的心情很坏。那家伙说得对她虽然明白丘九师的为难处但仍忍不住恨他恨他选择的不是自己。那是愤懑的情绪却又无话可说只知道所有憧憬和希望随着丘九师在斑竹楼的表白已一去不返。
她的思路被搅乱了不知该想甚么或做甚么始能令自己开怀。
在过去的二十年她活在青楼的天地里最亲近的人是师傅和师姐对她都是关怀备至。对外面的世界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总像隔着一堵安全的高墙墙外的人和事对她只能有迂回和间接的影响。
丘九师的出现像一股洪流般冲进她平静的心田她虽然为丘九师俊伟的外貌和英雄气概倾倒仍只是流于表面男女间的吸引力。到丘九师爽约她开始觉他并不类同以往接触过的男子。
丘九师是与众不同的令人难以明白其扑朔迷离处带有一种神奇美妙的魅力。明明是敢作敢为、一无所惧偏是似有难言之隐。明亮的眼神后隐藏着不经意流露的矛盾和无奈徘徊在男儿大业和儿女私情的选择之间构成他铁汉柔情般的悲壮况味。
百纯清楚自己已被迷倒了。
当丘九师在斑竹楼风雨肆虐的一刻向她倾吐心事那堵一直保护着她的无形高墙坍塌了外面的世界终直接影响地闯进她的心里去。
当她离开斑竹楼的一刻她有魂断神伤的感觉这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也使她知道自己已爱上了丘九师。她要蝉翼去请郎庚那家伙来见自己不是要找他来出气而是在别无他法中希望能证实他是如假包换的画仙或是五遁盗冒充的假货。
见郎庚前她坐在厅堂里不由自主的呆看着“古战车女神”奇妙的事情生了一股莫以名之的亲切感觉在心中扩散暗黑的天地像出现一线曙光画里的女神似透过某一种没法形容的方式将温暖倾注进她变得冰寒的心境去充满希望令她感到与丘九师间的恋情并末终结。
她之所以连夜召双双来见是有原因的还与郎庚有关系。她想直接问双双。
蝉翼的声音在外院门传来道:“大小姐!双双姑娘来了。”
百纯收拾情怀到门外长阶迎接。
乌子虚抵达风竹阁外的小码头跳上小艇正要解缆忽又犹豫起来。人家两个大姑娘见面自己厚着脸皮作不之客是否太过冒昧呢?
他今天向双双说愿作她助手的话看似戏言实是经过深思熟虑。
如何接触钱世臣他已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是不是行得通是另一回事。可是如何逃出岳阳城仍没有定计。但假如能从幻术美女处得到一批神奇的迷障火器自然大大提升了他脱身的可能性。所以与这个美女建立较密切的关系多些了解肯定对事情有帮助。
想到这里乌子虚解缆放舟。
无双女面无表情的登上长阶。
百纯先向蝉翼道:“这几天忙坏小蝉了今夜早些儿休息吧!双双妹子交由我负责。”
蝉翼遵命离开。
无双女来到百纯身旁止步道:“大小姐找我来有何指教呢?”
百纯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心忖如果她和郎庚互相交换一半性格两人或可变得“正常”。一把挽着无双女臂弯笑语道:“妹子是不是要我在门外把话说完呢?我们进去再谈吧!”
无双女有甚么办法难道推开百纯再拂袖而去?只好不情愿的随她进入厅堂。
百纯轻柔的道:“妹子神情落寞是否很不开心?”
无双女暗叹一口气正要说话目光落到挂在壁上的“古战车女神”倏地容色转白双唇颤震娇躯抖。
百纯愕然道:“妹子怎么了?”
话犹未已无双女两眼上翻往后便倒百纯大吃一惊手穿进她胁下去搀扶着她叫道:“妹子!妹子!”
无双女昏迷过去全赖百纯扶持不致摔跌地上。
百纯掺扶她到女神像另一边的长椅坐下正要找药油来施救无双女吁出一口气回复知觉。
百纯见她半张的眼射出震骇的神色冷汗沿着鬓边往下淌心中的惊异实在难以形容。郎庚这幅人像杰作确有异乎寻常的魔力既能令冷酷无情的剑手无法移开目光也可使眼前似是漠不关心任何事的女子生出强烈至昏倒的反应。
无双女已可凭自己的力量坐稳可是意识像被夺去了似的逐渐睁大的秀眸一片茫然的神色。
百纯一手搂她肩头另一手抓着她臂弯唤道:“双双妹子好点了吗?”
好一会后无双女脸上多了点血色再吁出一口气往百纯瞧来双目射出冷冰冰的光芒像看着个陌生的人。
百纯被她看得心中毛道:“是我!是百纯!妹子刚才昏倒了。”
无双女记起了甚么似的目光往四下搜寻最后落在女神像去双目充满迷惑之色缓缓摇头道:“我没有甚么?”说罢挣了一下。
百纯知趣的收回双手道:“妹子身体不适吗?”
无双女垂头避开她的目光道:“我没有事。”又瞄女神像一眼低声道:“或许是这几天日夜赶路过度疲劳吧!”
百纯知地是言不由衷更有点摸通无双女的性格知道直接问她不会得到答案。旁敲侧击道:“这幅画真古怪不但可令人百看不厌还可使人着迷我每次看画心中都会有奇怪的感觉。”
无双女默然片刻轻轻道:“有甚么感觉?”
百纯善解人意知无双女想弄清楚她观画的感受再拿来和自己作比较柔声道:“很难形容呢!你看她时她也似在看你我虽然不认识她她却像一个很亲近的人了解我明白我还可以令我开心起来对绝望的事感到尚有生机和希望。”
无双女微一颌表示明白。
百纯道:“还有一个人对着这幅画亦是忘情地看个不休可惜他绝不会说出心中的感受因为他像妹子般不爱向人透露心事。”
无双女回复正常目光投往对壁的画像冷然道:“那个人是谁?”
百纯道:“就是有皇上御用悬赏猎手之称的辜月明。妹子听过他吗?他刚从京师到岳阳来这个人出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不过只对头有悬赏的人来说是如此。事实上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从不杀没有悬赏的人。”
无双女自幼便懂得隐藏心中的想法虽骤闻辜月明之名表面仍没有露出异常之态心底却翻起仇恨的滔天巨浪。她舅舅正是头有悬赏的人所以辜月明逼他服毒此时她更肯定辜月明是杀她舅舅的凶手。
无双女冷静下来换过平时的正常情况下地这几句话是不会问的。道:“大小姐叫我来有甚尘事呢?”
百纯见她仍盯着画中女神试探道:“妹子对为甚么会有这么一幅画挂在这里不感到好奇吗?”
无双女心中一颤知道百纯击中她的要害刚才昏迷和苏醒间生的事对她的震撼到此刻仍是有增无减。百纯提出的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事凌驾一切。
乌子虚默默摇橹小舟披星戴月的在波平如镜的湖面滑行。
他的心神驻在那奇异的山城里。
偶然作个梦不论梦境如何奇异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异乎寻常自遇上古战车女神后梦不但频繁了且毫不含糊每个梦都是回到那座没有人的山城里去。刚才的梦更是真实强烈那个美丽的倩影此时回想起来颇为眼熟如果正是那古战车上的美女大有可能真的是遇上厉鬼给她缠上了。
想到或许如此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只要她不露出白骨嶙峋的鬼相永远保持美丽给她缠上也没甚大不了的。最好能像巫山神女般晚晚入梦那他以后再不用上青楼只须闭上眼睛睡觉便成。
但情况并非如此简单昨夜为怜影写画竟睁着眼生出幻觉又该如何解释。
她究竟叫甚么名字?他是否应该知道的?她为何要他唤她的名字?唤她的名字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乌子虚打了个寒颤。
古老相传七月为鬼月鬼门阅届时会打开来厉鬼冤魂倾巢而出到阳间去找寻替死鬼。他乌子虚是否被选中的一个目标只要唤她的名字魂魄会被勾去?而这么多人不找为何偏选中他乌子虚。难道自己阳寿已尽命不久矣?
舟抵湖岸。
百纯见无双女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试探的道:“妹子刚才生了甚么事?”
无双女道:“我甚么都没看到。”
百纯心忖她既不爱说话也不惯说谎自己没问她看到甚么只问她生甚么事她却这样回答自己肯定是目睹异象。这种事是没法强逼的柔声道:“这幅画是妹子见过的那位郎庚先生画的画中女子出现在他一个梦境里并非一个真实的人。”
无双女娇躯微颤朝她瞧来半晌后垂道:“如果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回去休息明天我还要去买材料呢。”
百纯道:“我想问妹子的事仍是与郎先生有关。”
无双女皱眉道:“我不认谶他大小姐问错人了。”
百纯道:“为何妹子见到郎先生时双目亮了起来?”
无双女大感尴尬只恨不能说出实情有点手忙脚乱的道:“不是那回事。唉!”
百纯何等精灵趁势进击微笑道:“异性相吸人伦之常妹子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女儿家嘛!”
无双女嗔道:“我只是奇怪怎会多了个人出来完全没有想及其它。我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的。”
百纯讶道:“妹子是不是在这方面受过打击呢?否则怎会有这个古怪的想法。”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为无双女解围道:“愚生郎庚求见百纯小姐。”
百纯和无双女你看我我看你均想不到忽然来了这个不之客。
辜月明沿着大街朝红叶楼的方向走去。道上灯火通明行人车马往来不绝令他想起京城的花街。可是他的心境却没有丝毫改变不论有多少人在街上走着他仍感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单的举步他心内清冷孤寂的世界和外在的热闹情景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曾经向花梦夫人透露战争是他自懂人事以来最大的梦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远不足形容他噩梦里的经历。
困扰了他十多年的梦魇并不是支离破碎而是有血有肉的真实有时会令他怀疑梦里的世界不但是真实的且人生倒过来只是一场梦。
他记得梦中每一个情景:被割裂喉咙的战士倒在血泊中的妇孺老弱母亲为死去的儿子号啕大哭。一场一场的血战一场一场的屠杀。最令他痛苦的是感到一切都是由他而起没有休止的杀戮夜以继日的进行着在梦中的他完全没有阻止的能力。
凤公公说错了。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生不如死是怎么一回事。每回梦醒后他总感到噬心的痛苦和内疚。他一直在寻找被毅的机会愈危险的任务愈受他欢迎只恨直到现在能置他于死地的人尚未出现。
今夜他到红叶楼去是要再看那幅画像然后他会去找钱世臣将白露雨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说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云梦泽女神触动了他内心某种本是密封着的情绪这情绪现已被释放出来令他更渴望死亡的来临。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