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至五章
“给我一支烟”她说。
这是她冲我说的第一句话。
灯光摇曳的舞厅里我看到她美丽的脸。
见过她很多次了知道她是这里的小姐有着美丽的脸、美丽的身材的坐台小姐。
我今年二十五岁在中关村一家知名公司做华东地区销售经理没有女朋友也不用为了结婚而存钱。身边只有一帮跟我一起疯玩的傻哥们吃喝赌什么的(除了嫖)。
所以我尚有大把青春和闲钱可以挥霍。
这家美其名曰“钻石人间”的夜总会不仅仅在北京据说它的大名叮当已经响彻了整个中国乃至东南亚。
我从来没有叫过这儿的小姐坐台一个是我年轻虽然不是貌比潘安宋玉但也仪表堂堂没必要花钱让女人陪我另一个原因嘛……这儿的坐台费也忒黑了点。
她用火机点燃三五在微亮的火光下我不禁偷偷打量着她。
她柳眉一扬凶巴巴地瞪着我说:“看什么看?再看给钱!”
没等我回答她就扭着小蛮腰下了舞池。
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在我面前深深吸了两口烟冲我一乐:“差点儿忘了舞池里不让抽烟要不一会儿保安该说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腰围多少啊?”
“一尺六市尺二十一英寸五十四公分!”她红唇轻启报出一堆数字。
我大笑这小娘有点意思。
远远看着她在舞池里跳舞一条紧身的蓝色连衣裙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裹得一览无余这个女孩子是聪明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绝好身材对男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据说她在钻石人间很有名也难怪我刚刚已经领教了她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第二天晚上我应邀去一家迪厅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一哥们儿过生日。
过生日就过生日嘛偏偏选这地儿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要不是有那么多漂亮mm可以看估计我早撤了。
我在吧台上拿着一罐可乐看mm。
“给我一支烟。”
嘿还真巧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她?!
我脑子里立马闪现出“缘份”两个字。
“你不上班了?”我问。
“上你个头啊黄世仁也没你这样的啊还不让人休息啊。”
“呵呵那倒不是……你怎么老冲我借烟啊?”
“借烟怎么啦?你以为自已叼着牙签呢又不是周润。昨天正好是你离我近嘛今天是这儿我只认识你一个带烟的。我自己不带烟还能少抽点。”
“你一个人?”
“跟我女朋友她去泡靓仔了。”她随手一指我看见舞池里晃动着一团金黄色的头。
“你不去泡?”
她扬了扬眉毛“我在泡你啊!”说完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笑了可能笑得有点傻。
傻就傻吧谁让身边站了个大美人呢!
理所当然的我们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说真的对我而言她只是一个漂亮女孩一个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戏子无情那什么无义本身就是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事。可话说回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凡夫俗子只能按俗人的方式支配自己的行为。
第三天我接到她的电话在凌晨一点半。
“我下班了你在哪儿呢?请我吃饭吧。”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得我去接你。”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骂自己贱货本来嘛就算是天仙我明天也得上班啊除了贱我还真不知说自己什么好。
我们约在一家湘菜馆。
她坐在墙角的一张桌子里穿了一件低胸的米色上衣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晃得人有点眼晕。
“给我一支烟。”她说。
蓝色的烟雾裹住她的脸在她厚重的脂粉之下到底有一颗怎么的心?
“哎你怎么会做这一行的?”
“没事吧你?这有什么好问的?”她低下头冲我吐出一口烟轻轻一笑“本来是勤工俭学来着后来现……”
“什么?”
“你就跟查户口的似的……后来现钱好挣呗!”
尽管她说自己的事的时候有所保留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关于她的前尘经历——
她是青岛人高中毕业之后凭一副好嗓子在夜总会唱歌后来参加成*人高考考到北京第三外国语学院德语系暑假时跟着老家的乐队到杭州演出认识了那儿做小姐的女孩然后在回北京之后跟她们到了钻石人间很快就以自己的美貌名声大噪。
“你知道吗?”她把披散在肩膀的头用一个箍束在脑后露出美丽的锁骨“我第一天到钻石人间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好挣的钱跟男人说说话就给了我八百块钱……唉男人啊你们到夜总会找小姐是图一乐对吧?其实呢……这么说吧你逗猫玩的时候能说得清是猫让你开心还是你让猫开心吗?呵呵男人有时候真的……呵……”
她轻蔑的样子好象把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看透了也好象风月场上摸爬滚打的她已经炼就了一副金钢不坏之身。
但是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我说不上。
那天夜里我送她回家顺便留宿。
只是她没有吻我。
白天真好因为有阳光。
有阳光真好因为可以看清她粉黛未施的脸。
她不化妆真好因为不化妆的她在我怀里温柔地睡。
她鼻息如兰细细的眉毛轻挑着尖下巴有一点翘老天居然造就了这么个尤物!唉大把男人倒霉了。
就这么看着她这个美丽的女人如果我们在别的地方认识就算上刀山进油锅我也会追她!
而且死缠烂打。
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是你啊……”
不会吧?昨天夜里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还有谁?
已经九点钟了我今天迟到了!
我明白了以前那些个皇帝为什么有从今不早朝的意思了。可惜我不是皇帝啊我要真是皇帝就把身边这小女子带回我的行宫一辈子都不让她离开我半步!
一想到这忽然有点害怕我不是已经爱上她了吧?老天爷千万别!因为我不是对手!
穿好衣服胡乱洗漱了一下我坐在她的床边。
“嘿……我要走了还得上班呢!”
“啊……”她揉揉眼还是一副迷糊相“好啊”她靠着床坐起来:“给我一支烟亲爱的。”
“一起床就抽你这瘾可是有点大啊!”
但我还是帮她点了一支。
“嗯……亲爱的咱俩商量个事儿吧”她轻轻吐出一口烟没有看我“是这样你看亲爱的……我这个月要交房租了还差一点钱你能不能……”
靠!I服了heR!
还以为她也把昨天晚上当做是一份尘缘呢原来……原来也只是做生意而已!
她倒真不为自己立牌坊!
“差多少?”我冷冷地问。
“嗯……你给我四千就行了。”她如葱的玉指在我腿上磨挲。
这也算是给我打了个八折?
唉这小娘也忒黑了点吧?
说真的我包里还真有钱给她但本少爷虽算不上风流倜傥怎么着也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吧?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花钱去嫖啊!
“我包里没带这么多钱过两天再说吧。”
她笑了扬了扬柳眉:“随便你了那就不送了麻烦把门带上!”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鼻子里尚留她的芳香指尖尚留触摸她肌肤的感觉我一次次告诫自己别去想她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但我还是阻止不了对她的思念。
我被关进了一座牢房。
这座牢房是用我对她的思念筑成的。
而钥匙在她手上。
夜里我从黑暗中醒来想着刚刚梦里她美丽的脸。
我摸索着从床头上拿了一支烟没有开灯烟头在黑夜里一闪一暗二十五年来我竟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也是第一次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小狐狸精的存在我是不是被那个小娘迷了心窍?
也许我应该去给她四千块钱只有这样我才有见她的理由吧?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我没有联系过她虽然她的手机号码我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
有烟灰落在我的脸上看看表午夜十二点半。
十五分钟以后我开着车飞驰在三环路上。
为什么我住的离那家夜总会这么远?
靠!光是路上就要花掉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舞池里没有吧台旁边没有我楼上楼下转了两圈还是没有。
咦人呢?
不是为了我就蒸了吧?
“有烟吗?给我一支烟。”
回头!
不是!!!
那是一张媚俗的脸画着黑黑的眼线粘着长长的假睫毛一头金黄色的头蓬松松的有点象……对了金毛狮王!
我递给金毛狮王一支烟然后故做漫不经心地问:“哎那谁呢就那个小细腰叫什么来着……叶子吧?”
“叶子?她啊?找她干嘛?”金毛狮王眯着眼看我顺便吐出一个烟圈儿。
“没事我一朋友想叫她坐台。”
“找我得了我不一样?”
“呵呵我朋友就点名叫她怎么?她坐台了?坐包间了?”
“包什么间要是包间也是在医院里。”
“呵呵……啊?你说什么??”
“我说医院啊大哥瞪那么大眼干啥?再大有我的大?想知道啊?那把今天我买的门票给报了吧!”
这里有必要交待一句在这家大名叮当的夜总会里没有一个是固定的小姐也没有妈咪她们每天来这儿都要买门票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提高了美女的质量因为不漂亮出众的女孩子是坐不上台的还得自个儿搭上张百元大钞的门票钱。
“太过分了你。”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拿了一张塞给她。
“还得请我喝一杯。”
于是又塞了一张。
“她住院了昨天夜里的事急性肠胃炎。”
“没事儿吧?”
“没太大事就是得输液观察两天。”
“哪个医院?”
“哟看上我姐们了吧?有戏吗你?小样儿……嗯……得了不逗你了住中日了明儿你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反正我明儿中午也得给她送饭。”
说着她红唇一动利索地报出一串号码扭着屁股走了。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我脸上飞的亲了一下“拿你盒烟啊宝贝!”
中午在公司楼下吃饭的时候我特意要了一锅鸡汤让服务员打包。
脸上长了无数雀斑的小服务员看着我说:“怎么打包啊?”
“怎么打包?拿你们的锅下午我给你们送回来。”
跟我一块的两个同事立马好奇起来问我带锅汤去哪儿我呵呵一笑:“那什么我二姨病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我带着给“二姨”的那锅汤先去接了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好象连脸都没洗估计昨天夜里比较忙。
她一上车就闻到了扑鼻的鸡汤加味精味儿。
“哎靓仔你带的什么呀?”
“这么纯的鸡汤味儿你没闻出来?”
“呵……人家送病人都送鲜花你老人家送鸡汤也忒过时了吧?”
“鸡汤能喝花能喝吗?”
“喝个屁她***得的是肠胃炎估计什么也喝不下去。”
“你不也是给她送饭的么?小姑娘家家的一口一句脏话。”
“去你的小样儿……我不送饭送什么她吃不吃的是她的事我可是心到了啊。哎你干什么的?”
“什么干什么的?”
“笨我问你做哪行的?”
“中关村做电脑的。”
“还高科技呢啧啧……看上叶子了吧?你有几个千万?”
“我叫李十万不叫千万。”
“那你有点玄。”
……
“哎你到底叫什么?”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总不能叫人家金毛狮王吧?
“你叫我小玉就行了!”
小玉?名字倒也秀气就是用在她那么招摇的人身上有点可惜。不过这帮小妮子没一个是真名。不是有这么一对联吗:
假名假姓假地址骗人骗钱骗感情。
横批:一把一蒙。
扑鼻的来苏水味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她还没有醒。金毛狮王小玉把手中的饭盒一放去洗手间了。
我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雪白的床单衬着她苍白的脸我睡梦里的女孩儿。
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了我好久好象根本就不认识我似的然后又闭上。
她没再看我说:“给我一支烟。”
“这儿不让抽吧?你先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睁眼看我:“吃什么呀我什么也不想吃输了好几大瓶子了输的我的浑身都快肿了就想抽支烟。”
“宝贝醒了啊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你昨天不去好几拨儿人找你靠咱那儿少了你这小妖精都***快不转了吃不吃点东西?我让我们家小阿姨做了点粥估计你也吃不了什么……哦这靓仔”小玉指了指我“人家还带了锅鸡汤给你呢就跟你丫正做月子似的。”
“你大爷的你才做月子就是做月子也是你的。”叶子回敬了一句。
“靠我没那功能。”
我真想说:我有。
我左脚踏出病房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下次来的时候带束百合这里头一股来苏水味儿都快被醺死了。”
别说是一束百合就是一车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