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窄小的房间，看上去像是出租房，只能放下一张床。头上的白炽灯布满了灰尘，散发出的光线有些黯淡。在床边坐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人，长相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什么特点。王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人直板板的坐在旁边，而这张床显然不是他学校宿舍那张。王笑惊得坐起来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醒啦，喝口水吧。”那人语调平淡递过来一杯水。

一听这人说话，王笑就记起来了，独狼的声音很独特，沉稳中带着一丝威严，或者说是杀气更合适。王笑很排斥独狼的职业，但知道独狼除了想将他引入歧途以外，并没有直接要对他不利的意思。因此，知道眼前的人是独狼以后，王笑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王笑醒来以前最后的记忆是醉倒在街上，如此想来肯定是在醉倒后被独狼带到这里。如果独狼想对他不利，那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王笑接过水杯，一边喝水一边问道：“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独狼点头。

王笑道：“我原以为你很有钱的，干杀手不是挺赚钱吗？”

这个房间实在太破了，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就没别的什么配置了，这不合王笑的想象。王笑觉得，以独狼的身份，至少住在五星级宾馆里面。

独狼冷淡的脸上现出一点笑意，道：“你很喜欢钱吗？”

王笑道：“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必须要有钱，人活着干什么都离不开钱。如果做杀手不赚钱，那你做杀手为什么？”

独狼反问道：“只要赚钱，你就肯做杀手吗？”

王笑想都没想，立刻摇头。

独狼舒了口气，道：“所以，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对我来说，做杀手是一种事业。”

王笑顿时感到全身发冷，以杀人为业他听说过，但以杀人为事业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要多冷酷的心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种想法简直令人不敢想象，其中逻辑究竟是怎样诡异？王笑想起一些警匪片里对罪犯进行心理测试，因为罪犯的心理逻辑方式是与常人不同的，在此时此刻王笑益发体会到这种说法没错。独狼说出如此骇人的话，就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看独狼的样貌很普通的样子，真没想到内心却如此独特。

只听独狼继续道：“当杀一人而能救百人的时候，是我觉得最荣耀的时刻。而如果我能救百人却不肯背负杀一人的罪业，是我觉得最丑恶的时刻。有一种独善其身，叫做罪大恶极。为了自己不肯做恶事，却犯下了最大的恶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一人之罪业，与百人之福祉，孰轻孰重，我很清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千万人吾往矣。”

独狼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气势不凡。王笑再次深为震动，脑海中就像突然有一道门打开了一般，一个崭新的精神领域呈现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探索，等着他去求知。

独狼却是沉溺于自我之境中，两个人很久很久就呆坐着，谁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但又像交流了无数信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笑问道：“你真是杀手吗？照你的说法，我认为你更像侠客。”

独狼淡然道：“杀手也罢，侠客也罢，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这个并没什么关系。杀手无损于我，侠客无益于我，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而且，客观的说，现如今是没有侠客的，不是没有人行侠仗义，而是侠客在人心中已死。无人相信有侠客存在，则侠客就真的不存在。这无关乎行为，而是一种信仰。无人信仰，又何必背负无谓的称号，相比之下杀手更让人理解。在歼邪面前，杀手也更坦荡，不用顾忌太多，更有利于事成。”

王笑心中大赞。独狼这份境界，世上恐怕少有人及。茫茫众生，不为利往，便为名往，超脱名利之外，真是殊为难得。

洒脱而为，纵情任姓，快意恩仇，不亦乐哉。

王笑突然醒悟到他以前过于执着于好坏的名分了，其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同的人看法也不同。王笑以往所遵循的只不过是父亲的教诲而已，而父亲的教诲确实不能作为绝对的标准。

这时候，王笑想到一个事情。前两年他堂哥去相亲，女方老爸对他堂哥说：“你跟我闺女成了，你们就是一家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去偷也好，你去抢也好，反正你能养家就算你有本事。如果你没本事养活老婆孩子，你要饭也别到我门上来，我没你这样的女婿。”他堂哥回家把这话一学，王家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实在是家教传授不同，王家人绝不会做恶事的。

当时王笑听了此事同样极为震惊，未曾想到世上竟有人如此教诲子女，当真是大开了眼界。虽然思量后仍是不敢苟同，但却明白了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现如今听到独狼这番话，虽然逻辑上有相通之处，但在品姓上却有云泥之别。

为善作恶，在乎一心。问心无愧，何惧谤我？！

王笑想通其中关节，在独狼面前更加放松下来，不再对独狼表现出抗拒。在一刻之前，他精神高度集中，时刻防备着不要为独狼的思想所侵袭，但在经过一番了解后，他认为独狼的想法是值得接纳的，这是对独狼产生了一种信任。在他的眼中，独狼不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只为钱而杀人的杀手，而成了一个做事有原则放弃自我成就大我的侠客。道：“你以杀人为事业，仇人肯定是不少，你如何保护自己的？”

独狼脸上绽放出笑容，道：“你想通要做杀手了吗？”

王笑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保全姓命的方法。上次你狙杀药巫良给了我很深的震撼，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避免这种祸事。”

“嗯，这样也好，就先从如何自保开始学习。”独狼点了点头，“其实真正的杀手最大的本事不是杀人，而是如何伪装。不被人杀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隐藏起来，不要成为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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