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渡天劫(1)
令狐绝静静地转过身来,面孔直到此刻才变得一片惨白,这是极度的绝望与死寂的揉合。生、死可以看穿,可以无惧,可在等待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心还是脆弱的。
童年的艰辛和苦涩,兄弟们熟悉的音容笑貌等等如幻境般在脑海中浮现,一一掠过。等思思那如百合初放般可爱的笑魇出现时,那可爱清澈的眼神逐渐转变为悲伤欲绝的双眸,那毫无生气的瞳孔中,又隐约映射着一幅令他心碎的画面——————
一声闷雷,随着一道金蛇般的闪电,在黑沉沉的天际响起,一切幻景,随即破灭,剩下的仅是内心的苍凉。他并不后悔,后悔自己先前的冒险举动,利用随心法则的妙用吸引屠森的注意,趁机杀死一个彩虹族人,夺取他身上无视寒气的器具,再迅速逃离。这个计划虽然并不完善,可也是他之前唯一能做的。
不后悔不代表没有遗憾,可遗憾又有什么用呢?令狐绝长吁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并不是为了应付天劫,而是为了让自己死的干净点。
狂风更厉,云翻雷滚,一层层乌云宛如倒悬的宝塔般挤涌下来,弥漫的黑雾中,金虹倏闪,无声无息地击中了令狐绝盘坐的身躯。
缭绕地电光中,令狐绝的衣袍片片飞散,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他只觉得内腑在翻滚抽搐,像是有人在用手扯动着,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骚动。
这就是天劫吗?令狐绝紧闭的双眸内有种酸涩湿润的感觉,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可就是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结果来迎接。
不。应该说是想到过,就在他制定计划的那一刻。在那一刻,他做过最坏的打算,他可以死,但烈炎不可以,留下烈炎,不仅仅是为了让烈炎活下去,更重要的是能为兄弟们留下一些庇护。
云层叠的更低了。黑雾翻滚中,又是一道雷电落下,这次,带着些许的声响。
电流入体的瞬间,令狐绝觉得整个身体已经酸麻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脑袋晕沉,四肢欲折,睁开双眸,看到的尽是一片朦胧。
趴在他脚边的魔可被雷电波及,痛苦的咻咻喘息声清晰可闻。
这才是第二道。令狐绝心里苦笑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感到震栗,因为根据罗老所言。不论是几九天道,最开始九道威力对有资格渡劫的强者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惊颤了。当他完全释放自己领悟的天道意志、引动天劫时,对天劫已经没有任何的敬畏。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雷电接连落下,轰得令狐绝全身都渗出了血珠,而魔可早已经是奄奄一息。
感受着电流余劲带出的强烈悸动,令狐绝的唇角突然牵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可能: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死在第一轮天劫下的渡劫者?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试想,谁会在没有一点斗气魔力的情况下渡劫?
第六道、第七道雷电带着一连串“哗啦啦”的暴响,往下斜轰,刚触及令狐绝的身体,首先爆裂开来的是令狐绝手中的储物戒指和腰间的灵兽袋。几道霞光异彩和零零碎碎的东西在电光中化为灰烬,但也有一些东西被抛飞出去,其中包括从鬼猫王身上得来的兽骨以及那柄冥皇法杖。
令狐绝自然不会再去在意这些,死都死了,这些东西再好,还有何用?他只觉得天好像在转动,地宛如在摇晃,胸口更是充满了翳闷与郁气,像是无数的电光累塞着……就是这种仿似灵魂要出窍的感觉,让他忽略了自己腿上传来的那股冰寒之气。
是的,那只因灵兽袋破裂而掉出的神秘小兽正趴伏在他的右腿之上。
都说死之前是很舒服的,令狐绝这次是感受到了,到第八道雷电劈中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飘乎乎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愉悦和舒畅,而紧跟而来的,却是没有知觉的昏沉漆黑——————
叠拥的云层开始翻滚收缩了,它仿似也意识到这次这个渡劫者即将死亡,却又毫无怜悯的再度把雷电劈落。
在这耀眼欲眩的电光中,那趴伏的小兽突然睁开了眼眸,青蓝的光芒凝聚着坚毅的意韵,透露着冷血的残酷,更有一股说不清的威仪。
它张口嘴,一股至极的冰冷寒气把倒下的令狐绝倏地笼罩起来。电光与寒气交击,金蛇狂舞,迸出一股湛然之气。
原本已经收缩的云层再度翻滚,一声震入耳膜的暴雷平地而起,天,在震怒了——
小兽仿似对这天威并不畏惧,挣扎着从令狐绝的腿上爬了下来,它的爬行很勉强,很别扭,哆哆嗦嗦中摔了下来,沾了地上的鲜血,那血,有令狐绝的,也有已经被轰成肉泥般的魔可的。
云涛翻涌,怒雷排空,一道比先前粗了数倍的闪电劈落,那璀璨的金光几乎可以亮瞎人的双眼。不过,这次正对的目标,不是令狐绝,而是那只神秘小兽。
小兽仿似也感应到了危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更浓,仿似已成一个雾团,把令狐绝、小兽、以及魔可的尸首紧紧地包裹起来,形成宛如一个冰块似的茧。
雷电一道道的劈下,冰茧愈发晶莹剔透,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血丝在交织,光芒在流溢。
第三轮天劫开始了,铺天盖地的雷声中,一道夹杂着金丝的电光如金虹倏闪,霸烈中有着无以伦比的恐怖。
在接触到冰茧的那一刹,冰雾暴溅,一只浑身流溢着紫色雷光的异兽虚影竟然站了起来,它和魔可有七分想象,只是没有了如钢鞭般狰狞凶厉的蝎尾。却多了一副敛起来的雪白双翼。开始只是个虚影。在雷电入体后。却慢慢地就凝成实体,只是满身的鬃毛被灿丽的雷光所取代,它的双眸和珈蓝魔蛤是一样的,左青右蓝,透露出来的神韵不是凶暴,而是威严。
它仿似是雷电的君皇,正在沐浴臣子的恭贺和洗礼,仰起头颅。对着金蛇隐闪的漆黑天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
这霸气十足的长嘶,任谁听了,都能听出其中的挑衅意味。
天怒了,一道道雷电交织而下,映射出一幅令人惊惧发指、毛骨悚然的画面:一只披着雷光的雄狮,傲立在昏暗恐怖的天地之间,在炫眼交织的电光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撑起了这片天地。
四九、五九、六九、七九————————在足以让所有修炼者惊心动魄的七九天道过后,雷狮的实体渐渐涣散了。点点闪烁的白光、紫光宛如飘散的萤火虫慢慢落下,露出了令狐绝的身躯。
可天劫还未结束,再度轰然而起的雷声仿似宇宙苍穹的怒吼,震碎了每一寸空间,层叠乌云排挤涌动,由下至上露出一个深邃的云洞,好似有无数看不清的天魔从云洞涌出,尖啸着朝令狐绝扑来。
心魔,是心魔劫。
这时,令狐绝胸口心脏处一团紫晶光芒隐现,朦胧中,可以看到一颗跳动的心脏。心依旧是粉红色的,却晶莹剔透,可以看清细细的血管和脉络。没入令狐绝体内的白光和紫光仿似看到了救星一般,惊慌失措地从他的四肢百骸朝他的胸口心脏处汇聚。
心脏跳动得更剧烈了,一道道七彩的霞光透肌肤而出,把无形无影的心魔屏蔽了出去——————
而这一切,令狐绝是不知道的,他的神智依旧深陷于混沌的昏暗中,只是那种昏暗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的亮光透入——————
同一时间,精灵森林彩虹谷,谷内种满了奇花异草,绿意盎然的常春藤爬满了谷内的每一个角落。浓厚的灵气让整个山谷看起来,宛如披了一层白沙——朦胧飘渺。一袭白色长裙的精灵女皇站在一株巨大的月桃花前,眉宇之间有着一股隐隐的忧郁蹙凝。她凝视着盛开的花朵,在巨大花瓣围绕的蕾心处,躺着不久前被传送回来,却又因神符副作用而陷入昏睡的思思,。
思思的突然归来,出乎精灵女皇的意料,使她不禁深深担心起那个坚定、冷静的年轻人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难?
她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过身来,虽然她有能力让思思立刻醒过来。可她不打算这么做。而且,她还决定,在没有得到令狐绝真实情况前,让思思一直这样睡着。
不远处,光影流灿,瞬间化为一个美丽的妇人出现在她身前,并躬身道:“陛下。”
“风姿,她出去了?”精灵女皇雍容地道。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名义上的女皇,可在自己心腹面前,也无须在意什么称呼。
“是的,陛下。”风姿垂首道。自从精灵女皇进入彩虹谷思过后,衡皇就暂代了女皇之位,她把彩虹谷划为禁地,就连她这个风系元素精灵的大长老也不能进入。
“有羽皇的消息吗?”精灵女皇慢踱了俩步,目光凝重地道。就算没有头顶高贵华丽的皇冠衬托,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仪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沉吟了片刻,风姿低声道:“确切的没有,不过流言很多,有些还和蘅皇有关。”
对这个回答,精灵女皇并不意外,她暗中联系过羽皇,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这让她有点惶恐,她倒不是担心羽皇有什么不测,而是怕蘅皇会对黑夜精灵族趁机发难。毕竟,蘅皇能得到一部分长老的支持,就是因为她对黑夜精灵族强硬的态度。精灵族厌战,这众所周知,但要说和黑夜精灵族开战,估计绝大部分长老会支持,因为在他(她)们的心目中,黑夜精灵族背叛了精灵神,罪不可赦。
想了想,她垂脸缓行道:“黑夜精灵族现在的情况如何?”
风姿紧随身侧,落后半步道:“比较混乱,大公主夜惑原本已经得到大部分长老的支持,暂时统领族中事务。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多月前,一部分长老突然改变主意,支持二公主夜魅。现在,双方争持不下,据说,这俩位公主暗中吵过好几次。至于吵些什么?暂时还不得知。”
“夜魅。”精灵女皇轻轻念叨了一句,眼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她清楚黑夜精灵族的势力框架,正常情况下,夜魅是没有资格和夜惑争的。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一个人——令狐绝。也只有令狐绝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智慧让夜魅异军突起。可她不敢肯定,只是隐隐觉得有这种可能。
“风姿,有没有令狐绝的消息?”精灵女皇神色凝重地道。
作为精灵女皇的心腹,风姿是知道令狐绝这个年轻人在女皇心中的位置,对于这个任务,她一直不敢马虎,恭声道:“几天前,他曾经在明思帝国的边境出现过,根据他行进的方向和出现的时间,属下判断,他应该是去战龙台。”
战龙台。精灵女皇心里默念了一句,直觉告诉她,令狐绝的遇险应该和这个地方有关系。
没有把瞬间的情感波动浮于脸庞,她平静地道:“通知我族这次参加百族精英弟子大赛的族人,密切注意令狐绝的踪迹,如有发现,立刻回报。”
“是,陛下。”风姿恭敬地垂首道。等她抬起头,目光闪烁,唇儿翕动,仿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目光虽未流转,可精灵女皇还是察觉了风姿的神色变化,脚步一停,目光平视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陛下。”风姿应了一句后,秀眉微蹙,不无忧虑地道:“蘅皇会不会对陛下不利?”
这一句普通的关切之语,却让精灵女皇感触颇多,她知道,羽皇的失踪,让很多族人对蘅皇的实力和手段又有了一番新的估计,这对自己颇为不利。而自己这个心腹,也正是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来提醒自己。笑了笑,仿似云淡风轻般道:“本皇既然敢让出女皇之位,自然不惧她。让她闹吧,就当是给我族敲敲警钟,大乱将起,如果像有些人心想的一味求安,迟早会出大事。”
风姿从女皇的话中多少品出点味道,如她一直所想,女皇的退不是简单的求安,而是另外一种方式的破釜。于是,深有同感地道:“无远虑,有近忧,还是陛下看得远,那属下先下去了。”
精灵女皇微微颌首,在风姿化为一道流光离开彩虹谷后,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忧虑和黯淡,别听她刚才说得轻松,可事实上,事情的演变已经脱离了她先前的谋划,尤其是羽皇的失踪,更让她有种捉襟见肘的感受。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令狐绝,这一明一暗俩步棋,先后被人掐断,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人作梗?
是谁呢?她蹙眉思考着,站在她这个位置,已经不会轻易地把任何事归结为巧合,可事实上,她确实想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