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首发:rg 少年趁着众人都顾着给那人擦拭血迹和找伤药的机会松了口,他迅速蹲下身子,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土,随手将沙土扔了出去。
这些大汉土扔了个正着,“骂的就是你们这些虎贲军的!司徒将军才走没多久,你们就将他全忘了!连他的名字也不敢说!”
许小莫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在少年与大汉们围殴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他是程家的公子程俊涵。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程家和司徒家关系也不错。程俊涵从小顽劣,游手好闲,但对她却很亲近,常常偷偷买了自己爱吃的煎饼果子带到司徒府里。
司徒家出事以后,程俊涵一直嚷嚷着要帮司徒洗刷冤屈,差点就直接上门找了夏梁和许中魁,好在被他父亲程原敇拦住,担心他惹事就将他送到了军营。程俊涵性子急躁,为了防止他冲动,一直到司徒家被斩程原敕也没放他出来。
程俊涵俊俏白皙的脸如今通红,鲜红的血液似乎要冲破他的皮肤一般,知道了司徒一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他变得更加放荡不羁。为了消愁,他叫人悄悄送酒到军营里,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士兵都知道他来头不小,也就不敢招惹他,可今天他喝醉了冲着一个刚巡防回来的人就是一拳,还不停地咒骂着。那人恼怒,跟他一队的士兵见状踢了程俊涵一脚,就这样他们杠上了。
程俊涵这一番话,彻底将这些人给惹怒。虎贲军曾经是全梁国赫赫有名的军队,司徒德泽作为前任统领却被灌了个私通匈奴的罪名。他们并非是白眼狼之辈,虎贲军的所有士兵曾经联名上书希望皇上彻查司徒一家的案子,可这联名的奏折石沉大海。
皇上大为恼怒,下令虎贲军之人严禁再提此事,否则就以结党营私论处,发起上书的将士第二天就被革了职。
虎贲军的声望急剧下降,这些士兵在叹息司徒德泽的同时又怀着满腔的愤恨一直隐忍不发,程俊涵今天这一出算是将他们的火点燃了。
“司徒将军当然是冤枉的,虎贲军的人谁不知道!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
“就是,要说重情重性,哪个队伍比得上虎贲军!”
“敢骂虎贲军的人是白眼狼,打了你再说!”
场面混乱不堪,场上扭打成了一团,程俊涵虽然力气远不如这些常年作战的士兵,但是胜在身体灵活,像是条河里滑溜的鲤鱼,从这些人的空隙中穿过,时不时击打在士兵们的要害部位。不过他被人围殴身上也到处挂了彩,发髻散落,鼻子被揍得已经肿了起来。
许小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心疼喝醉了酒的程俊涵,知道他如今这副样子也都是为了司徒家。也心疼这些虎贲军的士兵们,司徒德泽被斩以后虎贲军难免被其他军队嘲笑,这些日子都一直抬不起头,就等着打赢一场胜仗扬眉吐气。
许戈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许小莫身旁,军营里少不了争斗,这些也都是很平常的事。只是他看到许小莫的反应有些奇怪,这小丫鬟怎么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住手!”许小莫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这些人早就大红了眼,根本没有注意到许戈和许小莫的存在,直到许小莫喝了一声,才暂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扭头向他们看来。
“我呸!”程俊涵此刻正被一个士兵扭住了胳膊,他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唾沫星子里已经夹杂了血丝,他抹了抹鼻子。如果不是许小莫知道他的来历,恐怕还会以为他是个市井流氓。许小莫心里如同猫爪一样难受,程俊涵越是表现得不正经,他心里就越难过。
“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程俊涵粗鲁的声音戛然而止,话只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许小莫睁开眼,一只宽厚的手掌正牢牢地抓紧了程俊涵抬起的手,身上的流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深黑的头发用珠冠束在了头顶,兴许是刚从外面赶回来,额上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许小莫闻到了一股属于男子的独特气息。
这气息离她如此的近,她的脸有了隐隐的红晕。
“将军回来了!”
“将军赶紧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小子!”
“萧安!”
士兵们和许戈同时呼喊起来,南宫萧安握着程俊涵的手腕,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程俊涵挣扎了几下,脸上渐渐发青了。南宫萧安的唇角泛起一抹讥笑,猛地将拽着程俊涵的手放下,许小莫这才看到了虎贲军新任将领的真容。
南宫萧安的肌肤如同白玉光滑流转,眉眼清朗舒明,瞳仁里似乎包含了着日月星辰让人目眩神迷。除了身上的戎装提醒着他的身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贵公子的形象。
“给我跪下!”南宫萧安一把将程俊涵摁倒了地上,程俊涵只会取巧,若要比试武力,连军队里一个普通士兵也打不过,更遑论虎贲军的统领了。
“军营纵酒,当罚三十军棍!”
“围殴斗气,屡教不改,当罚五十军棍!”
“伤害同僚,目无尊长,当罚三十军棍!”
“给我拖下去,立即执行!”
练兵场中一片安静,南宫萧安冰冷无情带有不容置疑的权威的声音在场上回荡着,众人听到这一条条的罪状以及后面的处罚,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军棍可是用空心的铜棒做成的,身体好的人十几棍下去就能要了半条命,更别说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了。
程俊涵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干裂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了皮,咸咸的液体尝在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嘴里的咸味到底是汗水还是血水。他双眼鼓了起来,手上青筋暴起,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这辈子除了不殇姐,没人能够欺负我!”
程俊涵说完就朝着南宫萧安撞了过去,许戈看着站在南宫萧安附近的烟墨,生怕她被误伤,拉着她的胳膊就要走。可许小莫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发疯一般的程俊涵,眼里竟然泛着水花。
程俊涵一头撞在了南宫身上,双手死死地抱住南宫的腰,想要将他摔倒。可南宫仍然站在原地如同泰山一样岿然不动,程俊涵气红了眼开始不断捶打,南宫眸中的光亮闪了闪,反手提起程俊涵的双肩,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摔倒在地上。
许小莫心里的酸楚越发浓烈了,司徒一家被斩的时候许多原本跟司徒家有旧的家族早就退避三舍,别说来送行,恐怕肯为司徒家收尸的也寥寥无几。墙倒猢狲散,他们急着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再跟司徒家有所牵扯?
司徒家仿佛成了一个禁忌,没有人愿意再主动提起。许小莫在许府的时候本想打探一下司徒家的消息,可这些丫鬟一听到司徒的名字就双唇紧闭,生怕被人听见。这还是与司徒毫无关系的人,那些亲近司徒家的恐怕恨不得从来都跟司徒家不识吧。
可是程俊涵却不仅没有忌讳,反而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挂念着自己这个已经从世界上消失的人。
许小莫捏紧了拳头,摔在地上的是程俊涵,可这痛楚正百般的应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想要制止,可是她只是许戈带来的一个小兵,又有什么权利呢?
南宫萧安这一摔可没有留下力气,程原敇送程俊涵入军时就拜托他好好管教。只是最近京郊流寇来犯,他忙着处理流寇的事没来得及过问,听说了程俊涵醉酒的事还没来得及处理,谁知道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程俊涵痛得俊美的脸都变了形,但他仍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南宫以为他这次吃了亏总会长些记性,转身打算跟许戈打声招呼,却听见背后风声顿起。
一只灰黑色的制式靴子朝着他飞了过来,南宫脑袋一偏,靴子打空了目标落在了地上。
“我说过,除了不殇姐谁也不能欺负我,你们不配!”程俊涵的声音带着一些稚气,只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嘲笑他。他们看着他被不断地打趴下,又一次一次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心里竟有了些不忍,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一扔好像用尽了程俊涵最后一点力气,他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前的戎衣已经沁出了一团血迹,他却毫不在乎挑衅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南宫萧安,眼神里满是不服。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杀了我我就能见到不殇姐了!你来啊!来啊!”
许小莫看到程俊涵胸口的血迹双眼一跳。前世十岁那年司徒德泽带着程俊涵和她去郊外骑马狩猎,马儿突然受惊。为了不让许小莫受伤,程俊涵面朝下当了她的肉垫,而他的胸口刚好跌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那时候程俊涵年纪小,骨头还没长硬,锋利的石头将他胸前的衣服都刺穿了,血肉模糊的场景她一辈子都记得。可程俊涵却担心的是她这个毫发无伤的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受伤。这场意外急坏了身为巡抚大人的程原敕,程俊涵花了好大功夫才将伤给养好。
听到如此挑衅的话,南宫萧安的火再也止不住了。他回身走向程俊涵,抬手就要打在他的胸口上。
许小莫再也忍不住了。程俊涵已经没了躲闪的力气,这一拳下去他的胸口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她大步跑上前如同护犊的母亲挡在了程俊涵的身前,“还请将军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