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田洪安真的不知道自家这日子过得不正常吗？

不，其实……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把养家糊口的担子放在田芯一个小孩子身上是不对的，更知道他的秀才名声远不如刚开始的那几年好用了。

刚开始的那几年，整个栖凤镇差不多二十年来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秀才，自然倍受人推崇，卖他面子的人也多。

甚至有好些商户人家还想着把女儿嫁给他。

他那时候心高气傲，想着娶妻乃是终身大事，怎可因为贪图一些钱财就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于是推了许多人的好意，娶了美貌如花的范桃花回来。

可随着他后来的屡试屡败，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加上之前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让他在栖凤镇上的名声渐渐沉寂。

直到如今，别人也只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请他去帮忙记下账。

看中的，也不过是他不收钱，或者收钱便宜的份上。

那有钱的人家，还不屑于请他。

不过这事儿好歹也算是体面的，他才乐意在外面浑浑噩噩的糊弄着，本以为能糊弄一辈子，可没想到……

“……芯儿，为父知晓你的意思了，可为父失去的已经太多，决不可再丢了这读书人的节气了。”

让他一个秀才出身的人，穷途末路转去从商，他实在是接受不来。

况且，就算他想去做，也未必能够做好的吧。

古时文人大都有这么个毛病，田芯也没指望自己能够让田洪安彻底抛弃那些酸腐气息。

“爹，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去经商挣钱才能养家糊口吧？我就是好奇，你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虽然中举无望了，可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书，干什么不自己开个学馆教书育人呢？那样的话，不说大富大贵，收些束脩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开个学馆？

听着田芯天真的话语，田洪安忍不住苦笑两声。

“你当开学馆是多简单的事情吗？当初为了供我念书，可谓是把一家子都给累断了腰，哪儿来的钱再给我开学馆？再说了，这开学馆也不是我想开就开的，开了之后没人来跟我学，又有什么用呢？”

他这女儿，莫不是真以为他是个傻的？

这个法子，他早就想过，可人家一看他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考不上连妻儿老小都养不好，便越发觉得读书无用了。

见田洪安愿意沟通，田芯心里很是高兴，拉着田洪安就着这事儿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爹，那你想当个教书先生吗？教书育人，靠自己的本事养活我娘。”

田洪安咧了咧嘴，顺着田芯给他阐述的那些话，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桃李满天下的场景一般，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一眨眼回到现实，他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想有何用？终究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拖累着一家老小念那么些年的书……

“怎么没用了？光想是没用，可你朝着你想的一步一步去做，那总有一天会做到你想做的嘛。爹，你想想，当初二十年没人考上的秀才你都考上了，为什么别的事儿你就不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