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裕王党介入
贺六吃饭的家伙是装着各种抄家工具的“清白箱”。
赵十二吃饭的家伙,则是一个一尺见方,装着十几种施刑工具的“阎罗匣”。
赵十二进入真话房。
他对丁旺说:“案犯,我是锦衣卫的勘察副千户赵慈。”
丁旺出人意料的开口道:“原来是赵大人。京城谁人不知锦衣卫‘尸痴’的大名?久仰久仰。”
赵十二将“阎罗匣”放在桌上。“哦,想不到一个库兵,竟然听说过我‘尸痴’。那你应该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吧?”
丁旺面无惧色的说道:“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阎罗匣了。据说匣里的刑具,用在犯人身上——即便受审的是阎罗王也会忙不迭招供。”
赵十二微笑着说道:“你倒是见识广博。”
他抬手指了指清白房两侧架子上那些刑具:“这些刑具,我向来不屑用。那只是让人皮肉受苦的三流刑具。”
丁旺道:“敢问赵大人,刑具还分三六九等?”
赵十二坐到丁旺对面,像一个文人谈古烁今那样,讲述着关于刑具的种种:“三流的刑具,让人皮肉受苦。二流的刑具,让人疼痛难忍。一流的刑具,却能让人一心求死。”
赵十二把玩着手中的阎罗匣:“这匣中的东西,能让你后悔投胎为人。”
赵十二又指了指“真话房”的门:“门外,站着我们锦衣卫的六爷。假如你现在就把他想知道的事情招出来,我就不动‘阎罗匣’。”
丁旺抬起头,看着赵十二,问了一个问题:“诏狱之中不见天日。敢问大人,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赵十二一愣,答道:“已时二刻。恕我直言,此刻你不应该关心时辰。你应该思考一下一会儿用什么方法求死。是咬舌自尽,还是找机会头撞南墙。”
丁旺朝着赵十二笑了笑:“大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赵十二来了兴趣:“打赌?这偌大诏狱中,还从未有人敢和我‘尸痴’打赌。六爷说的没错,你是一个有趣的人。说吧,打什么赌?”
丁旺道:“现在是已时二刻。我打赌,已时三刻,会有一名锦衣卫力士或校尉到门口,给那位贺六爷传一道令。而后,贺六爷会走进这真话房,告诉您停止用刑。并将我无罪开释。”
“哦?丁旺,你不像是个库兵,倒像是个算命先生。赌注呢?”赵十二问。
“赌注?我现在是个人犯。身无长物。这还真是个问题。”丁旺回答。
“我不喜欢没有赌注的赌局。”赵十二说。
丁旺看了一眼赵十二桌上的“阎罗匣”:“这样吧,如果我输了,在你施刑时,我不会寻死。”
“这算什么赌注?你现在说不会寻死,只不过是一时之言。阎罗匣一打开,我把诸般手段用在你身上,你定会把‘不寻死’这赌注抛在脑后。”赵十二摊着手说道。
丁旺道:“算了。我轻易是不愿打开阎罗匣的,用这匣里的东西太伤阴德。无须打什么赌,我就陪你等一刻的时辰吧。”
一刻之后。真话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须臾之后,贺六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对赵十二说:“还没给这人上刑吧?”
赵十二点点头:“阎罗箱还没开。怎么了六哥?”
贺六走到丁旺面前:“丁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大神通。我只告诉你,做了亏心事,小心鬼叫门!”
丁旺笑着对贺六说:“贺大人,我做没做亏心事,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贺六怒视着丁旺:“指挥使有令,丁旺——无罪开释!”
丁旺转头对赵十二说:“我说什么来着?赵大人,幸亏你没拿什么东西跟我做赌。”
贺六命力士卸去了丁旺的脚镣。丁旺长长伸了个懒腰:“昨日那碗香肉还剩了几块。不知道回家之后,会不会变馊。没变馊,热一热,又是一顿好饭。”
贺六心中怒不可遏,他想不通,指挥使为何会像三法司那些官员们一样,庇护眼前的这个小小库兵。
丁旺得意洋洋的出了锦衣卫诏狱。世人都说,进了锦衣卫诏狱,想要出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出来的是一具死尸,要么出来的是个脱了一层皮的人。
丁旺却全须全影的从诏狱走了出来。
丁旺走了,指挥使陆炳召见了贺六。
陆炳躺在一张躺椅上,眯着眼问贺六:“老六,你一定在疑惑,为何我要放了丁旺?”
贺六道:“属下不敢。”
进入锦衣卫的新人,引路师傅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得质疑上官的命令。
陆炳道:“不敢,不等于不会。半个时辰前,一个人找到了我,让我释放丁旺。这个人,是兵部尚书张居正!”
“张居正?”贺六一阵惊讶。
朝廷之中,除了有三巨头严嵩、吕芳、陆炳的说法,还有“两党”的说法。
严嵩领衔内阁,吕芳控制司礼监、陆炳控制锦衣卫。这三人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严嵩在内阁也不是一手遮天。
因为朝廷中,除了严党,还有裕王党。
当今圣上育有八子,五女。
大皇子朱载基,两个月夭折。
二皇子朱载壑,二十岁英年早逝。
四黄子朱载圳,二十九岁英年早逝。
五皇子朱载商,两岁夭折。
六皇子朱载珍,出生十天早夭。
七皇子朱载壑,出生八天早夭。
八皇子朱载夙,出生十四天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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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圣上的儿子,就只剩下三皇子裕王朱载垕一人。
兵部尚书张居正、户部尚书高拱、内阁次辅徐阶,向来与严党不和。他们聚集到裕王周围,结成裕王党,这两年在朝堂上,裕王党几乎可以与严党分庭抗礼。
贺六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张居正亲自出马为丁旺说情?是不是代表——裕王也在回护丁旺?
陆炳从躺椅上起身,拿起一个紫砂小茶壶,喝了口茶:“越来越有趣了。刑部右侍郎许远举、大理寺卿孙鹤南是严阁老那边的人。都察院左都御史杨茗,兵部尚书张居正则是裕王那边的人。严党和裕王党向来势同水火,今日怎么为了小小一个库兵握手言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