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扬州瘦马
众人被吓了一跳,沈令承立即将她抱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掌,还好没被瓷器划破。而对面的小男孩,则是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话说,他家中虽然姐妹众多,可是这般好看的小娃娃,却是不曾见过呢。她的皮肤好白啊,就像是他天天喝得牛乳那般,嗯,眼睛也又大又亮。
叶兰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可这个妹妹却死死地盯着他。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妹妹,你没事吧?”
“谁是你妹妹,你把我妹妹都吓着了,”旁边的沈如谙,一见他把长乐都吓成这样了,居然还敢叫她妹妹,当即便捏着拳头,狠狠地说道。
叶兰亭性子一向温和,在家中又是嫡子,谁敢对他这般无理。所以遇到沈如谙这样混世魔王性子的,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怕妹妹受伤而已。”
“哼,不需要你关心,”沈如谙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子,居然就想抢他的妹妹,活腻歪了吧。
沈令承这会刚哄好闺女,就听到沈如谙大呼小叫的,立即沉着脸教训道:“谙儿,怎么和弟弟说话呢?他也只是关心你妹妹,不许这般无礼。”
“算了,不过是小儿斗嘴罢了,”叶铭山开口解围道。
“长枫,咱们也许久未见了,不如你在我家中多住上几日,咱们把酒言欢,”沈令承欢畅地笑道。
叶铭山点头,二人说着就要离开。还是沈如谙着急说道:“爹爹,你可答应我们,今个能逛庙会的,这都还没开始呢。”
沈令承见他说这话,立即就瞪眼过去,似乎在责怪他的不懂事。而沈如谙也是着急,可被抱在沈令承怀中的沈长乐,犹如傻了一般,只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呢。
“长乐,你倒是说句话啊,”沈如谙着急了,他知道若是自己说的话,爹爹肯定不会听,可要是长乐开口,爹爹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此时沈长乐突然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叶兰亭,她从未见过他,只知他是爹爹为自己定下的夫婿。乃是江南富阳叶家的长房嫡孙,他的祖父乃是今上帝师,父亲是两榜进士,他自己已是个举人,只等着金榜题名,便来迎娶她。
叶家是江南耕读世家,他是人人称赞的未婚夫婿。曾经沈长乐也一边绣着嫁妆,一边期待着她的良人来迎娶她。可最后,她没等到他,等到的却是克夫的名头。
今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可随后她突然愣住了,又或者前世她这时便已经见过了她呢。只是因为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所以才没记得这件事。一想到这里,沈长乐不由握紧手掌。
不行,她不能再任由前世的事情再发生,不行。
“爹爹,我想要逛庙会,”沈长乐楚楚可怜地看着沈令承。
沈令承素来就是个偏心的,沈如谙说了这话,他不揍他已经是网开一面。而沈长乐这么一说,他便觉得确实是对不起闺女,难得带她出门来玩,没想到旧友上门来拜访。
他朝着叶铭山为难地笑了笑,这才说道:“长枫,不如咱们找一处茶楼,喝茶叙旧,让他们三个小家伙去庙会逛一逛。今日难得热闹,我这小女儿又是难得出门,所以还请海涵。”
“润方,你这话便客气了,本就是我不请自来。那咱们叙咱们的旧,让他们三个也去逛一逛,”叶铭山自然是赞同。
于是沈令承将沈长乐摔碎的笔洗赔了,又给沈如谙买了他喜欢的那套墨锭,三个小家伙便各怀心思地被领着去逛庙会了。
沈如谙自己没花一两银子,便得了一套墨锭,自然是欢喜。所以连带着看叶兰亭都不是那么地讨厌了。不过他还是十分霸道地牵着沈长乐的手,警告性地说道:“这可是我妹妹,不许你随便叫。”
“那我不叫妹妹,便叫你长乐好不好,”叶兰亭是个性子温和的小家伙,被沈如谙呛了好几声,都一点不生气。他瞧着沈长乐,看着她花苞上扎着的粉色绸带一飘一飘,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
沈长乐转头看着,说实话,叶兰亭是个漂亮又精致的小男娃,黑色的眼瞳又大又亮,虽然年纪还小,可鼻梁却高挺,嘴角小巧犹如樱桃。若是让他穿着小女娃的衣裳,只怕比多数小姑娘都要漂亮呢。
若是他长大了,也必定是个美男吧。难怪爹爹会那么满意他,可奈何世事弄人。沈长乐没法子怨恨叶兰亭,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那个结果,可她也真的不想再和叶兰亭牵扯上。只愿这一世,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吧。
“你可以叫兰亭哥哥,”叶兰亭到底是聪明,虽然沈如谙不许他喊长乐妹妹,那长乐也可以叫他哥哥啊。
可谁知他说完,旁边的小女娃娃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沈如谙则是哈哈大笑,嘲讽道:“我妹妹从小就最喜欢我这个哥哥了,而且她也不会随便旁人哥哥的。”
因为沈如诲如今不在这里,所以沈如谙说起话来,也大言不惭起来了。
“哥哥,那边是在唱戏吗?”沈长乐不耐烦听他们两人的孩子话,便指着不远处街边搭着的戏台,笑着问道。
沈如谙也没见过,所以高兴地说道:“咱们过去瞧瞧吧。”
沈令承将小厮都派了出来,跟着他们三个人。可到底是小主子,他们撒腿跑了过去,小厮也不敢拦着,只能在后面跟着。叶兰亭似乎也感觉到了沈如谙和沈长乐对他的不喜欢,所以兴致恹恹的,但还是跟着两人跑了过去。
等到了戏台子下面,前面已经挤了不少人,沈如谙一个劲地往前面挤。沈长乐被他拉着,也跟着往前去,可人太多了,她头发都被挤得乱了,她一个劲地喊哥哥慢点,可沈如谙一点儿没听见。
而此时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抓着她的小手,叶兰亭在她耳边安慰说:“长乐妹妹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长乐回头看着他,小男孩的眼睛中带着坚定,嘴巴抿地紧紧的,往前挤在她的身前。于是在他们两个人的奋勇下,三人一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这会沈如谙才转头正经打量了叶兰亭,摸头笑了下,说道:“你还不错嘛,没脱我后腿。”
“多谢夸赞,”叶兰亭也回了一句,好似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似得。
此时台上的人唱了一段,台下的人开始鼓掌,随后就见一把铜钱被扔了上去。沈如谙往后头瞧了一眼,沈府的几个小厮还没挤过来呢。而此时台下不少人都扔了铜钱,沈长乐掏出自己的荷包,从里头挑了一个银锞子,正准备扔的时候,就见叶兰亭着急道:“妹妹,我有银子,我来替你扔吧。”
沈长乐还没开口呢,叶兰亭手里的一块碎银子就已经扔到了台上,之前台上全是铜钱,所以这么一锭拇指头大的碎银子被扔下去,登时所有人都瞧了过来。
而台上敲着锣鼓的人,也突然敲地急促起来,原本正唱戏的人已缓缓移步到他们面前,竟是平地拔起,往后翻了一个跟头。所有的人都被这干净利索的身后镇住,待回过神,喝彩声骤然响起,鼓点越发地密集,而那人则是跟着鼓点开始翻跟头。
台上的人似乎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前翻、侧翻、后翻,整个人灵活如猴子。别说三个孩子看得激动不已,旁边的人更是激动不已。后面似乎又有人挤了过来,沈长乐被挤得难受,可就在此时突然一只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接着她就闻到奇怪的味道。
而此时后面似乎有人在拼命往前挤着,台上的鼓点声音越来越密集,台下的欢呼声响彻震天。沈如谙看得眼睛都不眨,等他正要掏出铜钱的时候,就见袖子被人扯住,他转过头就看见叶兰亭面如死灰的脸色:“长乐妹妹不见了。”
沈如谙这会再转头看着旁边,哪里还有妹妹的踪影。他气得急了,喊道:“长乐,长乐。”
这会后头还没挤过来的小厮,此时才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就这样还有旁边的人不满,对着他们骂骂咧咧的呢。
齐生一听到二少爷的话,腿都险些软了。他稳住了之后,便是上前一把将沈如谙抱住,又命人将叶兰亭抱住,已经没了一个,可不能把这两个也看丢了。
“赶紧去太白楼找老爷,请老爷出动官府的人去找,”齐生是沈令承身边的小厮,所以遇到这样的大事,反而沉得住气。
“不行,我要去找妹妹,我要去找妹妹,”沈如谙被吓得大哭。
而沈令承就在不远处的太白楼,他正和林铭山两人在品茶,就见小厮匆匆过来,一听这话,吓得七魂便去了一半。等他到了地方,此时人群已经散去了,就剩下齐生正看着两个小少爷,其他小厮都已经分散开去找人了。
沈如谙光顾着贪玩,把妹妹弄没了,已经被哭地说不出话了。沈令承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巴掌提起来都没打下去。他命令齐生带着他的名帖,赶紧去广平府府衙,请府尹大人出面,动用人去找。
林铭山没想到会出这事,此时心中也是又悔又急:“润方,你别着急,长乐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肯定能找到的。”
可就算这么说,等府尹亲自带着人来之后,人还是犹如石沉大海般,再没了消息。
而此时的沈长乐则是漆黑的地方醒了过来,她打量着这间屋子,很显眼这是个放杂货的地方,只是这里放着很多木头箱子,而且有好几个木头箱子还是打开的,里面放着旗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哪里?
沈长乐只记得自己闻到一股怪味,接着就没了意识。当时她是和二哥哥他们在一起的,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二哥哥他们应该是没事吧。就在她左右张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声响,她手脚都没有被绑住,只是被放在一堆布料上面。所以她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门边,推开一道细缝,往外面瞧着。
外面是个小院子,西边正挂着一排衣裳,而东边则是一口水井,旁边放着水桶。门口有一棵小枣树,这会枝繁叶茂,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响声。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院,即便有人过来看,也只会以为这是一户普通人家。
就在沈长乐还想再瞧时,就听到旁边传来陌生的声音:“他娘的,竟是碰到了硬茬子,看来咱们要小心了。这会街上到处是官兵,就连城门检查的都严了,听说只要是有箱子的,肯定要打开。”
“那怎么办,这小丫头在咱们手上,岂不是脱不了手了?”另外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她有些懊悔地说道:“我早就说过,咱们干这行迟早要出事,你们偏偏不听我的。”
“算了,干都干了,况且这拐卖孩子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就这么个小丫头,你别看小啊,我把她带到扬州去,只怕五十两银子都有人要,”绑匪继续说道。
“就这么个小丫头能值五十两?”显然另一个人不是很相信。
那个绑匪哈哈大笑,说道:“扬州瘦马那是闻名天下,一个瘦马要是卖到京城最少都值两千两银子。这小丫头长得这么好看,那可是上好的苗子,别说是五十两,只怕一百两都有人买呢。”
沈长乐越听越心惊,她也是偶尔才只得扬州瘦马的名号,知道这些女人从小被人养着,待到了年纪便卖给达官贵人做妾。可说的是妾,这种人真进了勋贵人家,连个通房都不如。
突然屋子里突然传来轻响声,沈长乐惊恐地循声望去,就看见后窗被撬开一道缝,一张精致的面孔出现在窗口,乌黑的眼瞳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吸如眼中。
“你……”沈长乐万万没想到,纪钰会出现在这里。
他动作轻盈地翻窗而入。
今日他穿着一身宝蓝锦袍,倒不是那日的僧袍,看着就像是出来闲逛的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他见沈长乐盯着他看,眨了下眼睛,似乎在冲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