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高亢身世揭秘 2
苏雅的意外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事后部委高层对此事进行了反思和总结,认为在对此事的处理过程中确有不当之处。交大党委组织专人对高博进行慰问,表达了高层对此事的深表遗憾之情,希望高博能站在党员的立场来看待这次的意外。毕竟苏雅在成都武警医院的时候,院方一直是对其的身体在进行悉心的调理,生活上也给予了贴心的照顾。苏雅住院时的伙食标准是每天一块一毛钱,院长的才九毛钱一天。
现在看来荒唐不可理喻的事情,在80年代初期就是一道摆在面前过不去的坎儿。地方的维稳是政府工作重中之重,刚刚从噩梦中苏醒国家百废待兴,国内不同阶层民众的矛盾激化,社会治安形势的急剧恶化,敌特的疯狂渗入与破坏是当时的真实国情写照。
为了给改革开放铺平道路,荡除一切阻碍,邓公以铁腕治国展开全国范围内的严打斗争。从83年5月开始的严打斗争至84年结束时,共批捕上百万人,其中劳教劳改86万人,判处死刑24万人。
当年国情之严峻可见一斑,从中对比高博苏雅的遭遇不难看出,组织上在处理他们二人的问题上算是做到了“对同志要像春天一样温暖”的要求。在那个政府动辄军管的特殊年代,国家对知识分子的政策还是比较怀柔与呵护了。只是不知道生在那时的高博与苏雅,是生不逢时还是该暗自庆幸呢?
高博受此打击后身心俱疲,高博自幼父母双亡,一个大男人独自抚养着嗷嗷待哺的小高亢,生活被搅得一团糟。部委的领导要求江州交大要把解决高博的个人问题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此时的高博生活中急需一个贤内助为他分忧,否则他根本无法正常工作。
有了上级的指示,交大党委就好办多了,可以堂而皇之的在系统内发布消息。明面上是说为高博物色一位合适的生活助理,带带小孩,操持一下家务。想着高博此刻心里也容不下别的女人,或许在长期的生活中两个人日久生情也说不定。不论如何,反正现在急需给高博的生活中安插进去一个女人,让他可以慢慢从悲伤中脱离出来,至少可以腾出手来继续他的科研攻关项目。
这时,又一位女性走进了高博的生活,她是交大宣传部的一名干事,叫翟慕青,26岁。父母是江州市教委的离休干部,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叫翟慕兰,29岁,姐姐顶替父亲名额在教委政策法规处工作。妹妹接了母亲的班,但没有留在教委,而是选择了在交大做一名宣传干事。姐妹俩的名字取义唐代诗人吕温的作品《青出蓝诗》,故一个慕青,一个慕兰。姐妹俩亦人如其名,兰质蕙心颇具林下风气。
翟慕青才到交大参加工作不久,对高博并不了解,得知高博的遭遇后深感同情。由于她家就在附近,在交大的工作又比较清闲,于是主动请缨帮高博照顾孩子。校领导正为此焦头烂额,忽然冒出个大姑娘来解围,当然是求之不得。并允诺
(本章未完,请翻页)宣传科的工作可以让其他同事帮忙分担一下,她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帮高博照顾好小孩,让他可以尽早抽身出来继续手里的科研项目。
翟慕青虽是个女孩,可她自己单身未嫁,哪里懂得如何照料小孩。好在父母离休在家,她干脆把小高亢带回家中交给父母,也算给二老找了一个乐趣。而她则借机多抽出时间替高博整理一下家务,偶尔也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留给下班回家的高博。
高博混乱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条理,对翟慕青感激有加。翟慕青的气质与苏雅有些类似,但个子要高出一头来,身材也比苏雅要丰润饱满一些。原本也处了一个男友,打算年内完婚,谁知半年前一群穿着蓝制服红领章的公安人员忽然冲进了家中,将翟慕青一家老小全带回了局里,要求他们老实交待问题。后来据说是因翟慕青的男友政治立场有点问题而祸及全家,在对家人进行了近亲三代的彻底审查后,实在找不出任何通敌的可能,才把他们一家给放过了。但翟慕青被要求登报发表声明,彻底与男友划清界限,这才算躲过一劫。可至此男友像人间蒸发,不知是跑了还是被抓起来给毙了,再也没有半点消息,翟慕青也正为此神伤。
于是两个身陷情愁的单身男女互相安慰彼此勉励,日子久了会发生什么也是顺理成章了。只是二人一直未对高亢提及其生母苏雅一事,至今高亢仍然以为翟慕青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惜天妒红颜,一生视高亢如己出的翟慕青,与高博相濡以沫的度过了二十六载春秋后,于2008年因患淋巴癌辞世,享年52岁。
苏雅死后,对沈学谦和高博的书信封锁也随之解除了,沈学谦回到江州面见恩师时,与高博相拥而泣黯然神伤。至此,沈学谦领悟出权力的重要足以改写个人一生的命运。于是大学毕业后投身仕途,如今已官至江州市长。这期间沈学谦与高博也偶有书信来往,逢年过节也会登门拜访。高博因沈学谦身处官场,为避嫌从不主动与他联系。沈学谦的工作事务逐渐增多,慢慢的也减少了与高博的联系。这一淡下来就是斗转星移的十数载岁月,看着眼前已双鬓花白的沈学谦,高博想想上次见面已是十年开外的事了。当年师徒重逢,怎不叫人唏嘘感慨,老泪纵横!
“你准备瞒高亢多久,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永不对他提起?”沈学谦远眺着天边的浮云问道。
“当初只是不愿提及伤心往事,后来见高亢一直当慕青是他亲娘,怕说了会影响他母子之间感情!到了慕青走的那年更怕让他接受不了,这一拖就是几十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了?”高博双手扶着拐杖,说话时嘴唇有些微微抖动,往事再次刺痛了他的心。
“早晚应该告诉他的,选个合适的机会吧。”
高博抖了抖嘴唇,没有说话。
“苏雅我也好多年没去看她了,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和慕青。”沈学谦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前两个月我才去过,把她和慕青放一块也好有个伴,我也想早点下去看看她俩,都几十年了”一行浊泪滑过脸庞,高博抖动着嘴唇难以成言。
沈学谦把手搭在高博扶拐杖的双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还不如就让往事在无言中随风而散吧。
“你今天不会只是来和我这个老头子叙旧的吧。”风干了浑浊的老泪,高博转过头盯着沈学谦问道。
沈学谦替高博斟满杯中的茶,然后给自己也斟满一杯,拿在手中把玩,似乎在考虑该如何作答。
“只是觉得该来看看您了,忙了一辈子,忙得同在一个城市竟然有近十年也未曾见过一面!我,我到底还是没能逃脱庸碌一生的宿命”
沈学谦已不记得上次向人坦露心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此刻在老恩师面前鼓起勇气自省,竟然有一种超然解脱的畅快感。
“看不看我老头子不要紧,心里有就是了。”高博喝了一口沈学谦斟的茶,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说道:“但时不时要经常看看镜子中的自己,问问自己是否初心依旧?说来奇怪,每个人到老了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当初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身在江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沈学谦试探着回答。
高博摇摇头,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身不由己,自欺欺人罢了。”
“那是因为矫枉过正?”沈学谦接着说道。
“也不对,因为那才是我们的本性。如果说物演的本质是适者生存,那么生命的本质就是一场资源的争夺战。任何生命的降生对其他生命而言,都意味着又多了一个敌人,所以人之初怎么可能是性本善?那只是我们的一种美好寄望罢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人性的本质是自私和贪婪的。”
“所以,正视自己的丑陋,正视自己的贪婪与自私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只是祖先赐予我们繁衍生息的一串基因密码而已。只有正视事实,才能知道这辈子我们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更改自身的遗传基因,不要把贪婪和自私遗传给我们的子孙后代。在物演的领域中,这叫进化。在人类的社会中,这叫文明。在宗教的领域里,这叫修行。在我大中华的智慧中,这叫道德。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又怎会感慨自己庸碌一生?”
高博是理工专家,哲学的造诣竟然达到如此境界,令沈学谦受益匪浅。
“老师已然心境通透,却怎么还是放不下呢?”
“正因为心境通透,才是该爱的爱,该恨的恨,该悲的悲,该伤的伤人若对悲欢离合都没有了感觉,你认为这是物种的进化?”高博没有说出的下半句是该拿的拿,该做的做。不过他觉得沈学谦应该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响鼓不用重捶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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