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死,可好?(1)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宁春瞬间嚎啕大哭,而被押出来的宁夏却面无表情,阴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抱着的暖龛。
章家婆子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想起她惹的麻烦,心头火起,一伸手就夺过她手上的暖龛,劈头盖脸地朝她头砸去。
“咚”!暖龛里的炭火掉了出来,撒了宁夏满脸,饭菜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尖锐的暖龛角砸出来一个血洞。
章家婆子一愣,宁夏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额上的血一般,抬起头狠厉地瞪着她,嗓音尖利地笑了起来:“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厉鬼,半夜定来寻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宁夏满脸油污灰烬与血,让她赤白的眼珠子看起来仿若厉鬼,看得章家婆子心头一颤,捂住胸口挥手颤声命令两个小厮:“反了,反了,还不快拖去一边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痛传来,章嬷嬷痛的尖叫起来:“啊,痛死了……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淡淡地响了起来:“章嬷嬷,你要打杀我的人,是不是该请个人问问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着的宁夏咬着唇,眼里含泪,却硬生没落下来。
章嬷嬷一转头,看着来来人隽秀俊美的面容,在风雪之间,他眉目清冷,神色从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却不显得丝毫寒酸局促,只见素雅。
平日里最温和到下人们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位少爷,如今却让章嬷嬷莫名心头一紧,忍着骨折剧痛,哭丧着脸嚅嗫道:“四少爷!”
秋府——风华阁
“母亲,且试试女儿的手艺。”少女娇稚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亲这几日可积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恶,这是说妹妹居心叵测么?”
“好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的时候,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却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夫人根本都没有见他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贱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下贱出身的。
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子寒气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唇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
帘子内程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细雕,壁上挂着各色字画,幅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一个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但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年轻人与少女,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贱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
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是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日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美妇看着他秀逸无双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气,但就是这样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出手就断了章嬷嬷的手腕,她眸光微微闪,也不继续话题,只摆摆手:“四哥儿且用膳吧。”
秋叶白一愣,这才注意到台上还有以两碟菜和一碗饭,一碗汤,热气腾腾,菜肴精致,这对于饿了两天的人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秦大姑姑却忽然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老爷说四少爷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经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这般毫无声调的声音突兀之极,杜氏一顿,有些无奈一笑:“得了,终归是骨肉一场,老爷那,我自会去说,你这老东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说话,转头去给杜氏上茶,秋叶白也并不推辞,径自在台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饭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烟雾,悠悠道:“听秦大姑姑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挡着善宁的婚事,甚至要为她送嫁?”
秋善宁,正是秋叶白一母同胞之亲妹。
秋叶白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着他,片刻,温然而无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伤到如今都没有好利落,罚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写经文,我和你父亲都心疼呢。”
秋夜白垂首:“都是叶白的错。”
杜氏看他低头用膳,也不再多说,含笑地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秋叶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温然而恭和:“多谢母亲赐饭。”
杜氏正看着书,没有抬头,只摆摆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唤这个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赏赐一顿饭,说一句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