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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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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良成吉日,新婚之期。

谁也没有想到,这千挑万选的好日子,居然下起了雨。

从婚期前三日,一直淅淅沥沥,原本还期望正期那日会雨过天晴,可惜天公不作美,迎亲那天雨反而更大了。

婚宴喜事,这种大日子都是经过验算的,不能随便更改。天公不作美,安国府还好一些,只需要麻烦一点,多花些精力把喜宴办好。裴家就可怜的多了,酒宴场地都要跟邻居借。

楚阳娿的婚事是王氏一手操持的,忙前忙后,直到楚阳娿的花轿出门了,她才松一口气。

这是她从娘家回到安国府之后操持的最大的一件事,虽然老天不给面子,雨下个不停,但好歹没有出任何差错,顺顺利利把婚事办完了。

不仅是办完了婚事,经过这场婚宴,作为长媳的她,总算将之前被牟氏握住的权利全部收了回来。

现如今,她虽无儿子撑腰,有老爷子做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了。

楚丹阳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留下来陪王氏说话。

这两年母亲回了娘家之后,自己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现在母亲回来了,她的腰杆总算能值得起来了,要是这胎能顺利生下儿子,她才真正算是扬眉吐气。

王氏看着女儿高挺的胸部与圆滚滚的肚皮,念叨道:“我早派人给你说了,你挺着大肚子,这么大的雨天儿,就不要过来了,做什么你就是不听话。”

“官姐儿成亲我哪能不回来,再说,我身边有人伺候呢,不会出事儿。”

“那也不行,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干不净的,那可怎么得了!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王氏叹口气,说:“我这儿忙的不着地,也分不出手来照看你,你呀,就不要让我操心了。我跟佛祖许下宏远,只愿你这胎安安稳稳生个小哥儿,便是让我减寿十年我也愿意。”

“娘,您快别说这样的话,肚子里这可是小辈,还没生出来就听你说这些话,可不是折煞了他了。”楚丹阳着急地说:“我明白娘是担心我,可官姐儿成亲,我这个做姐姐的,哪里能不来呢,况且,我也想来看看娘。”

自从楚天阳失踪,琴阳远嫁之后,大房算是彻底失势了。父亲一心想要生出嫡子,为此闹着要休了母亲。王氏不得以,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两年。所幸惜老爷子是个顽固的,不同意楚圻休妻,加上牟氏作死得罪了楚阳娿,王氏这才能够回到安国府。

这些事,不说出来,她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如今这安国府上上下下,都要看频英阁的脸色过活。楚阳娿嫁人,她这个姐姐,便是为了母亲在家日子好过些,也要给面子亲自回来一趟。

只是相比起楚丹阳担心王氏在安国府的生活,王氏更加担心她在英国府的处境。

“你成婚这些年,孩子生了四五个,如今就巴望这一胎了,千万可不能出差错。”王氏叮嘱她道:“如今我在府里,除了这大房太太的身份之外,唯一的依靠,也就是你了。你要是立不住脚,我还有什么指望?老四这回去徐州,就是想把宁氏接回来,所幸武夷山有规矩,不让出了家的女人还俗。如若不然,让宁氏回来,这府上,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便是暂时宁氏不回来,等楚熠阳成了亲,这管家大权,也是要旁落的。你要明白,你站住了脚,才有我的脸面。”

王氏说着,难免伤感起来,现在丈夫是彻底厌弃她了,老爷子跟老四楚域给她脸面,也这脸面也不是万能的。

没有儿子,就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她才更加担心女儿的将来。

楚丹阳自嫁入英国府之后,这些年接二连三生孩子,却连着生了四个闺女,还有一个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如今蕊姐儿也五六岁了,若没有弟弟,以后如何说亲?

她娘生不出男孩,外人也会说闲话,说她成亲之后是否也跟她娘一样只能生闺女。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事,就怕楚丹阳再不能生下儿子,不久夫家就要另想他法了。好一点的话娶贵妾进门,要是英国府一狠心,直接以无所出的借口休了她,那才真正求告无门。

王氏的担忧,楚丹阳哪里不明白,可是她自己生孩子都已经生怕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儿,生的她噩梦连连。若不是生下儿子才有出路,她真是恨不得一碗绝育汤灌下去,让自己这一辈子都不用再生孩子了。

可是没有法子,她只能继续咬牙忍着。肚子里这个,都六个月了,自怀上之后,她时常夜里惊醒,生怕这一胎又是女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恐怕才能结束这杯噩梦产生的日子。

“若是天阳在就好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母女两人都忍不住想。

是呀,要是楚天阳在,她就是无可撼动的世子夫人。丈夫不会厌弃她,更不敢说什么休妻的话。要是楚天阳在,楚丹阳在英国府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艰难。

只是,谁也不知道楚天阳去了哪里。

王氏想到儿子,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她沉默半晌,终于不愿继续想了。

“说那个狠心的孽障做什么,我就当没生过那个儿子,娘就生了你这一个闺女,娘可只有你了。”

楚丹阳也叹气:“我有时候也在想,外面那么乱,说不定哪日,他就回来了呢。”

“那孽障,回来我必要打断他的腿。”王氏忍不住红了眼睛。楚丹阳见状,也不敢多说了。

母女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楚天阳的事,转而说起了其他。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楚天阳早就回京了,而且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晃了不少日子,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而已。

现如今整个安国府,头一个直面他的人,就是刚刚嫁入裴家的楚阳娿。

而地点,居然是在她的新房里。

楚阳娿不是头一次结婚,对这结婚的程序,心里是无比清楚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就算结两回婚,也还是不能正常地度过新婚之夜。

上一次是云起看不上她,新婚之夜自己抱着被子各睡各的了,这一回,她盖着盖头,还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羞涩地想着待会洞房时要是尴尬了该如何是好。结果盖头被揭开,楚阳娿抬头一看,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新郎官,而是另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被吓得愣在了当场,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楚……天阳哥哥?”楚阳娿愣愣地回神,不明白自己的新婚之夜,为什么新郎不见,出现在新房里的事楚天阳。

几年不见,楚天阳已经变成了一个英俊成熟的青年,他修眉朗目,笑容和煦,一身青衣长袍,没有了从前的雍容华贵,却多了几分风雅斯文之气。他微笑着看着楚阳娿,明明因为楚阳娿一眼就认出了他显得很高兴,嘴里却道:“官儿认错人了,再下裴硕,不认识什么楚天阳。”

楚天阳的容貌变化实际上并不大,但他留了胡子,而且气质也改变了很多,不熟的人突然见到他认不出来很正常。但楚阳娿跟他一起长大,不可能认不出来。

楚阳娿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楚天阳,更加不明白的是——“我不管你是谁,但这里是新房,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请你马上离开。”

新娘子的搞头只能新郎揭,这人居然不懂规矩地揭了她的盖头。

听了她的话,男人却笑道:“问我为什么在这里,那你猜猜看?”

楚阳娿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但是她并不决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所以她只能静待其变。

只是,比起耐心,楚天阳显然要比他充足多了,她不说话,那人也不着急。人家捧着酒杯,一个人自饮自酌,也很自得。

楚阳娿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能给她解释的裴炆,到最后,她只能忍着耐心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是让你猜么!你猜不出来?”

“……”

正是因为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才会这么问。

他不说,楚阳娿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她笑了笑,说:“天阳哥哥,这几年你到哪儿去了?大伯娘找了你好久,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说过了,我是裴硕,根本不是你口中的楚天阳。官儿记性可真不好,刚说完就忘了。”

“你说你是裴硕你就是裴硕了?楚天阳,你可真是个孬种。”楚阳娿愤愤道:“你自己做下的恶事,自己一走了之。你可知道,心怡姐姐那次伤了身,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她的夫家若不是看在安国府的面子上,早就将她休了。琴姐姐被远嫁他乡这么多年,连家都不能回。还有大伯娘,楚天阳你不知道吧,你一失踪,大伯为了嫡子,想要休弃大伯娘。大伯娘在娘家一待就是两年,哦对了,还有丹姐姐,她没有你这个未来国公爷兄弟撑腰,被个小妾骑在脖子上耀武扬威。你这个罪魁祸首毫无担当,在犯下大错之后只知道逃避。现在更不得聊了,居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想要当什么裴家大公子,你到底有没有良知?”

楚阳娿义愤填膺,以为说了这些话,楚天阳总会意动。谁知这人一点都不在意,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说:“楚家那几位出嫁的小姐,不过是求仁得仁,在夫家过的如何,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至于世子夫人么,不是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庅?”

楚阳娿一愣,突然想到了楚佩阳。

是的,楚佩阳突然回来,她光只觉得奇怪,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她身后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楚佩阳一个女人,能带着大笔的银钱,和一个年幼的儿子,千里迢迢回到京城。还一回来就想方设法找安国府的麻烦,之后利用牟氏算计她,她一气之下求老爷子请了王氏回来。

这些她自以为尽在掌握的事,算来算去,居然都是照着别人设计好的路线在走。

而这个人,除了楚天阳,不作二选。

他不是突然回来的。

楚阳娿忍不住猜测,可能楚天阳在京中蛰伏的时间,比楚佩阳还长。

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这个疯子,现在找到了自己,绝对不仅仅是来跟她聊天而已。

楚阳娿静静地看着楚天阳,良久之后,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什么,官儿不知道么?”楚天阳看着楚阳娿,淡淡地说:“这世上所有东西,对我来说都唾手可得,反而是我真正想要的,却总不能如愿以偿。越是如此,我越是心心念念无法忘怀,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男人说完,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楚阳娿猛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出跑。

楚天阳也不在意,只端着一杯酒,施施然地跟在她身后。

楚阳娿推开房门,跑了几步,就看到身穿喜服,一脸恓惶地站在那里的裴炆。

楚阳娿一看到他,立刻冲到他面前质问道:“裴炆,这是怎么回事,嬷嬷们都去哪儿了,怎么让人进了新房!”

裴炆看到楚阳娿,显然也是一惊,然后,他看到了她身后跟着的楚天阳,便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说话呀!”

楚阳娿推了男人一把,却发现她的新郎官,跟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楚阳娿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时候,楚天阳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那人不疾不徐地在她面前站定,然后道:“天色晚了,下人们忙了一整日,这会都回房歇息去了,官儿不必急着找嬷嬷,想要什么,跟哥哥说便是。”

“哥哥?哼,你不是不承认你是楚天阳吗?”

“我是裴炆的哥哥,自然也是你的哥哥。”男人说着,就要来牵楚阳娿的手。楚阳娿手一甩,躲开了。她瞪着裴炆,声音几乎在颤抖:“裴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不起。”青年红着眼,哭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跑掉了。

裴炆逃离的背影,终于让楚阳娿最后一点侥幸的希望破灭。

这种透心的凉,让她难过的哈哈笑了起来。

这婚事,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阴谋,可怜她还信誓旦旦,以为自己慧眼识珠,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她的这是什么眼光呀!

挑来挑去,每一次都跟眼瞎一般挑出个心思最深沉的来。

自称裴硕的男人,就站在一旁,一直看着她笑。等她笑完了,才道:“太晚了,夜里凉,官儿,回去休息吧。”

“不,我要回家。”楚阳娿敛了笑,冷声说。

男人哼了一声,告诉她:“出嫁从夫,没有新婚头一日就回娘家的道理,官儿不要惹哥哥生气。”

整个裴家都是他的人,楚阳娿这次嫁人,又没有跟上次一样带着几千私兵做陪嫁,如今连身边的丫鬟嬷嬷都被控制了,她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暂时忍耐。

楚阳娿一言不发地回到洞房,将房门反锁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推着桌子抵在了门后。

又一个洞房花烛夜,又一个不眠夜。

楚阳娿好笑地想,自己可能是在月老那儿挂了号,专门把别有用心的人往自己跟前领。

裴炆,那人装得比云起还老实,自己自诩聪明,其实就是瞎了眼。

从一开始,他,甚至真个裴家,就都被楚天阳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然而,楚天阳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安国府,以他长房嫡子的身份,只要回去,一切就名正言顺。

或者这些年,他不知道投效了哪一方势力,在背后秘密收集情报,在为别人效力。

不,如果是那样,他完全可以回家,安国府继承人的身份,能量可要大多了。根本没有必要顶着一个裴家大公子的身份,想方设法地计较她的婚事。

因为他想要做什么,现在的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其实是得不偿失的,如果真的要说唯一的好处的,那就只有一件:楚天阳那变态喜好,根本越演越烈了。

想到这里,楚阳娿猛地打了个颤。

楚天阳想要什么,对他来说都唾手而得,只有一样,身为安国府嫡子的他,是做不到的,那就是像那时候一样,满足他那变态嗜好。

现在丹阳身怀六甲,琴阳远嫁他乡,重阳伤脸毁容,最合适的,不就是自己了么?

这个猜测让楚阳娿害怕起来,面对一个正常人,她可惜细细周旋,可是面对一个神经病,她一点应对之力都没有。

为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等回门那日,离开裴家,再做打算。

新妇三日回门,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楚阳娿想到,只要她能回到安国府,就可以逃脱楚天阳的魔掌。

所以她收敛了情绪,一边小心与楚天阳周旋,一边等待着回家的时机。

她几乎是数着时辰等待回门的日子。

虽然新婚,但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裴炆。自称裴硕的楚天阳不准裴炆出现在楚阳娿面前,他这个做哥哥的,却日日缠着楚阳娿,吃饭喝水都要在一块儿。

楚阳娿不想刺激他,强撑着耐心应付,‘裴硕’得她一个好脸色,明知是假的,也十分欢喜。

眼看回门之日就到了,家里却一点准备都没有,楚阳娿急躁地叫人准备回门礼,然而伺候的下人们各个都是聋子,根本不听她的话。

唯一能做主的‘裴硕’抱着一只白猫来见她,还笑眯眯地问:“这只猫我千里迢迢让人从西域找来的,官儿你喜欢吗?”

“不喜欢。”

“怎么会?它长得跟绒团一模一样。”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更不会有两只相同的猫。”

男人不说话了,把小猫放到地上,说:“我看你不高兴,以为你看了小猫会喜欢。”

“我没有不高兴。”楚阳娿说:“明天就要回门,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你难道让我明日空着手回去?”

“回门?”男人摇摇头:“回门就不必了,安国府忙得很,没那时间接待你。”

“你说什么?”

“官儿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是不知道。徐州出事了,派出去平乱的世家联合军,在徐州边上一个小县城打了起来,联合军死伤惨重,你那两位堂哥,英国府一位小公子,还有王家两位公子,在混乱之中被人砍伤,救治不力当天就死了。还有你那一位徐州的堂兄,也受了伤,现在生死未卜,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光是安国府,所有的世家都乱了套了,皇帝震怒,老爷子在承德殿跪了一下午,回家就一病不起。你父亲昨日已经动身去徐州,安国府内,哪里有人人记得接待你这个回门媳妇?而且祖宗规矩,家里有了死人,出嫁之女是不能回家的,忌讳。”

楚阳娿听了她的话,大受打击,连日来的忍耐都做了白功。她气急败坏,指着男人大喝:“你撒谎!联合军自相残杀还砍死了那么多勋贵公子?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明天就知道了。”

“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楚阳娿颤颤道:“这里面有你的算计是不是?不然时间为什么这么巧?楚天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自己也姓楚,你怎么能……怎么能……”

楚阳娿急的哭了起来,徐州如果真的那么乱,连楚玄阳都受了伤,那说明情况很不好了。那些家中丧了儿子的家族,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爹爹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弟弟得到消息,在前线会不会分心而受到伤害?想到这些,楚阳娿无法控制地害怕了起来。

‘裴硕’见状,终于心疼地伸出手,将人搂在怀里安慰道:“好了官儿,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吓唬你。你放心,徐州是楚家的地盘,那里有我的人,你爹爹不会有事,不要害怕。”

“我要回家,!楚……楚天阳,你这样扣着我,到底想要怎么样?”楚阳娿挣脱了他的怀抱,红着眼睛瞪着他问。

男人静静地被她瞪着,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要官儿好好的,被哥哥保护起来,不要跟丹阳她们一样蠢蠢地嫁出去被人随便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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