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百万
夜色。
筱筱睁开眼,唇都跟着发疼,天色已经微微黑下来,只能靠着窗帘那边的微光来判断天色。
一抬眼,就是宫溟的半张侧脸。
他大概是在倒水,还是如何,背着光,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懒懒散散的扣在半个扣子上,很随意的站在那里。
光线不太够,筱筱还是能够看到他惨白的脸颊,一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一下子坐起来,可是还没做起来,就浑身酸软,又一次倒下来。
“醒了?”宫溟走过来,逆着光,半张侧脸看上去俊朗逼人,一只手落到她的发丝上,轻轻的揉。
筱筱突然心里酸酸的,徒然失语,什么都说不出口。
半响,她只是说出来一句:“你手术成功了。”
看样子是很成功。
宫溟坐过来,只是“嗯”的一下点头,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也不能随意乱走动,只是他实在是担心她,干脆就顶着浑身倦怠,把她扶起来,抬手给她在后背塞了一个枕头,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揽她入怀。
无比契合的姿势,甚至他们的灵魂也在此刻拥吻。
“为什么?”
“什么?”他问。
“为什么会这样?”她声线清冽,看不出喜怒,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我谁都没有伤害过,对不对?”
她以前一直觉得,别人伤害她一下,她就还回去两下,别人对她好一些,她就还给别人一些,这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爱和恨,她排斥那么久在意那么久的事情,在此刻却突然翻脸,在她的眼前咆哮。
她以为自己防备的已经足够多了啊!
宫溟的身影僵硬了一下,只是一下,他就缓慢的排着她的后背,眼底里像是有什么情绪弥漫:“没关系,救你很及时,你没问题,孩子——也没问题,都很好,只不过对你伤害大一些,以后,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筱筱清冷的眼光,终于动了一些,像是一个倾家荡产的赌徒,终于有了一点希望的光,手指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却还是咬着唇,不说话。
胃里的痛楚一下子泛上来,宫溟忍了忍,没动,只是抱着她,一点一点轻轻的哄,重复的说那几句话。
“发现的很及时,你孩子都没问题,也没受伤。”
宫溟像是在说一个假话,然后多说几遍,就成了真话了。
一直到夏筱筱浑身无力的睡过去,宫溟才扶着有些抽搐的胃站起来,勉强缓和了两秒钟,整个人才安静下来。
睡梦之中,夏筱筱也并不安稳,她只是身体太累了,药效还没有消散。
想到那个药效,宫溟的脸色又冷了一些,最后看了一眼夏筱筱,冷着脸出了病房的门,本来是想去看一下一声——他车祸的伤势还没好,胃似乎又严重了很多。
可是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上了萧寒。
萧寒今天下午匆匆走完流程,连在家多呆一阵子都没有,又飞快的跑过来,但是却并没有给他提前知会一声,而是站在他的病房门口安静的点燃了一根烟,也不抽,就是那样靠在门口上。
“怎么了?”宫溟微冷的目光扫过来,察觉到一些不对。
多事之秋,这么多事情压下来,萧寒跟着里里外外的操持,虽然有些时候看上去很是倦怠疲惫,但是也很少表现出来什么困扰的姿态。
就像是现在,点烟的姿态,靠在哪里的模样,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压得人心头发麻。
“萧老二回来了。”萧寒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嘟囔什么,又骂了一句娘,然后重复,大声说了一遍:“萧老二回来了!”
连走廊里都是余音阵阵。
宫溟原本还漫无表情的脸,在那一瞬间微微动容了一些,连眼底都掠过几分血腥,在萧寒第三遍说起“萧老二”回来了的时候,他突然冲上去,一拳砸在萧寒的脸上!
这一拳太凶,萧寒痛的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宫溟第二拳就落下来了,砸的他脸都变了颜色,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没躲没喊没骂,生生忍下来。
宫溟也只砸了两拳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撕扯,肺腔里都跟着翻江倒海的痛,忍了一下,没忍住,直接靠在墙壁上,然后缓缓地滑落下来。
护士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刚刚做完手术,大病未愈的病人,脸色苍白的靠在墙上,然后缓缓滑落在地上,另一个一身邪气的男人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大刺刺的敞开腿,看到护士来了,也没管,只是骂了一句什么。
“这他妈关我什么事!”
他骂了一句,又想起来在当年的葬礼上,他就挨过宫溟的打,没想到现在还是挨着打,揉了揉脸,看着护士慌乱叫医生,干脆一把走过去,将宫溟带起来,送到对面的病房。
宫溟全程冷着脸。
萧寒倒是早习惯了,只要一提起来“萧老二”,宫溟是谁提打谁,更别提这几天这么多烦心事儿了,只不过,宫溟现在浑身没力气,连打人都这么无力。
护士帮着他检查,一时被他眉眼深邃给迷进去,可宫溟却摆着一张冷脸,护士看的心慌,干脆就离开了,反倒是萧寒,丝毫不顾这里是医院病房,又点了一根烟,这一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
“我查了一下,他来得很坦荡。”萧寒说着,又吐出一口白雾:“本来老头子当初是很笃定的,死都不肯让他回A市来,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了哪里的门路,竟然真的一路坦坦荡荡地回来了。”
顿了顿,萧寒抿唇,本来还先想说什么,却看见宫溟一双眼波澜泛起,连眼底里都隐藏着淡淡的狰狞气息——跟萧寒这帮人混久了,高高在上的宫溟面上虽然依旧高傲,可是骨子里,难免沾染血腥。
萧寒垂眸,很聪明的转移话题:“筱筱呢?医生是不是都和你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医生当时几句话落下来,说的很简单——那个透明液体,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影响,至于什么影响就不太好说,有可能是身体残疾,有可能是智商不全。
“孩子。”宫溟靠在病床上,微微垂下眉眼,声线笃定而薄凉:“我宫溟的孩子,轮不到他们来判定生死。”
“只是那群试图判定她生死的人,总要付出代价。”在一睁开眼,连眼底里都是浓郁的血腥。
萧寒一时抿唇,半响,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找到线索了?”
否则,他大概不会这样按捺不住,毕竟他手术刚刚结束,还有很长的恢复期,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医院里。
宫溟没说话,只是凉凉的垂下眼来,并未答话,萧寒本来是沉默的,但是看他整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一样,一时无奈,只能张口接过话茬:“交给我去做吧。”
他知道,宫溟看似桀骜,实际上对于心底里最后那一块,却永远都是软的。
可宫溟却不搭话,萧寒知道他的意思,有些事情还是他出面来解决比较好。
夜色。
赌场。
赌场这个地方,在A市这种繁华地界真的不少见,但是很大一部分的赌场都是没有后台的,脏乱差的赌场,有钱人很少去,一般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真正上档次的赌场,都是装饰的宛若酒店一般的地方。
当然,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奢华的装饰,有人西装革履,搂着怀里美人,端着一杯红酒,随意走过,投下筹码,有人似乎输了很多,可是眉眼扫过之间也不敢放肆。
而在人群里,最惹眼的就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已经不是很年轻了,虽然看上去有些老,但是打扮的却很性感,有一些风韵犹存的味道,眉眼扫过来都是淡淡的妩媚,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尤物。
“下注!”这女人明显很会玩,本钱也很多,胆子也大,三下两下,就已经压下了不少筹码,每一次都是赢得,吸引了大厅里不少人的目光,也有一些颇为白净的小白脸,往她的身边凑过去。
说不定还是一个富婆呢?
只是对方显然一颗心思都扑在赌局上了,压根没心思搭理这些跟自己谄媚的小弟们,一双手上下翻飞,最终突然下了狠心,将自己身边的筹码都推过去!
“敢不敢玩一把大的?”
那女人说着,眉眼一挑,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风姿绰约的感觉,有一些咄咄逼人。
对面的男人被她逼急了,竟然也跟着推下来那么多的筹码,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来就来,谁怕谁!”
四周一下子就变的炽热起来,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都跟着扫过来,有些火热的盯着那个年过四十的风姿绰约的女人。
这一盘局也不算是时间多久,只是到最后,那女人棋差一着,输掉了。
“哎呀——”
“啧啧——”
四周的人一时发出一阵惋惜的声音。
对面的男人笑得一脸猥琐:“你要是陪我一晚上,这些就都给你!”
他被那女人举手投足间的魅力给迷倒了,虽然念过四十,比不上年轻小姑娘,但是活儿肯定不错。
可是那女人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样子,随意摆了摆手,叫了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过来:“去,取一百万。”
侍者看了那女人一眼,很尊敬的的弯腰:“好的,林女士。”
林雅芝也算是常客,不过很少有这么出手阔绰的时候,但是侍者不会问这些,而是尊敬的退下去。
一时,很多人忍不住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