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问话，慕词微微笑笑，“民夫一切尚好。”
苏念点点头，没再与他多言。

苏家宴席上宾客不少，苏念又算的上半个主人，根本来不及与哪一个人多说上几句。

又过了不久，阿宁看看时辰，低身道：“少君，前院那边快结束了，咱们去门口等大小姐过来。”

慕词轻轻颔首，随他站起了身。

哪知苏念在这时走过来，带着笑道：“正巧，本宫也要上门口去等帝上，不如一道。”

慕词看看他，“好。”

一路，两人都没再开口什么，而因着苏念如今的身份，慕词不得不一直侧开两步跟在苏念后面。

对此，阿宁心下微有不悦，这个皇贵君，他分明就是……有意在少君面前耀武扬威！

很快到了内院门前，苏念停下脚步，回身转向慕词，“不知慕少君可还记得，本宫及笄那年，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慕词微微抬眸，“过得太久，很多事情在脑海中，已不清晰。”

苏念嗤嗤一笑，“本宫倒是记得，慕少君当年在这里，一言不发地，将本宫一个人丢下走了。”

说的，是那时他想要送一样东西到顾府，慕词却没有接受的事儿。

阿宁暗暗握了握拳，这人，莫不是要旧事重提，再按个大不敬的罪名给少君？

正这般寻思着，却见慕词轻轻一笑，“贵君莫不是还对旧事念念不忘？”

一语，又隐晦地将苏念当年一心嫁给顾宛央的事情抛了出来。

苏念微微一愣，面上变了变。

顾宛央在这时赶过来，似没看到一侧的苏念，她只道：“小词，要回去了。”

慕词闻声，对着苏念轻点点头，“民夫告退。”

衣袖下，苏念的指甲狠狠抠上了掌心。

同一时刻，慕词走过他身边，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子蓦地一个踉跄。

“小词！”顾宛央立时飞身过去，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苏念！”容珩看着那一幕匆匆赶过来，伸手便在苏念面上落下一个巴掌印。

惊愕地抬起头，苏念看向眼前的容珩，看到她眼底满满的冰冷和鄙夷，她对他说：“别在朕面前使那些不入流的腌臜手段！”

另一边，慕词从顾宛央怀中回过神，被她扶着站定在一处，他看向容珩，“陛下息怒，刚刚，是民夫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落下这句话，他抬手挽上了顾宛央，转眸道：“妻主，我们回家。”

她看着他点点头，“好。”

二人随即一同转身离开，带上了随行的顾府小童和侍女。

苏府内院门前，只剩下苏念和容珩，跟着他们的宫人，都识相地去了远处等待。

慕词临走前的那句话，让容珩微微愣了愣，再结合苏念抬首时，那一瞬间全不似作假的震惊，她在想，或许，她是真的误会了他。

然而身为女帝，她拉不下脸面去问上一句，只能继续冷着一张面容，生硬道：“回宫。”

跟在她身侧，苏念眼眶红了红，可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好不容易在勤政殿前别了容珩，苏念一个人直直走进他所住的长盛宫，眼中的泪水无意识地颗颗滑落下来。

然后，他疾速行进的步子在梳妆镜前停止，微红的双眼看向镜中的自己，视线定在颊侧那鲜红的巴掌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这么看着看着，直看到镜中的人慢慢生出一些变化。

就是在这个时候，苏念意识到，曾经那个一心只会等待妻主临幸、偶尔阴暗但终能向善的苏念，不见了。

————

顾府，未央院。

一进府门，顾宛央便唤了许诺到未央院候着，等让她给慕词把了脉确认无事，这才真的放下心，轻蹙的眉宇微微展平。

俯身将他搂进怀里，她薄唇贴在他耳边，“小词没事便好。下次……可别再有下次……”

他点头认真地答应她，“嗯。”

言罢，他稍稍一顿，轻扯起她的一角衣袖，微微低了眉眼，问道：“妻主，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

“当时，薛少主向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宛央神情一怔，眉间挑了挑，“是父君曾经留下的一样……物件。”

“是什么？”

问时，他眼帘仍轻轻垂着，没看到她唇边蓦然勾起的笑意，对他道：“是一颗琉璃珠子。”

“那颗珠子，很重要吗？”这个时候，他嘴角轻轻抿了一下。

薛府的五个日夜，她没去寻过他，也不曾将薛雅想要的东西拿出来。

他便在那里耐心地等，因为相信她绝不会不管他，而没拿出薛雅想要的东西，也或许是有了别的打算。

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去在意，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她心间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嗯。”

耳边传来她话语淡淡的一声肯定，他眸间不自觉地轻轻颤了一下。

是了，他，连同腹中的宝宝，他们果真，一起输给了她心上的一颗珠子。

缓缓地，他扯着她衣袖的手松了松，却在正要收回来时，被她倏地一把握在手里。

“小词，抬起眼来。”她话语轻缓，带着一丝循循善诱。

他不由自主地依言而行，在抬眸的瞬间看清她眼里流转着的喜悦。

直视着他的眸子，她笑意清浅，“小词，我很开心。”

开心你这样的在意和……毫不避讳地问出来。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终于能打破前世的桎梏，终于能拥有来源于彼此的信任。

在他眸底的不解越渐加深时，她从短暂的神思中回过神，漾着笑轻轻启口，“那颗珠子，一直都在小词那里。”

他闻言微微一愣，继而忽的想到了什么，伸手解下一直戴在身上的浅蓝色琉璃珠吊坠，他指尖轻晃两下，“是这个吗？”

她指腹在那珠子上面缓缓拂过，对着他点了点头，不曾想过去这许久，那上面缀着的白色流苏竟依然洁净若雪。

不由侧首吻了吻他的唇角，她低声道：“这是我们小时候的定亲信物，怎么能放到薛雅那里？”

他轻轻一怔，待意识她口中的话，又不可抑地两颊一红，“这才不是，才不是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