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些人在怀着自己的小算盘，面对方书记的谈话，或者可以说是通牒的时候，在发现自己的算盘已经被方书记一手拂乱，全盘落空之后，这些人在满口答应的表面之下，内心的震惊与失落怎一个震撼了得？而他们又怎么会甘心就范呢？
所以，p市的班子调整在方德明的盲目乐观与独断专行之下；在高新生的坐壁上观与打定主意之下；在常委们的表面服从与各自打算之下，注定将会是一场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涌，一旦引爆，一发不可收拾……

在中国的官场上，或者应该说是在中国的政界，一般官员的职务变动如果到了要开常委会研究的时候，差不多就应该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所有的决定都已经在会议前做好，无论是被调整的当事人，还是操纵调整的领导，都已经是心知肚明，了然于胸了！常委会无非就是一个遮人眼目的幌子，一个保证这一出戏圆满落幕的必要过场，而一整出戏里最精彩也最主要的折子片段早已经在私下里一一出演过了！

所以，这个常委会也就是一个必要的程序，一个以示公平的手段，一个避免口实的形式！看似十分严肃、十分重要，其实却毫无意义！要研究的问题早已经在会前拟定妥当，甚至连经过决议之后才能形成的结果也早已经被未卜先知的打印成了文件，只待会后就可以发放，到了那时，一切的结果就具有了真实性、严肃性，那些官员们不管会前得到了多么肯定的承诺，那一颗心却依然会悬到看到那一份决定他们命运与前途的、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件那一刻才会彻底的落下！

所以，这一次的全市处级干部调整会议召开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会议开始的前一个小时，方德明书记的自我感觉一直还是相当良好的！

方书记认为，该做的工作会前已经做好了，参会的常委们除了市长兼副书记高新生以外，每一个人自己都已经“事先征求过意见”的了，反应相当的好！自己委婉的说出了调整的整体思路于具体安排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都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定支持自己的意见，以他方书记的决定为自己的决定！

所以，开会的时候，方德明书记满怀着对未来掌控全局之后的美好遐想，笑逐颜开的、故作幽默的讲了他的开场白：“同志们，咱们今天这个会议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结果呢！咱们如果要是在会场门口设个售票处的话，相信一定会获不菲的，你们估计能卖多少钱一张票？呵呵，我估计啊，一千块钱一张票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如果有人买走了所有的票去倒卖的话，说不定还会更高的哟？哈哈哈，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很配合的哄堂大笑，甚至连高新生都难得的展颜了，方德明更加的振奋了，他踌躇满志的亮明了他的观点，指出这次的干部调整本着“公正、公开、公平”的原则，放眼全局，统筹安排，力求人尽其才，一不使老实人吃亏，二要让能干的人得到重用，下面请组织部的胡部长把这次要调整的人员名单给大家宣读一下，咱们再一个个的研究。

组织部的胡部长是高新生升任市长之后从别的市里异地交流来的干部，家也是省城的，以前就与李明春十分熟识，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搞组织工作的干部一般都是方方正正的，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可他却恰恰相反，他就给人一种热的过火的感觉！只要你是他认识的人，哪怕只是第二次见面，他就能拍着你的肩膀叫老弟，亲热的给你一种错觉，认为拟已经跟他十分的熟悉了，已经熟悉到如果你求他办一点小事，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了！但是，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可就是一厢情愿甚至是自作多情了，当你满怀着希望找到他时，他会依然一脸热情的笑意来接待你，但是你要求他办的事情，他会一推六二五，根本不会帮你处理！

性格原本就是一个人自打一出娘胎就生就的本性，所以，你不能因为人家不给你办事就否定人家的好涵养，其实，在胡部长外表的一团和气掩盖下面，却是一颗极为冷硬的心！这颗心也是在受到过伤害之后才变得如钢似铁的，他不会为了你给他说几句好话，或者给他带点什么就轻易地答应你任何事，多年的磕磕碰碰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沾过油的玻璃球，圆滚滚的滑不留手，但是却又水火不入，乃是p市官场上有名的“第一滑”！

胡部长表面上对方书记的打算与安排一概的赞同，其实从心底早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大家想一想，作为一个主管官帽子的市委组织部长，遇到这么大规模的调整，来找他的人怎么会是少数？虽然他平素已经恶名声出去了，但是就算是他再不办事，那也只是对他认为不值得他帮的外人，他能够在官场上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如果没有几个相契的人互相照应，那也是不可想象的！所以，该帮的他还是一定要帮的！所以他的脑子里自然也毫不例外的装着几个他自己的体己人，如果方书记以为他毫不在乎的话，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例如，罗天明这个忙他就要帮！因为，他欠李明春的人情！而且跟所有的正常人一样，他也有他的好与恶，罗天明这个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为人既不张扬又有钢骨，来很会来事，这些也都可以统统忽略不计，最最重要的---高市长私下里很严肃的跟他谈过这个人，也谈过想让这个人去的那个位置，当时，高市长是怎么说的他已经不想再复述了，但是，他能够体会到，罗天明能否在这个外置上胜出，竟直接影响着这次调整的成败，他，是高市长对方书记的“原定计划”妥协的底线！

胡部长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气闷，笑嘻嘻的开口了：“嘻嘻，大家都别急，就是卖票，也是人人有份的，或者卖了门票大家分！来，我先念念‘方书记研究决定的人员名单’，拟调整蒋立新同志为p县县委书记，原任县委书记罗天明调市公交公司任经理；拟调整某某任某某职务……”

要调整的人很多很多了，只是与咱们的故事无关，所以就忽略不计了……

十九章意外的常委会中

胡部长发扬他一贯乐呵呵的作风，用轻松的口吻念完了名单，心底的不忿却是慢慢的在升腾，他在脸上保持着柔和的表情，抬头看着别的常委们，试图从他们的神色间看出一些不和谐的端倪！

常委们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他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每个人都垂着眼皮盯着各自想盯得地方，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这种反应其实是不应该的，哪怕是高声的争论都是正常的、不可怕的，可是这种沉默却让方书记心里没底起来……

好多人是抽烟的，无论抽不抽烟的人都是喝茶的，而茶都是冒着袅袅的水汽，所以会议室里就氤氲着飘渺的烟雾，这些烟雾在每个人的脸上飘过，这就把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神秘莫测起来，这些人的心思也都如同这飘渺的雾气，不可捉摸……

方德明看着这些在一瞬间变得难以琢磨的属下，又转脸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而坐的、神色木然的高新生，有一霎那间的茫然，然后他好像要给自己一点信心，就坐直了身子干咳了几声，自我解嘲的说：“唉！干部调整历来都是一件最麻烦的事情，我们市又是一个各县、市区条件相差很大，旱涝不均的地方，所以虽然一般般的都是处级干部，但是还是有肥瘦、好坏之分的，所以，时候久了，就要换换地方，不能让有的同志一直呆在艰苦的地方，那好地方也不是就该卖给谁的了，对吧？呵呵！就像罗天明同志，一个多能干的干部啊，这几年在穷困的p县，辛辛苦苦干出了那么多的政绩，基层工作累啊同志们，天明同志在基层这么久了，当然要让他回市里找个相对轻闲的单位呆两年，也算是养精蓄锐吧，这样的好同志我们是不舍得老让他清闲的，到时候要让他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发挥他的能力的！大家说是不是啊？呵呵？当然，这只是一个例子，好多同志也都做了调整，大家也都发表发表意见嘛，干吗都不说话呢？”

听到方德明假到这种地步的话，常委们心里都是满腔的嘲讽，感觉这个书记做事情太也不光明正大，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公交公司虽说也是个正县级的单位，但是它隶属于公共事业局，并不能算是一个一线的局委，一般来说，这个位置都是副县级的干部，为了今早的占据正县的级别，才愿意来这里过渡一下，作为跳板的以图更好的位置的！

P市开天辟地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大县的县委书记反而安排到这里来做个狗屁老总的，这就不成为提拔了，甚至连平调都算不上，这就是一种名副其实的降职，或者说是惩罚更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