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依赖
第二十六章 依赖
三个女孩在花海中穿梭,说笑声此起彼伏,顾锦珠再冷静,也忍不住和两个丫头肆意笑闹。
她们很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了,自外祖母过世,锦珠就很少笑了,更别提还被舅母盯着,她时时刻刻谨言慎行,就怕行将踏错一步。
而置身这么美的景色中,才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听着那边银铃般的笑声,顾翊卿也忍不住唇角含笑,此刻的顾锦珠才像是一个正常的十三岁的女孩子,笑容灿烂,青色的身影在花丛中穿梭,就像一只轻快的蝴蝶。
这一天是她们出行以来最高兴的一日,晚上休息时,几个女孩子还没从兴奋的心情中回过神来,躺在车里不上肯睡觉,小声的聊着天。
外面传来长长短短的虫鸣,卷起车帘,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黑色星空,无数星子闪闪烁烁,就像洒在黑丝绒毯上的宝石。
顾锦珠热得睡不着,时间已进入七月,正是燥热的时候,虽是山里,气温却一点不低,车里地方狭小,三个姑娘挤在一起,没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
耳听得芸香和碧菀叽叽咕咕,她索性坐了起来,想要到外面坐一会儿,芸香以为她要起夜,忙跟着起来,顾锦珠摆摆手道,“你们先睡,我出去坐坐。”
她掀开帘子,轻轻跳下车,四下万籁俱静,一轮明月当空,洒下淡淡辉光。
她们休息的地方靠着一条大河,河水映着月光,波光粼粼。顾锦珠踏着露湿的草丛向站在河边的那抹俊挺身影走去,芸香看了看,便没有跟上。
顾翊卿一个人站在河边,似是在沉思什么,晚风拂起他的衣袂,月光披洒而下,那沐在月中的人就如天人般俊逸绝伦。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看到她目光一闪,“怎么,睡不着?”
顾锦珠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三叔,过了这条河,便是滨洲吗?”
顾翊卿淡淡看了她一眼,答道,“是。”
她的一颗心便止不住的沉了下去,出来七八日,顾翊卿虽说并不怎么和她说话,却着实对她们照顾有加,这一路的轻松,差点让她忘了要去哪里。
滨洲正在水患,无数乱民暴动,过了这一条河,还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光景,危险是肯定的,她们三个弱女子,若是顾翊卿护不周全,怕是死在那里也有可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一点点变的沉重。
她无法想像对岸的情景,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很危险,可就算现在后悔,也无法回头了。
顾翊卿看着她的脸色,没说什么宽慰她的话,只看着水面,淡淡道,“过了这条河,就正式进入滨洲地界,沿途数个城镇都受灾严重,以大曲,安乡,坝水为最,越靠近泽河越严重,所有的田地都被毁了,过了这条河,大概就会看见无数房宇倒塌,饥民流离。”
他的口气有些沉重,顾锦珠怔怔的,只听见这寥寥几个字,就感到一阵心惊胆战,她从未出过门,实在想像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情景。
顾翊卿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怕吗?”
顾锦珠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听着很可怕,但不知怎么,有这个人在身边,她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安稳。
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短短几日,她竟对这个三叔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顾翊卿看了她一眼,弯唇一笑,道,“不早了,快去睡吧。”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扔过来,“这个给你顽罢。”
顾锦珠接住,那东西触手温凉,光滑细白如瓷,只有巴掌大小,形状像一条鲤鱼,细腻的鳞片上透出几抹嫣红,带着几个小孔,十分精致。
“这是什么?”她好奇道。
顾翊卿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拿过那东西,居然放置唇边,几只手指按住小孔,居然吹奏起来。
清转悠扬的乐声响起,和着幽幽月光,沿着水面扩散开来。
乐声清透婉转,宛若流风回雪,沁凉凉的浸人心脾,仿佛这夏夜的暑气都不知不觉消散了去,却是一首临江雪。
顾锦珠听得入神,没有想到这小小一个物件,居然是一件乐器。
她自幼跟随名家学习琴棋,却也没见过这是什么乐器,声音居然如此好听。
一曲将罢,乐声袅袅散入江中,顾翊卿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是西南鞑坦族进贡的一种乐器,样子精致,声音也不错,正衬你们这些小姑娘,你拿去玩罢。”
他把东西递给她,顾锦珠小心翼翼接过,越看越喜欢,虽然有些惊疑这进贡之物怎么就到了他的手里,却也没有多问。
她用帕子擦了擦顾翊卿吹过的地方,自己待要吹,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顾翊卿却显然没有教她的打算,挥挥袖子道,“快去睡吧,明天要早起。”
顾锦珠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车中。
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赶路了,相比前几日的略微悠闲,血衣显然急了很多,马车赶得飞快,又走的是山路,崎岖颠簸不平,锦珠几个差点没被颠得吐出来。
绕过了那条河,正式踏上滨州地界,顾翊卿脸色也凝重了许多,一路观察情形,即使顾锦珠她们再被颠得难受,他也没有停下来。
初时还好,地皮上还有青青草色,一路只见不少人拖家带口,向着这边行来,虽然形容狼狈,倒还不至于太惨。
顾锦珠初时还松了一口气,以为没有自己料想的那般严重,哪知越往里走,情形越糟糕。
到了青木镇时,又开始下雨,天色阴沉沉的压在头顶,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郁起来。
连绵阴雨不断,路途越发难走,一路泥泞得厉害,好几次车子都陷进了深坑中,全靠马匹神骏,才拉了出来。
饶是如此,陷进坑中时,顾锦珠三个女孩都得下车,精致的绣鞋裙子都踩进泥里,又无法清洗,几天时间,三人便狼狈不堪,连换替的衣裳都没有,她们索性只着了利落的长裤,将裤腿微微挽起。
镇中一片连绵倒塌的房屋,简直成了一片废墟,雨水和着黄色的泥土块,道路几乎无法行走。
偶尔看到几堵直立的墙,下面坐满了流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饥瘦,缩在墙根下坐着,目光呆滞。
随着她们的车子行过,不少人扑了上来,伸手去扒他们的车子,“贵人啊,行行好,给点吃的,孩子们快饿死了……”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往耳朵里钻,把人的心都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