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晦涩难懂
第十八章 晦涩难懂
下朝的时辰,龙天睿并未回府,来的人是龙天麟。小五见到他时,倒是有几分吃惊,随即就明白了。
那人,许是去见她了。
既然心里那般牵挂,何不将她接回身边呢?转念一想,是了,他要等一切风平浪静安全无虞的时候,才会接她回到自己身边。正因为在乎,才有所忌惮,他现在处境凶险,前有狼后有虎,敌人都是在暗处。
小五听龙天麟讲了个大概,顿时也明白了几分。
她却觉得奇怪,为何皇帝那般不待见龙天睿?传闻却说皇帝多年前很是宠爱龙天睿这个儿子,后来不知发生何事,当年闻氏一族牵扯众多,险些灭族。龙天睿的生母闻贵妃死后,皇帝便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了。
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因蝗灾厉声训斥龙天睿办事不力。
小五暗想:也难怪龙天睿心情郁结,皇帝在朝堂上那么针对他,他那样骄傲自负的人怎会好受?转念又一想,此乃天灾,年年都会发生的事无可避免,心中倒是觉得皇帝有些过于小气。
蝗灾?!
她脑子萌生一些想法。
她曾经在清朝关于蝗患的记载中看到过康熙处理蝗灾的方法,如今倒是能学以致用。她让倩如拿了一叠纸张,边说边让龙天麟记下。
“第一种:组织当地居民用篝火诱捕然后焚烧蝗虫,当然这种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顿了顿,她接着详细地解释:“有的飞虫喜欢光亮,是以飞蛾扑火自灭故。凡是蝗虫停留出没的地方,皆命人在各个地方分段掌灯,安排数人执灯将蝗虫驱逐到一个地方,然后大火焚尽。这个你听便行,只需记下重点。
“第二种:生物防治的方法。万物相克,关键就是找到蝗虫畏惧的生物克制它,据说养鸭能够抑制蝗虫。
“其实治本的方法需要时间,可以先抑制,然后再深入地销毁,须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龙天麟张张嘴,向小五投去赞许的目光,他抚掌叫好,他没想到她这个六嫂居然能这样深刻详细地分清重点。他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眸光黯了黯,说道:“嫂嫂接着说,我且记下。”
“嗯,有了一定成效的时候,便要命当地居民开垦荒地,种植早熟的农作物。种植大麦是个不错的选择,大麦比小麦生长时间稍短,所以大麦及其他农作物能够防蝗。假以时日,必定治标也能治本。”小五说得口沫横飞,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方法几乎都一口气说个了遍。
这可是康熙皇帝综合臣民实践推广的妙计,应当有效的吧。
“六嫂,你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是跟六哥今日提及的办法不谋而合了。”
龙天睿也想到了?的确,他那么睿智聪明的头脑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哎,又是自己自作多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坚强聪慧,为人处世无一不让人折服,甚至那种坚忍不拔的性子堪比男子。
果然,只有她能配得上六哥!
可是,司徒画你难道不懂,六哥心有所属了吗?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你怎么插足进去?然后他又苦笑,龙天麟,你果然动心了,你的确心存侥幸,心里隐隐还有了几丝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小五执起一张龙天麟记录下来的笔记,心中那个怒意啊!该死的,他的小楷撰写得跟大师王羲之的楷书简直不分伯仲。她那时被父亲逼着练习书法,学了半年,依旧学无所成,不是她太笨,而是真的太难。21世纪,有几个人会拿着毛笔写字?那绝对是活受罪。
妙笔生花,小五虽然不喜欢书法,可是她却爱这种字体,许是受父亲的影响,他的父亲小楷就撰写得极佳。小五想起父亲,眼角有些湿润。
“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龙天麟一脸关切,小五颇有几分感动。“没事,想起一个故人,有几分缅怀。”她淡淡地说,嘴角是浅浅的微笑。
“哦?王妃是想起哪个故人?这般难以忘怀?”他的声音并不大,似乎还带着戏谑的深意。
小五微微皱眉,每次他叫她王妃的时候,语气不是冷嘲热讽便是他怒气的前兆。可是,他此时的脸上挂着无害而淡然的微莞,她却看不清他究竟是喜还是怒。
“六哥。”
“几更了?你还不回府?”龙天睿眸子扫了小五一眼,转身对龙天麟说道。
小五有些怒了,这人心情不好,便随便拿人撒气,简直可恶!于是,她好管闲事地为龙天麟打抱不平,她冷冷地看着龙天睿,说道:“是妾身有事拜托六弟,王爷怪罪他做什么?”
龙天睿闻言,俊朗的面上浅淡的笑容瞬间敛尽,凌厉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小五有些心虚,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没错,回瞪刀子般凶狠的目光。
龙天麟在一旁看得焦急,这两人皆不是好惹的主儿。
哎,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六哥,都怨我,下朝过来传话的时候,给六嫂说漏了嘴。六嫂热心,给天麟说了不少抑制蝗灾的法子。”说着,他又将刚刚记录在案的纸张递给龙天睿,接着说道,“六哥你看,这全是嫂子的想法,跟您今日提及的倒是足有八成相似。”
龙天睿眼眸微动,接过纸张。
这女人怎会如此脉络分明地诠释蝗灾隐患及抑制办法?连朝廷上的高官都只能提出一些皮毛,她竟能够这般详尽地指出,而后对症下药。小五瞧见龙天睿疑视,知晓他心中必定以为她怎会想得到这些。可能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估计与草包没啥区别。
她再一次怒了,可以不相信她没有真才实学,但是绝对不能诋毁康熙的才华。她扬起小脸,得意扬扬地走到龙天睿跟前,玉指将纸张从那厮手中拉出来,明媚一笑道:“王爷,不要怀疑你所看到的,这正是在下妾身小的想到的。”说完,还招摇似的摇晃几下。
龙天麟瞧见乐不可支,龙天睿冷眸一瞪,这厮便寻了个借口拔腿跑了个没影。
小五收起纸张,潇洒地转身,试图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儿灰尘地想甩给龙天睿一个背影,但那厮脚长手更长地迅速逮住她娇小玲珑的身子,将她固定在怀中,使她奔走不得。
“你干什么?放开我。”小五恼羞成怒。
那厮毫不理会,拖着她的身子很自如地往前走,行走的方向正是龙天睿的睡房,小五脑中警铃大作。
那人不理会她张牙舞爪的泼妇行径,将她拖到目的地,随意地拉出一根衣带,灵巧地绕了几圈,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潇洒一甩,小五狼狈地栽进龙天睿那贵气十足又极宽敞的床塌,动作迅速,一气呵成。龙天睿优雅地端坐在精致雕刻而成的檀香圆凳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缓慢地啜饮。
该死的,这个死男人究竟怎么打的结?怎么会这么紧?他居然还有那份闲心喝茶?
“龙天睿,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浑蛋!”小五怒极骂道。
“我给你一个时辰,你好好反省自己错在何处。”
他留下一句话,抛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叫她反省自己的过错?小五怒骂数声,回应她的除了她的回声便是风声。
错在何处?她究竟哪里又招他碍眼了?
缅怀故人?拜托,她缅怀的是她老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她不怕死地不给他面子替天麟求情?拜托,他究竟生的哪门子气?
她所做的事几乎没有几件是为了自己,自始至终她几乎便是为了他。
他生气,可以找心爱的人纾解郁结,而她难过时,想想她老爸都不行!她收集蝗灾的情报给他,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多管闲事,但是她只想帮他而已,即使只能助他一星半点,能尽绵薄之力,她也在所不辞。
龙天睿,你究竟要我如何,你才满意!可恶!
她在屋内气得牙痒痒。他在屋外对着一地月光,静默。
本来今日心情有些波动,便想去看看娉婷,娉婷身子一直孱弱,最近天气反复,便越发的柔弱,那个温婉的女子为他付出许多,甚至为他背弃了昔日的恋人。他曾经想:若是日后他苦心经营隐忍谋划多年的大事成了,他便接她回到自己身边,并肩睥睨整个天下,护她一生一世。
他曾经以为,司徒画只是他人生的一个小插曲,她有几分小聪明,但过于心软,过于相信他人,更易受人利用。他以为她只有些小聪明,说话有几分趣味,脑瓜里有些古怪的想法。只是,今晚她的确使他多了几分赞许,她是聪慧的,能够这般详尽地分析出重点,这并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有的见识。
只是,她同样很容易点燃他的怒火。他明明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可是她却能轻易打破他所有自持。尤其,今晚她急忙为天麟出头的神色,他是愤怒的,却掺杂了几分别样的因素。她分明是他的妻,却不曾见她这样维护过他。她说她喜欢自己,她却老是做一些令他生气的事,毫无身为人妻的自觉。
嗯,约莫有一个时辰了,他该去看看那个蠢女人是否意识到自己今晚犯了什么错了。待龙天睿走进卧房的时候,他差点儿没气得一掌拍死她。
他叫这女人好好反省,她竟敢呼呼大睡!身上还缠裹着布条,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持这种姿势睡着的?龙天睿本想一掌拍上她脑门,却瞧见她颊上未干的泪痕,心里猛地一抽,不自觉放下手,摇摇头,轻轻地走到床榻前,将她身上的布条解开。
小五只觉得浑身上下少了束缚,舒适极了,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四仰八叉地接着与周公约会。
龙天睿看得紧蹙眉头,却没有纠正她不雅的睡姿,扯过绵被将她盖住。坐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眉宇间的笑意。
她未出阁之前,难道就是这等不雅的睡相?她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会如此?
睡梦中,没有约会周公,却是另有其人。
梦中,符小清满脸悲戚地面朝大海,看不清她眼睛里的神情,她手中紧紧扣着一张相片,远远看去,是一男一女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却十分登对。忽然,她转身,仿佛看见了小五,对她冷笑,然后纵身一跃……“不要,不要跳……”
“不要……”
小五满脸泪水,她哭着从梦中惊醒,她不知道这梦境是不是真实的。她很害怕,自己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姐姐若是真的也不在了,爸妈该怎么办?
她并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这个秘密是她偷听到的。
虽然不是亲生却更胜亲生的子女,爸妈待她比姐姐更好,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她不知道姐姐从何时起那般怨恨她的存在。她心有愧疚,她认为是自己抢了姐姐该拥有的一切,所以即使是她先遇到易修文,再知悉姐姐痴心于他的时候,她便与他刻意保持距离,不让情感衍生。
可是,她还是错了。
因为有些错误如若一开始能够制止,伤害便会减少。一味放纵,终是不得其法,可是姐姐,即使你恨我如斯,我却一点儿都不恨你。只因为,当初你那般奋不顾身地救过我的性命,至少在那时,你是真心待我。
龙天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五止住啜泣。
小五对上龙天睿隐晦难懂的目光,试探性地说道:“龙天睿,若我告诉你,我并不是原来的司徒画,你信吗?”
龙天睿的手一顿,黑眸深沉。小五有些紧张,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地富有磁性而性感,却带着一份难得的笃定,他说:“本王只当你是本王的王妃。”
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紧紧捂住双唇,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眼光倒是不差呢,这个男人果然值得她心甘情愿地付出!
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颀长健硕而挺拔的身子,在他耳根处说道:“谢谢。”她找不出别的词来表示她的感谢,最原始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