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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惊艳四座,打脸(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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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照国和重音国的到访文书早已摆在御书房的书案上,出去迎接两国使者的大臣奏章也递了上来,玉初和宁晔会同时进京不足为奇。可让天熙帝纳闷的是,云梦谷的谷主燕绥,居然会突然造访天熙。
比起其他三大国,云梦谷与天熙的渊源可谓深而复杂。

有恩情,也有仇。

也就是因为这份仇,一百多年过去了,云梦谷历代谷主都不愿踏足天熙国土,更是断绝和所有皇族往来。

所以这次燕绥突然造访,还真是让天熙帝意外的同时更是措手不及。

然而人家已经来了,无论如何,天熙得尽地主之谊,而且以当初云梦谷对天熙的恩情,天熙还得好好礼待燕绥。

老祖宗说过,云梦谷对天熙有大恩,但凡是云梦谷的人拜访天熙,子孙后辈必须尊而敬之,只要不涉及江山国本,都不可有任何拂逆。

至于玉初和宁晔,自然是光明正大的住进了驿馆。

燕绥拿着皇宫里的邀请函,对苏浅璎道:“明日玉初和宁晔会进宫朝见天熙皇帝,我可去可不去。晚上就是宫宴,你是就这样进宫呢,还是易容换装?”

苏浅璎反问,“你燕大谷主都亲自出马了,还用得着我易容乔装?”

燕绥不置可否,“行啊,不过那个小丫头暂时还是别留在你身边了,毕竟刺杀太后的罪名可不小,这事儿还是让你家老爷子来解决比较好。要是按玉初那小子的性格,非得把天熙弄得翻天覆地不可。”

苏浅璎揉了揉眉心,不胜苦恼道:“本来我就是不希望连累师父才偷偷下山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要不是还有婚约没解除,我真想直接杀了慕宜清然后一走了之,省得麻烦。”

燕绥咧嘴笑了,“老皇帝虽然性子偏软弱,却不笨。他既然知道你跟玉初关系匪浅,怎么着也会卖玉初一个面子,等他来了才宣布解除婚约,省得玉初秋后算账。不过这小子对你还真是…嗯,孝顺。”

接受到苏浅璎冷飕飕的眼神,他很明智的换了个词语。

苏浅璎哼一声,对外面喊道:“锁烟。”

锁烟推门而入。

“姑娘,你找我?”

“今晚我要参加宫宴,你不便呆在我身边,就留在这里等我吧,或者回阿初身边也行。”

锁烟道:“我还是在这里等姑娘吧,王爷今晚也要进宫,我怕被认出来后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苏浅璎笑笑。

“好。”

**

皇宫,金銮殿。

天熙帝高座龙椅,低头看着分别站于两侧上首的玉初和宁晔。

一个是玉照国权倾朝野的宸王,一个是近年来迅速崛起掌权的重音国太子。这两个小辈,他都未曾见过。

上一次在天熙举办的四国会盟,是十二年前。

那个时候玉初还是见不得光的反贼余孽。宁晔就更不用说了,活在舜英公主女权背后的傀儡。

都是皇权底下的牺牲品。

然而不过短短十二年,这两个少年便奋起将皇权踩在了脚底。

面对这样的两个人,说实话,天熙帝畏惧大过欣赏。而这两人会一道入京,也让人耐人寻味。

他笑笑,“今年宁太子和宸王倒是来得早。四国会盟四月初四举行,还有一个多月,不过我天熙名胜古迹颇多,两位若是不弃,可以四处游玩以尽兴。”

宁晔笑笑,“陛下盛情,晔十分感激。不过晔此次来天熙,除了参加四国会盟,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怕是要有负陛下盛情。”

天熙帝扬眉,“哦?”

他表现出了充分的好奇。

另一边,玉初目光动了动,没说话。

宁晔眉目淡静无华,神色依旧带着笑意。

“晔此次来天熙,是为寻找一个人。”

玉初眼角,再次动了动。

“找人?”

天熙帝有些诧异,而后笑了笑。

“这里是天熙,宁太子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朕一定鼎力相助。”

宁晔笑道:“如此,晔就先多谢陛下了。”

“宁太子客气。”天熙帝客套了一句,又问道:“不知宁太子寻找的是何人?”

“一个故人。”宁晔眼神温润如玉之华光,慢慢说道:“她叫…苏浅璎。”

一语落下,满朝震惊。

慕子奕眼神冷冽,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天熙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错愕而沉暗,下意识看向玉初。

当日宁晔那旨到访文书虽然蹊跷得让他怀疑过,但都不如苏浅璎身边那个丫鬟有说服力。

他已然断定,苏浅璎背后的靠山是玉初。皇榜未撤,就是想要试探玉初的态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浅璎竟真的和宁晔也有交情。

宁晔仿佛没看到天熙帝的表情,等着他的回复。

天熙帝收回目光,笑得有些勉强,试探的问道:“不知宁太子与这位苏姑娘,是何关系?”

“故友。”

宁晔回答的坦荡,“陛下知道她?”

慕子奕忽然出列,“她是本王的…”

“正巧。”

一直没出声的玉初不急不缓的截断他的话,“本王此次来天熙,也是寻人。”

慕子奕骤然目光犀利如刀的射向他。

天熙帝眉心隐约跳动,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哦?那么宸王所寻,为何人?”

他心中已有答案。

却没想到,宁晔和玉初这两个本没交集的人今日会突然一起发难,看样子是来为苏浅璎讨公道来了。

玉初曼声道:“本王座下赤练女将,慕容锁烟。”

天熙帝一怔。

这是打算曲线救国?

玉初又继续道:“前些日子云梦谷燕谷主跑来找本王借人,正巧看中了她。本王曾欠他一个人情,就答应了。只是那丫头莽撞有余,性子急躁,本王担心她在天熙会给陛下带来不小的麻烦,这才赶来寻她。”

他看向天熙帝,问道:“听说燕谷主已经到了天熙,不知陛下可否知晓他的下榻之处?”

天熙帝眉心隐隐跳动。

先发制人再祸水东引,玉初完全打乱了他想要以锁烟刺杀太后的罪名发难的计划,轻易的就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可谓打得他措手不及。

如今他若是再提起此事,就等于在质问燕绥。

玉初果然是不好对付的角色。

慕子奕道:“宸王口中的赤练女将,是否惯用锁魂勾?”

玉初转头看向他,语气淡漠。

“淮王见过她?”

慕子奕没有笑意的笑了下,“何止见过。”他眼神冷漠带几分讥嘲,“宸王座下的这位女将军,还真是女中豪杰,只可惜过于英勇胆大了。”

玉初面不改色。

“淮王此话何意?”

赵志远走了出来,“实不相瞒,半个多月前,小女回归,身边跟着一个丫鬟,名叫锁烟。听宸王的形容,应该就是贵国赤练女将。”

“是吗?”

玉初还是气定神闲,“怪不得燕谷主找本王借人的时候怎么也不肯说用途,原来是给人做丫鬟去了。回头本王见了他,定要好好询问一番。”

天熙帝眉头又跳了跳。

玉初是打定主意把责任全都推给燕绥了。

以天熙与云梦谷的渊源,他还真不能随便的因此责难燕绥。

玉初已经在问赵志远,“不过既然锁烟在贵府上,那么可否劳烦将她交于本王?”

赵志远眼神一跳。

他已然明白,玉初这是在围魏救赵。

如今满大街张贴的皇榜玉初视而不见,只关心自己座下将军,他还真的没办法推脱。

这时玉照国使臣之中走出一个人,玉冠华发,眉目英挺。

他道:“大人如此为难,是否小妹给贵府惹了什么麻烦?若真是那样,在下代小妹向贵府致歉,小妹年幼莽撞,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赵志远眉头又跳了跳。

慕容家的人也来了,而且先表示歉意,再特意强调锁烟年幼,天熙若是再加责难,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慕子奕脸色沉暗,他道:“宸王有所不知,贵国的这位女将军,曾挟持我朝太后。”

蓦然一声笑。

是宁晔。

他道:“在下听闻,百年前,贵国先祖与云梦谷有些隔阂,以至于多年来不曾来往。该不会燕谷主记恨到今日,让人挟持了太后以泄私愤吧?”

天熙帝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玉初推出燕绥当替罪羔羊,宁晔更好,直接为这个替罪羔羊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云梦谷的人本来就心高气傲,而且脾气古怪。

当年与天熙的仇怨,自己记住不够,还得让子孙后代都铭记于心。祖先都那么小气狭隘,燕绥若是真的想要泄私愤,好像也理所当然。

脾气古怪的人,思想自然也异于常人。

可是这样的话,就没法问罪苏浅璎了。

慕子奕不甘心,冷冷看向宁晔。

“宁太子错了,指使慕容将军的另有其人。”他一字一字道:“正是宁太子口中的苏浅璎。”

宁晔十分诧异,“这么说挟持太后,苏姑娘是主谋,慕容将军乃是帮凶?”

赵志远刚察觉不妙,宁晔就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怪异,“可是挟持太后不应该是诛九族的大罪么?怎么这位…苏大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苏大人?

满朝文武不禁都跟着嘴角抽了抽。

素来只有女儿随父姓,今日赵志远却在别人口中随了女儿姓。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也是他活该。

之前女儿找回来的时候,他不认。如今女儿有靠山了,他还得被羞辱。

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赵志远脸色羞愧而隐隐愤怒,却不得发作。

天熙帝感到头疼,尤其对慕子奕莽撞的行为十分不满。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礼部尚书周维正走了出来。

“陛下,依微臣看,此事扑朔迷离尤其复杂,不止牵扯玉照重音两国,与燕谷主也有关系,当事人又不在,很难说清楚。依微臣看,不如等今晚宫宴见到燕谷主,再行询问,或可真相大白,也能得知苏姑娘和慕容将军的下落,方可满足宸王与宁太子所愿。”

这番话算是给天熙帝解了围。

他看向宁晔和玉初,“不知宁太子和宸王意下如何?”

宁晔微笑,“甚好,晔自然是客随主便。”

玉初淡淡道:“也好,我正想问问燕谷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熙帝总算松了口气。

……

从金銮殿出来,直到宫门口,宁晔才看向玉初,笑一笑。

“声东击西,王爷好计策,在下佩服。”

玉初漠然道:“浑水摸鱼,宁太子也好手段。”

两人目光相撞,空气里似有火花燃放,随即都移开目光,上了各自的马车。

靠在车壁上,宁晔嘴角微微上扬,温润的目光闪过莫测的光芒。

……

玉初半阖着眸子。

宁晔今日的所作所为在他意料之中,借此事让苏浅璎无法与他撇清干系,即便她未曾恢复记忆,在所有人眼里,她都与宁晔有着不可斩断的关系。

他眼神微微叹息。

有些事,逃避得了一时,终究逃避不了一世。

……

燕绥已经得知宫中发生的事,他瞪着一双妖冶的丹凤眼,好半天才骂道:“玉初这个臭小子,居然拿我当挡箭牌,把脏水全都泼到我身上了。这么厚脸皮的事儿,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苏浅璎道:“宁晔这一脚才是插得好。玉照,重音,再加上一个云梦谷,天熙帝投鼠忌器啊。果然玩儿权术的,都不简单。”

锁烟笑眯眯道:“那不是更好?姑娘,这样我就能正大光明的跟着你进宫了,是不是?”

她很高兴的对燕绥道:“还是王爷厉害,借刀杀人,哦不对,借东风…哎呀,不管是借什么,反正都是燕大谷主您的面子最大。”察觉到燕绥不善的眼神,她立即改口,并奉上好话。

“有您出面,天熙那帮皇族就不敢对姑娘怎么样了。这下子太后那个老妖婆估计会被气死,哈哈,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痛快。”

苏浅璎笑笑,“不过话说回来,云梦谷到底和天熙有什么仇?”

燕绥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等你家老爷子来了,你问他,这事儿他最清楚。”

厄……

苏浅璎不解。

“这事儿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燕绥似笑非笑道:“当然有关系,等四国会盟的时候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多年前自己做下的亏心事。”

“不许你诋毁我师父。”

苏浅璎立即沉下脸,“我师父一生受人敬仰奉若神明,他体恤苍生虚怀若谷,怎么可能做什么亏心事?”

燕绥笑了笑。

“小丫头,你才多大?你家老爷子成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嗯,这样跟你说吧。其实云梦谷跟你家老爷子,那才是真正的仇深似海,老死不相往来。”

苏浅璎哼一声。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若真是那样,你不早杀了我和阿初了?还用得着来给我解决麻烦?”

“就知道你不信。”燕绥也不意外,“但是你怎么不想想,你家老头子对你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不亲自来云梦谷讨要千年寒玉为你压毒?还让你那个师侄儿跑一趟,弄得一身伤,差点连命都丢了吧?我告诉你啊,那是因为你师父他心中有愧,他以前欠了我先祖的,所以他不敢开这个口,懂了吗?”

诚然这个解释很合理,但苏浅璎还是不愿意相信。

如果按燕绥的说法,那师父亏欠的,必定不是小事。

师父那样高山远止月朗风清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下让自己耿怀一百多年的错事?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开河,我师父才不是这种人。”她反驳道:“你们云梦谷的人才是一个个脾气又臭又硬,心胸狭隘又睚眦必报。我师父德高望重,大度仁慈,不与你们计较,更做不出恃强凌弱的事。自然不可能去讨要你们云梦谷的镇谷之宝,传出去岂非被天下人嘲笑?”

燕绥失笑。

“好好,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不跟你争了。再说了,那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我又没当回事,你用得着跟我置气么?去吧,好好梳妆打扮一下,让人骂了这么久的丑八怪,心里不舒坦吧?今晚你就盛装出席,让那些人感受一下被打脸的滋味。”

苏浅璎不屑道:“姑娘我就算淡妆出席,也能艳压群芳。”

燕绥忍住笑,“是,你天生丽质倾国无双,岂是那群胭脂俗粉能比得了的?”

苏浅璎这才消了气。

锁烟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

燕绥的先祖?那不都是作古一百年的人了?

姑娘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

有了今日朝见的那一出,苏浅璎的行踪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御书房。

慕子奕愤愤不平道:“父皇,不能纵容苏浅璎如此为所欲为。玉初明显就是在为她脱罪…”

“四哥此言差矣。”七皇子慕子旭截断他的话,“纵然玉初是在为她脱罪,但我们也不得不顾忌他口中的燕绥。若燕绥真的愿意出面揽下此事,反倒是我们理亏,让苏浅璎受了冤枉。毕竟此事究其根源,也是四哥当日惹的祸端。”

慕子奕冷冷看着他,“七弟此时倒是仗义,别忘了,那日对苏浅璎放冷箭的人,可是你。若她真无辜,云梦谷追究起来,七弟是否也难辞其咎?”

“够了!”

天熙帝面色沉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执不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解决这件事,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推卸责任。”

慕子奕慕子旭拱手道:“儿臣知罪。”

“陛下。”

刑部尚书走出来,“无论如何,那慕容女将军挟持太后是真,此事玉照国理亏…”

“挟持太后刺伤太后的是苏浅璎。”

慕子旭冷声道:“慕容锁烟只是为她保驾护航。如果按照玉初的说法,燕绥向她借了慕容锁烟给苏浅璎做丫鬟,那她保护苏浅璎就是尽自己的本分,并无罪。而且她非我天熙人,若想要究其过错,根本不可能。玉初都亲自出马了,很显然要保下她。而苏浅璎背后有燕绥…”

他顿了顿,道:“一旦燕绥铁了心护苏浅璎,很有可能追究退婚一事。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对我们十分不利。所以儿臣认为,现在首要的有两件事。第一,撤销皇榜。第二,查清苏浅璎和燕绥的关系。否则,我们将永远处于被动。”

天熙帝脸色阴郁,并未说话。

礼部尚书周维正道:“陛下,七皇子此言有理。四国会盟即将到临,此事不宜闹大,否则后果堪忧。”

若是让其他三国的使者知道天熙皇族欺负一个小丫头无权无势,无故退婚,还想方设法弄死人家,几番毒计不成又通缉。天熙可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天熙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闹大了非但得罪云梦谷,也得罪玉照和重音两国,被人耻笑还是轻的,重要的是不利于邦交。

追其根本,还是退婚惹的祸。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火大,随手抓起茶杯砸向慕子奕。

“这都是你闯出的祸!朕告诉你,若因此事让天熙陷入兵祸,朕绝饶不了你。现在,你自己去,把皇榜全都给朕撤销。”

慕子奕被砸得头破血流,猛的跪了下来。

他脸色有些白,却不敢反驳。

“儿臣…遵旨。”

君无戏言,帝王说出的话,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当初发皇榜就是一心要置苏浅璎于死地,根本没想过还有任何转机。

所以当时是他亲自去张贴的皇榜。

如今人没抓到,却要他再亲自去撤销皇榜,无异于自打嘴巴。

以后他将成为整个天熙皇族的笑话。也将意味着,他再也没有荣登大宝的机会。

……

从御书房出来,慕子旭关切的对满身狼狈的慕子奕道:“四个,你没事吧?我看你流了不少血,还是找太医好好包扎一下吧,否则感染了就不好了。”

慕子奕冷眼看着他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冷淡道:“不劳七弟费心,本王很好。”

他说完就大步离去,背影一如既往的桀骜。

慕子旭负手站在原地,眼神露出几分讥诮。

他不否认慕子奕有才有能,然而就是因此,才让他恃才傲物狂傲不羁,以为所有事都在他执掌之间。

却不想,出了苏浅璎这个意外。

当初他如何的羞辱苏浅璎,现在就得承受人家的报复。

由云梦谷出面,慕子奕与苏浅璎的那一纸婚约算是完了。

从这一刻起,慕子奕的前程,也就此走到尽头!

……

凤仪宫。

皇后欣慰的看着儿子,语气里有着畅快。

“你是嫡子,这些年却处处被被慕子奕那个庶子排挤打压。现在好了,他自己作孽,再无出头之日。从今以后,便有你大展宏图的机会了。等你做出成绩,母后一定让你当上太子。”

“谢谢母后。”

慕子旭颔首感激,“许贵妃仗着父皇的宠爱屡屡与母后作对,这个仇,儿臣一直谨记在心。待日后大事可成,儿臣定当为母后报仇。”

“你孝顺是好事,可切记不要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皇后欣慰之余不忘叮嘱他。

“你父皇多疑,你切不可操之过急,懂吗?”

慕子旭点头,“是。”

皇后看着他,神情又有几分叹息和悲伤,眼角忍不住有些泛红。

“母后…可是又想到了大哥?”

慕子旭知道,自己与大哥长得十分相似,母后常常都会望着他发呆。

皇后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勉强笑道:“是啊。你大哥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若是他还活着…”

说到这里,皇后又忍不住眼中泛泪。

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却不幸英年早逝。她因此郁郁寡欢,以至于失宠,这才让许贵妃那个贱人钻了空子。

否则她们母子何至于被妾氏和庶出压在头上这么多年?

“母后切莫太过伤怀,仔细自己的身子。”慕子旭宽慰道:“儿臣会代大哥孝顺母后的。”

“嗯。”

皇后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

“对了,那个苏浅璎,你要当心。也怪我当初看走了眼,以为她只是个有几分心机的小姑娘,却不成想有那么大靠山。那晚你对着她放箭,若是她记仇,于你而言十分不利。你切莫与她打交道,她武功非凡,连太后都敢伤,更别说你了。所以,你万事要小心。”

“是。”

……

“你说什么,皇上让奕儿亲自去撤销皇榜?”

许贵妃十分震惊,脸色刹那苍白如雪。

“是的。”

贴身大宫女怀月面色凝重,“那苏浅璎背景强大,连皇上都颇为忌惮。今日在御书房,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还用茶杯砸伤了王爷的头。”

许贵妃两眼一黑,颓然的坐了下去。

怀月小心翼翼道:“老爷派人传话,让贵妃娘娘今晚最好不要出现在宫宴之上,否则只怕有麻烦。”

许贵妃死死的咬唇,眼神里慢慢折射出森冷的寒意。

“本宫为何不出席宫宴?苏浅璎那个荡妇自己行为不端,非但与玉初有私,竟还勾搭重音国的太子宁晔。如今又搬出了云梦谷的谷主?哼,还真是左右逢源招蜂引蝶。这样不贞的贱妇,有什么资格做我儿的妻子?奕儿退婚天经地义,本宫倒是想看看,燕绥要怎么为那个小贱人出头。”

怀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娘娘的脾气她知道,这么重大的宫宴,她怎么可能甘心让皇后一人出了风头?

只是如今形势逆转,后宫早已得知皇上责罚了王爷,指不定在背后如何嘲笑她。这时候娘娘就该称病呆在自己寝宫中,省得出去受人白眼。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

“够了!”许贵妃脸色森寒,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几乎要被桌角折断,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宫绝不会让那些人看了笑话的。奕儿已被责罚,本宫又岂能让他孤军奋战,再受苏浅璎的羞辱?”

怀月不说话了,心中默默叹息。

**

回府的路上,赵志远一直沉着脸,眼神有些微的恍惚。

他想起苏浅璎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想起宁晔今日那句‘苏大人’带给他的愤怒和羞愧。

当日只以为她无足轻重,驱逐或者死了都无所谓。

如今天翻地转,她竟有如此大的靠山后台。

似乎她每次陷入险境,都会以强势的方式扭转乾坤,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心中更添畏惧。

这个女儿,他从来都不曾了解过。

以后,或许已经没有机会……

下了马车,他原本想去书房,可走到岔路口,忽然改了主意,去了宜心居。

赵语心死后慕宜清一直心情郁结,再加上伤势太重,天天躺在床上不得出门,脾气越发暴躁。再加上早已对慕宜清不满多年如今好容易进京的赵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她时不时的冷脸和讥嘲,那更是雪上加霜。

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药?你们存心要苦死本宫吗?滚,全都给我滚——”

很快一屋子的丫鬟全都低头跑了出来,见到赵志远,忙低头道:“老爷。”

赵志远看着敞开的大门,慕宜清的怒吼声还没再继续,吵得人不胜烦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杀了慕宜清,我就原谅你!”

他蓦然一惊,迅速将突如其来的恶念压下去,转身步伐急切的离开。

**

慕子奕带着人沿街撕皇榜,因为有官兵在,所以没人敢靠近,私下里却在窃窃私语。

“这皇榜还没张贴几天,怎么就给撕了?”

“谁知道呢?天家的事,还是莫要过问为好,省得人头不保啊。你看淮王头上还有伤,脸色也不好看,估计没什么好事。”

“说得也是。哎,你说奇怪不奇怪?当时那苏浅璎进京就被退婚,闹了这么久婚约还是没退,淮王殿下却被连连责罚。会不会,此事另有隐情啊?”

“谁说不是呢?淮王殿下不是和将军府,哦不对,现在是都督府的语心郡主是一对么?所以淮王才退婚。可是前几天语心郡主死于灵佛寺大火,听说这事儿还没查出个结果。哎,现在看来,怕是糟了报应了。谁让她连自己姐姐的未婚夫也抢…”

“豪门里腌臜事儿多,哪是我们平头老百姓能窥视得了的?不过皇榜撤了,这案子怕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哎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半个多月前,淮王不是亲自调派金甲军将苏浅璎抓去了刑部大牢么?结果没几个时辰就给无罪释放了,淮王还因此被责罚禁足。这皇榜也没贴几天,现在又无端端的给撤了,还是贴皇榜的淮王亲自撤的。啧啧,这简直就是屈辱啊。”

“是啊,那苏浅璎还真是有本事,竟能让皇家的人屡屡吃亏,真是不简单呐。”

……

细碎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慕子奕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他每揭一张皇榜,就如同脸上被人掌掴了一巴掌,痛得他连喊都喊不出来。

苏浅璎…

他在心里呐喊着这个名字。

这个女人一定是他的劫难,自从遇见他,他就没有顺心过。

而此刻被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正站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低头俯视他狼狈屈辱的模样。

不远处,驿馆的某两间房,也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辱人者,人衡辱之。

当日苏浅璎被金甲军从长街上走过遭受到的所有抨击和辱骂,今日慕子奕算是双倍尝到了。

“真是痛快。”锁烟不无解气道:“我早看不惯这个慕子奕了,狂狷桀骜不可一世,活该他落得今日的下场。今天他从京城的每一条街道走过,他所有的荣华富贵权利地位,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苏浅璎不置可否。

不过以她对慕子奕的了解,他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的。

忽然察觉到两道目光。

她抬眸望过去。

是玉初和宁晔。

前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后者目光温润,一如初见。

她转身,关上了窗户。

……

天色一寸寸的暗沉,很快,戌时到了。

苏浅璎朝窗外看了眼,“宫里居然没派人来接你?”

燕绥懒懒道:“压轴戏自然不能太早让无关的人看见。”

他上下打量苏浅璎,依旧一袭青衣长裙,如墨青丝披在身后,一张脸美得笔墨难以形容。

可以预见,待会儿她一出场,该是如何的轰动四座。

勾了勾唇,他道:“其实我觉得,玉初那小子估计不太愿意你被太多人看见。”

准确的说,是不希望她被太多男人惦记。

苏浅璎双眼一瞪,“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好啊。”燕绥笑眯眯道:“你愿意舍命相赔,我也不吝奉献精神。不过前提是,你得先打过我再说。”

苏浅璎磨牙,眼中顽劣的光芒一闪,吐出三个字。

“老男人!”

燕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第一万零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嘴贱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实年龄。

“宫宴快开始了,走吧。”

……

车轮压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尤为清晰入耳。

苏浅璎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

燕绥刻意延迟了时间,这个时候,玉初和宁晔差不多已经入宫,所以街上再无车马声,安静得有些沉闷。

“对了,你跟那个宁晔,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绥突然问道:“他为什么要帮你?”

“有过几面之缘,泛泛之交罢了。”

苏浅璎靠在车壁上,淡声说道。

“泛泛之交值得他为你趟这趟浑水?”燕绥嘴角微微上扬,“他该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

苏浅璎瞥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怎么,你姥姥我很差?他不能看上我?”

“那倒不是。”

燕绥这次没再对那‘姥姥’两个字表示郁闷,神情竟有些微的飘远和恍惚。

苏浅璎诧异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他特别感兴趣?”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儿盯着他,慢吞吞的说道:“花孔雀,你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燕绥黑了脸,顺手就用玉萧往她头上一敲。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脑子里哪里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奇葩?”

“你才奇葩。”

苏浅璎揉着被敲痛的地方,不服气的反驳。

“你不是素来以游戏人间为乐,从来不多管闲事的吗?今天却一个问题连着问了我两遍,这不正常。而且你那么大把年纪了,身边又不缺女人,却连个孩子都没有,实在让人费解啊。”

“多事。”燕绥凉凉道:“没心没肺的臭丫头,也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玉初对宁晔那般忌惮,就是因为十年前那件事。她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身边的人日日忐忑不安。

苏浅璎不再理他,闭着眼睛打盹儿。

一个时辰后,皇宫到了。

燕绥的马车是有标志的,皇帝的近身内侍早已带着人在宫门口等候多时,所以李公公一看见他的马车,立即走过去,躬身道:“燕谷主。”

锁烟从车辕上跳下来,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掀开车帘道:“姑娘。”

燕绥和苏浅璎先后下了马车。

李公公笑眯眯的抬头,却为燕绥的容颜震惊。

玉照国宸王和重音国太子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而这位燕谷主的容貌跟他们比起来竟也不差,只是气质迥异。懒散妖冶,玩世不恭,尤其一身红衣,被他穿出了恰到好处的妖娆魅惑,真真让人惊艳。

一刹那的失神后,他赶紧道:“皇上在朝阳宫已经等候多时,燕谷主这边请。”

他往燕绥身后看了一眼,只瞥见一身青衣,便知那是苏浅璎。

时移世易啊,当初苏浅璎进京的时候受尽了嘲笑辱骂,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然而今日,那个让她成为笑柄的人,自己才是个笑话。

太后曾几次对她起过杀心,如今却重伤在床,不能下地。

许贵妃对她百般羞辱,如今自己却成为了整个后宫嘲笑的对象。

宜清公主对她肆意欺压,却被折断了手不能出门。

赵语心抢她未婚夫,到头来连小命都没保住。

赵志远不认她,转眼就被连贬五级,现在还没官复原职。

就连为难过她的皇上,如今也受到了来自不同势力的威胁。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今天的宫宴上,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摇摇头,他专心带路。

因为是大型宫宴,所以皇宫里格外热闹,处处都挂满了宫灯,将整个皇宫照得更加金碧辉煌。那些隐藏在光芒背后的风景,也被照得纤毫毕现。

波光粼粼的湖水,高低错落而精致绝伦的建筑,那些亭台楼阁,那些园景锦簇。

无一不引人向往。

很快,朝阳宫到了。

李公公停下来,躬身对燕绥道:“燕谷主再次稍后,奴才先去禀报皇上。”

燕绥微微点头。

宫宴早就开始了。

朝阳宫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公公小跑着进来,对天熙帝道:“启禀陛下,云梦谷燕谷主到了。”

天熙帝顿时精神一振,“快快有请。”

所有人立即朝门口看过去。

云梦谷对世人来说太过神秘,所以他们都对燕绥感到十分好奇,再加上有个最近风云人物苏浅璎,就更加引人侧目了。

李公公一甩拂尘,高声道:“有请燕谷主。”

一声声的传唱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

紧接着,大门口走进一个人。

一个女人。

青衣如水,墨发如云。

殿内灯火通明,却不刺眼。然而她一走进来,就仿佛是个发光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瑶池雾绕,碧霭仙云。

昙花盛放,睡莲摇曳。

这一瞬间,所有人脑海里闪现过的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像是九天之上纤尘不染的仙子,突然落下云层,来到这污浊的尘世,所到之处,万众瞩目。

震撼人心到难以描述的美。

她走到正中央,笑一笑,仿佛有花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好像抢走了你的风头。这种感觉,嗯,还不错。”

她一开口,声音空灵带几分漫不经心的笑,瞬间将僵滞沉凝的气氛打破。

众人如梦初醒。

苏浅璎却已经走到天熙帝下方左下方最高的位置,那里有两个席位,是专门为燕绥和她准备的。

连玉初和宁晔,都要退居下首。

苏浅璎走过去的时候,自然经过两人面前。她脚步未停,甚至未曾向天熙帝行礼,直接坐了下来。

而她这一坐,更是让所有人哗然。

古代对于座位是十分讲究的,左为尊,依次递减。

苏浅璎坐的,正是首座,反倒是将下首的那个位置留给了燕绥。

还不等所有人反应,燕绥便轻笑了一声。

“你还真不客气。”

苏浅璎面带微笑。

“这个位置你若想坐,大不了我让你呗。”

说罢她真的站了起来,准备让座。

燕绥赶紧道:“不敢,对长不敬可是要折寿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还是您请!”

苏浅璎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燕绥对着天熙帝点了点头,算是见礼,随即很自然的坐在苏浅璎下方,神色间没有半点不快。

这一举动,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天熙帝完全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也是一脸震惊。

许贵妃愕然而不可置信。

锁烟则是快速的向玉初行了个礼,都没和自己的兄长打招呼,直接就站到了苏浅璎身后,乖乖的做一个丫鬟。

这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你是苏浅璎?”

一句话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燕绥不急不缓的看向出生的许贵妃,脸上笑意有些莫名。

“你是哪位?不知道连名带姓的询问别人是种很没礼貌的行为吗?”

许贵妃不妨他为苏浅璎出头,被噎得脸色通红,表情尴尬起来。

苏浅璎端着架子,对燕绥道:“那是贵妃娘娘,我那未婚夫的生母,你说话别没大没小,不懂规矩。”

她竟教训起燕绥来?

燕绥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神儿颇有些意味深长。

“原来是你未来婆婆啊,明白。”

两人自然流畅的互动让所有人眼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苏浅璎这才回答许贵妃的问题。

“我和我娘长得有五分相似,多年前贵妃娘娘不是见过我母亲吗?”

许贵妃面色有些不自然,先发制人道:“见了皇上,你为何不行大礼?此乃藐视之罪。”

苏浅璎笑容可掬。

“这世上除了我师父,大约没人能当得起我一跪。”

大言不惭!

天熙帝眼中已有薄怒。

云梦谷与帝尊一样,在各国都是有特例的,见君王无需行大礼,苏浅璎可没特例,竟如此的嚣张,实在可恨。

他刚要说话,燕绥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陛下切勿动怒。”他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她说得的确是事实。”

天熙帝愕然。

“此话何解?”

燕绥脸色更加不自然,颇为幽怨道:“她师父和我云梦谷有些渊源,辈分比我还高,所以…”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若是苏浅璎都要对天熙帝行大礼叩拜的话,那他这个晚辈更是要跪拜。而他身份特殊,天熙帝是万万当不起他这一拜的。

所以,苏浅璎这跪拜之礼,还真是行不得。

天熙帝神色有些微妙,看向苏浅璎的眼神探究而意味深长。

之前知晓燕绥刻意向玉初借了个女将军去给苏浅璎当丫鬟的时候,所有人多少都有些猜测。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缘无故的纵容和宠爱,只有一种可能。

暧昧。

却没想到,竟是长幼的关系。

难怪燕绥会对苏浅璎如此特别。

“原来如此。”他道:“既然是燕谷主的长辈,自然也是我天熙的贵客。”

一句话,认可了苏浅璎的身份。

皇后冷眼看着刁难不成气得脸色不佳的许贵妃,冷笑一声,笑着问苏浅璎。

“本宫当年也是见过赵夫人的,苏姑娘与她的确有五分相似,且青出于蓝。”她顿了顿,道:“只是本宫不明白,姑娘从前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所有人都看向苏浅璎。

苏浅璎不急不缓,慢吞吞的说道:“我自打进京以来无数人说我其貌不扬,颜如鬼魅。我还纳闷呢,这些人连我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何就信誓旦旦对我的容貌评头论足?可真是够有眼无珠的。”

她轻飘飘的一眼从大殿的上方扫到末尾,许多人都面色迥然而尴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浅璎指桑骂槐意有所指,这里不少人曾人云亦云的在背后议论挤兑过苏浅璎。

以为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是容貌丑陋,哪知道人家非但不丑,还如此的倾国倾城。

真是打脸啊。

“世人以讹传讹,我早已见识了他们的愚蠢无知,幸得皇后娘娘慧眼识珠,今日一言,可算是为我洗刷冤屈了。”

‘愚蠢无知的世人’早已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其中,自然包括最先对苏浅璎容貌发出质疑的许贵妃和慕子奕。

慕子奕自打苏浅璎进来那一刻,眼神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就是苏浅璎的真面目,人人口中的丑女,竟如此的绝世无双。

她从不曾在他面前摘下面纱,故意让他误以为她丑如阎罗鬼魅,不断的羞辱她放弃她。然而当她掀开面纱,却是那样的光芒万丈,耀眼夺目。

在他以为她被自己践踏到羞于见人的时候,她隐在面纱下的脸或许在微笑,她就那样讥讽的,漫不经心的,嘲笑着他们这群无知的跳梁小丑。

她刻意让他们在人前肆无忌惮的笑她的丑陋,让他们在她的沉默中尽情的宣泄对她的辱骂。

等所有人都已认定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丑八怪的时候。

她只需要平时摘下面纱,瞬间就将那些嘲笑她的人从天堂踢向地狱。

苏浅璎,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的践踏他的尊严?她怎么敢?

就凭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吗?还是玉初,亦或者宁晔?

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嫉妒充斥着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所有神经。

苏浅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我下山的时候师兄说女子容颜太过是福也是祸,那时我年幼不谙世事,唯恐行走江湖之时被人欺负,所以让我收敛锋芒。我仔细一想,深觉有理。美人呢,就得有做美人的自觉,该低调的时候就得低调,否则很容易被人嫉妒从而惹祸上身。”

她又是轻飘飘的一眼瞥过所有人,语气懒散。

“我敢担保,此刻这大殿之中起码有五成的女人在心里诅咒我早死早超生。”

周围五成的女人立即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苏浅璎轻叹一声,“没办法,谁让我娘将我生得这般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她身体力行的将自恋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所有人面色尴尬却哑口无言。

谁让人家有自恋的资本呢?

苏浅璎却还在说,“可是那些流言蜚语听多了,让我心里十分不痛快,还是澄清一下比较好。而且我也比较好奇,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长着眼睛,有多少人还懂得…‘羞愧’两个字怎么写。”

大殿鸦雀无声。

人人都明白了,苏浅璎今天就是来打脸的。

赵志远坐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地方,他盯着苏浅璎那张脸,没有丝毫的意外和震惊。

那是属于他妻子的传承和延续。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这个女儿必定貌美如花倾城绝世,只是从前他弃她,所以任由她被世人诟病辱骂。他更不愿去面对曾经的那些回忆。

所以他选择无视,选择放纵,选择打压,选择驱逐。

如今,她卷土重来,强势复仇。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短暂的静默以后,皇后笑着打破尴尬。

“世人愚昧,以讹传讹,姑娘不必在意。”

苏浅璎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的确。但愿我这张脸,能让他们记住教训,切勿再犯同样的错误。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这么大度宽容的。”

燕绥忍不住翻白眼。

几句话让人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这还叫大度宽容?分明就是小气记仇睚眦必报嘛。

玉初漠然微笑,眼神温和而宠溺。

宁晔无言而笑。

她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许贵妃已经被气得不会说话。

慕子奕浑身散发着冷意与戾气,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刺激得他心中那股怒火越发肆意。

他冲动的低吼,“苏浅璎,你别得寸进尺。”

顿时所有目光投向他。

冷漠的,讥嘲的,耐人寻味的,漠然的,看好戏的,如芒刺在背。

燕绥饶有趣味儿的盯着他,对苏浅璎道:“他又是谁?该不会是你那个未婚夫吧?”

苏浅璎微笑。

“自打我进京,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你说,我要是真嫁给他,是不是太委屈了?”

燕绥正色的点头。

“的确。”

四座齐齐噤声不语。

这个燕谷主自打一进来就一副慵懒玩世不恭的模样,然而一开口就唯恐天下不乱,总是恰到好处的为苏浅璎解围和助长气焰。分分钟让人懂得什么叫做尴尬,什么叫做羞于见人。

“而且…”

燕绥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玉初一眼,语气很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我觉得某人大概很不情愿叫他一声‘叔父’,说不定还会宰了他。”

玉初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冰冷。

苏浅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下意识的看向玉初,然而目光转了一半又转了回来,意态悠闲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情愿叫他一声姥爷。不用解释,姥姥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

燕绥刚喝下的一口酒,险些给喷了出来。

姥姥两个字一出,所有人再次惊愕,看向苏浅璎的眼神诡异得近乎惊恐。

宁晔却将她方才一瞬间的异样神色尽收眼底。

他的神情,高深莫测中更多几分沉暗。

慕子奕脸色青白交加,双手死死的紧握成拳,眼中几乎要喷出刀子来。

“姥姥?”

天熙帝终于惊讶出声,甚至都没有去顾忌被苏浅璎和燕绥一唱一和羞辱的慕子奕。

苏浅璎不回答,而是笑眯眯的看向身侧的燕绥。

燕绥在心底不断腹诽,死丫头,还真是记仇。

还有玉初那个臭小子,他可是在替他说话哎,这死小子居然就那么看着,没心没肺。

果然苍雪山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一丘之隔。

心中愤愤不平,却还得为天熙帝解惑。

他咳嗽一声,颇有些郁闷道:“没办法,虽然她年纪小,却运气好,辈分比我高一大截。可怜我还得叫她一声姥姥,真是苍天无…”

苏浅璎一个眼神斜过来,他立即改口。

“天意弄人啊。”

天熙帝嘴角有些抽搐。

的确是天意弄人。

虽然之前燕绥说了苏浅璎是他长辈,但也没想到,能长那么多重辈分去。

苏浅璎的师父到底是谁?

他心中不解,却从不曾猜想过是帝尊。

帝尊墨玄与云梦谷有世仇,天熙每一代皇族继承人都是知晓的,所以燕绥绝对不可能帮着苍雪山的人。

也正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才会在后来几乎颜面扫地。

“陛下。”

皇后出声解围,“您今日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询问燕谷主么?”

天熙帝顿时惊醒,对燕绥道:“实不相瞒,今日邀请燕谷主入宫参宴,乃是有要事相询。”

燕绥心知肚明,指了指苏浅璎身后的锁烟。

“可是因为这个小丫头?”

天熙帝点头,看了看玉初。

“玉照国宸王今日对朕说,这位姑娘乃是他座下赤练女将,却辗转被燕谷主安排做了苏姑娘的丫鬟?”

燕绥看了玉初一眼,臭小子,这笔账先给你记着。

“的确。”

他面不改色,“姥姥长途跋涉来天熙认亲,虽然她武功不错,但性子过于柔软,我担心她被人欺负。而这个小丫头刁钻泼辣武功还不错,身份还不低,最起码替主子出头不用担心被随意责罚,放在她身边再合适不过。”

天熙帝听着他那一句‘身份还不低,最起码提主子出头不用担心被随意责罚’,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苏浅璎可不是一进京就被欺负么?

而慕容锁烟,真的是每一次都挺身而出护着苏浅璎。

这个说法,还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许贵妃却不甘心,冷嘲热讽道:“堂堂女将军,却甘心卑躬屈膝的给人做丫鬟,可真是高风亮节。”

锁烟仿佛没听出她的嘲讽,笑眯眯说道:“多谢贵妃娘娘夸奖,这都是锁烟的本分,能做苏姑娘的丫鬟,锁烟十分荣幸。”

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许贵妃被噎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玉初心中莞尔。

锁烟跟在她身边久了,别的没学会,脸皮倒是越来越厚。

燕绥不吝夸奖的对锁烟道:“说得好。”又看向玉初,“喂,这个小丫头被调教得不错吧?说吧,你要怎么感谢我?”

玉初曼声道:“就算如此,好像也不是燕大谷主的功劳。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窃取他人成果,燕大谷主不怕堕了威风么?”

燕绥被堵得一噎。

苏浅璎忍不住低笑。

“知道这叫什么吗?作茧自缚啊。”

燕绥立即回头瞪她,“这丫鬟是我帮你借来的,你帮这个臭小子做什么?”

苏浅璎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废话,人家好歹刚才为我说了句公道话,我不帮他难道帮你啊?况且…”她目光转动,从燕绥和玉初身上飘过,慢吞吞的说道:“他比你年轻比你好看,姥姥我看他比看你更赏心悦目。”

此话一落,四座崩溃。

燕绥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玉初的嘴角,慢慢上扬一道笑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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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霸王硬上弓,可他却偏偏咬定是她偷了他的种。

再次相遇,他不但霸占她的窝,还对她一睡再睡,甚至理直气壮:你是孩子他妈,我是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就该睡孩子他妈!

她:……

曾经羁傲不逊的莫少,如今有两大心愿:说服儿子;睡服儿子他妈。

为了实现心愿,莫少还开启了宠溺模式:对儿子,有求必应;对儿子他妈,有求必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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