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269章 花开不详
什么?幽冥花不是早就开了?
莫弃转头望去,就见漆黑水面上那大团大团绽开宛如花灯的紫色花朵正离水飘着,紫蒙蒙的光笼罩在外好似虚幻的花瓣,层层叠叠绽放开来,而紫光包裹的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黑色,远远看去好似紫色花瓣完全绽开后显露出来的花蕊——黑色的花芯,就如幽冥水一般阴寒森冷!
耳边是鬼后阴冷怨毒的声音。
“清歌。”她道,“你无情无爱,并不能理解当年你断然拔剑,让我最终失去丈夫,是怎样一种感觉——你为神剑,更是天帝公主,我未必能置你于死地,但我总得让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阿弥陀佛!”婆娑的声音也几乎同时传来,“幽冥花开,花开不详——两位快闪开!”
声音很快变得模糊,但是“幽冥花开,花开不详”这一句,却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莫弃悚然一惊,慌忙回过头去,身后是紫蒙蒙的雾气袅绕,哪里还有清歌的身影!
“清歌!”
并没有人回应他,被他护在身后的清歌,在他一转头的工夫里,已经失去了踪影。
不止是清歌,婆娑、鬼后、韩越、百商,统统都在一眨眼的片刻,失去了踪迹。
偌大院子,瞬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亭外水面上的花浮空于水面,紫气袅绕,繁丽而妖异,竟比三途河畔的曼珠沙华,还有神秘妖艳几分!
世间流有传说,幽冥水生幽冥兽,兽亡魂消,绽紫花,花蕊为兽怨,花开不详!
清歌的反应比莫弃还快,她常年征战,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在鬼后说出“幽冥花开了”的时候,她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身前莫弃——然而,她和莫弃的距离,明明不到一个手臂,她伸出手去,却怎么都没有够到。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霍然回头,眼里多了罕见的惊慌,也听到了他叫了一声“清歌”,可等她应了一声“我在这里”,这人却在她指尖碰到他衣袖角的时候,骤然消散,化成了紫气袅袅!
一瞬间,她觉得心跳都停了一停。
眼前忽然浮现北荒雪原落入饕餮腹内时的景象,那时她也是这样伸出手去,因为他说“龙潭虎穴共闯,阴曹地府亦然”,可如今言犹在耳,她伸出手去,却没有再抓到他!
压制住了的迷心咒趁着她心神失守的片刻就要抬头,她忍了忍,才勉强压下,也生生忍下了拔剑的冲动。
“你要如何?”
“并不如何。”鬼后微微笑着,抬手一招,离她最近的那朵幽冥花轻飘飘落到了她手心里,紫光层层流转,“早知是没有结果的,又何必纠缠不清,清歌,长痛不如短痛!”
清歌却道:“那也是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
“你是不信我。”鬼后丝毫不介意她的不客气,轻轻把玩着手里的花,又指了指和百商站在一起的韩越,“他是蓬莱卜族的出身,卜族擅卦,何不让他算上一算。”
明明是询问,却是命令的语气,于是韩越走了过来。
清歌看少年垂手站在她面前,问:“你比小酌厉害?”
韩越想了想,摇头:“若论卜算,世间当无一人能越过圣童大人去。”
“小酌曾经为我们卜算,然而卦现一半就大乱——她亦卜算不出的,你可以?”
“彼时的圣童是强弩之末,并无全盛时的力量。而我与当时,已经不同。”
真的不同了吗?
清歌定定地看着他,他在这样的注视下,神色竟然半点起伏都没有,半晌后清歌点头:“确实……是不同了。”
还是同样的面目,然而内里,却已经悄然改变——当日那个嘱咐少女躲藏起来独自赴难寻求真相的少年,大约是已经不见了。
她不再理会这个少年魂魄,也不顾忌鬼后在侧,抬手掐诀,无数白色的光点从她袖底钻出,随着她衣袖轻挥,光点四面八方散了开来——寻灵术虽然不是什么顶厉害的神术,但找起人来,倒是一等一的好用!
鬼后看得清楚,目光冷冷,却没有阻止。
“阿弥陀佛。”小和尚却忽然开口,“敢问,花妖何在?”
“你要找的,是花妖,还是花神?”
“妖也好,神也罢,不过都是表象,小僧要找的,从来只是那一个!”
“小和尚倒是聪明!”鬼后难得好讲话,“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你抓了我鬼界的鬼子,想取她的心头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笔账要怎么算?”
她不否认花妖在她手里,但却开口要算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婆娑面含悲悯,却目光坚定,“你放了花妖,小僧任你处置!”
此言一出,连清歌都转头看来,鬼后却咯咯笑了起来:“小和尚倒是情深意重——也不怕犯了戒,惹你家佛主生气!”
“我佛慈悲,何以要生气!”婆娑双手合一,神色坦荡无畏,“昔年佛主路过人间,遇到恶虎噬人,佛主上前阻止,恶虎言曰:人饥食物为天理,同理虎饿食人,也为天理。佛主慈悲,于是割肉喂虎——佛曰,舍生成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鬼后一把捏紧手中幽冥花,目光阴冷:“好一个割肉喂虎,舍生成仁!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只恶虎!”她笑道,“如此,我成全你的舍生大义又何妨!”
说罢,扬手一丢,手里那朵幽冥花就对着小和尚的光脑门砸了过去!
被一朵花砸一下不痛不痒也就是这样,但被一朵幽冥花砸一下会怎样,还真没人知道,尤其这砸花的人,还是鬼界之主!
清歌眉心一蹙——这和尚是跟着她们来的,还和花陌有渊源,由不得她见死不救——于是她手指一动,一道剑芒朝着紫花而去。然而,剑芒从一团紫气之中穿刺而过,落进虚空!
在她出手的瞬间,身旁的鬼后,亭外的婆娑和白商,都和莫弃一样,与瞬间化成了紫气,袅袅绕绕——前一刻还在说着话,此刻她面前却只剩下了韩越一人。
少年魂魄仿佛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一幕,垂眉低首,道:“主人之命,韩越不敢不从,且容我卜算一二。”
说罢,挥手一指点向亭外水面——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漆黑的水层波纹层层扩散,隐约折射出点点的光亮,转过一张脸来。
清歌顿了一顿,定住了目光。
那是她,八千年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