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距离她一步的距离停下，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层灰色的纱，将她身上所有的气息都笼罩其中，痛的，冷的，无法喘息。
薄唇，动了动，可最终，没有一个字。

无法自白，无法辩驳，无法……

拥抱。

这样的安静，就像一个魔咒，在两人之间铸起厚厚的城墙。

良久，直到窗外斜入了阳光，直到那些光晕，在彼此身上留下滚烫的痕迹。

顾云兮起身，坐得太久，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沈默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扶她，可顾云兮却直接打开了他的手，目光甚至不在他身上停留一秒。

沈默蹙眉看她，目色晦暗。

顾云兮视而不见，绕过他，宁愿扶着墙，宁愿跌跌撞撞的移动，也不愿意靠近他分毫，固执得不像曾经。

沈默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还是伸手拽住了她，“你爸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别这样！”

顾云兮没有回头，她只是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凄清冰冷的说，“谢了，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也不想麻烦你！”

沈默拧眉，大手一带，将人拉进了怀中，怒道，“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心，刺痛！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希望她相信他？相信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顾云兮已经不知道了，她抬头，有些嘲弄的看着沈默，笑笑道，“沈先生，我答应过我妈妈，以后不和你扯上关系，谢谢你的好意。”

“……”沈默咬牙，双手骤然收紧，“你是我的！”

顾云兮摇了摇头，眼眶有些发涩道，“我和你已经离婚了，麻烦你放开我！”

“顾云兮！”沈默低喝了一声，但下一秒又深吸气，强收住心底的那股气，“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闹好不好？嗯？我答应你，等事情结束了，我就来找你，我不会辜负你的，相信我。”

“不需要了！你留着这些话和叶桡说吧……”顾云兮低下头，小手一点点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以后你做你的，我过我的，这样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会离开南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不要说这些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顾云兮深吸气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

沈默咬牙，伸手捧住了顾云兮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而触到目光的那一瞬，又让他不顾一切的吻了下来。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撇清关系，他不允许！

但……

“嘶……”

舌尖骤然的痛楚，让沈默被迫闪了一下。

太狠了，他的嘴里全是血。

顾云兮再次推开他，噙着泪水当着他的面嫌恶的擦了下嘴唇，“沈先生，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随便碰我！很恶心！”

最后的三个字，顾云兮咬得尤为的重。

沈默的喉咙收紧，有些事情，想象着和发生后，完全是两码事，尤其是此时此刻。

这种无法下咽的感觉，让人丧失理智。

“你再说一遍！！”沈默偏着头，声音冷得没了人的温度。

顾云兮违心的笑道，“你想听，我可以说一百遍！恶心，就是很恶心，你的一切都让我恶心！对，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碰我，每一次，每一次，你碰我的时候，我都恶心的要死！我本来就不是要嫁给你的，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滚西，你一直这样缠着我，恐吓我，逼着我和沈钰撕破脸，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恶心极了！”

沈默缓缓的深吸气，刚毅的脸紧绷着，微眯的眼睛，就像刀刃一般跳着寒恻的冷光，他轻扯了下嘴角，淡声道，“你一定要这样是不是？”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你这样我很失望……”

“因为我不是叶小姐啊！我什么都做不好！你对我失望不是应该的吗？”顾云兮讪笑着，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沈默沉吟了一声，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说这些来刺激我好不好？爸这件事是我疏忽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事情水落石出的，嗯？”

可是此时，顾云兮听见这句话，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他难道还不明白吗？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落石出，而她要的东西，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的父亲，那个将她捧在掌心中的至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先生，我爸爸已经死了……”顾云兮突然哽咽了起来。

沈默面色一寒，松开了她。

顾云兮定定的看着他，颤声道，“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沈默的心狠狠一揪，彻底没了语言。

顾云兮转过身，不再看他，“我们也不可能回去了……”

沈默捏着额头，心乱如麻！

……

从病房出来时，沈钰立刻上前揪住沈默的衣领说，“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什么没有来？顾叔叔明明不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来了，他不会死的！”

沈默垂眸看着他，并不打算解释，而那样的漠视，激得沈钰双眼都在冒火，挥拳就要砸过去。

一旁的沈沛然立刻上前将两人拉开，冷声道，“沈钰，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叔叔！”沈钰布满的喊了一声。

沈沛然拧眉瞪了他一眼，“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沈钰咬牙，退到一旁，他知道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尤其是沈默脸上的那种置若罔闻的态度，更加让他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兮兮已经和你离婚了，以后，你不要再来骚扰她了！”

沈默斜了他一眼，突然拉开挡在中间的沈沛然，寒恻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沈钰，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想要被人利用，玩火自焚，那都是你的事情，但你要想清楚，你是男人，做了什么，就要承担怎么样的后果，别到时候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沈钰面色一怔，“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默眯眸，气场凌厉的转身离开。

沈沛然闻声也懵了一瞬，他偏头看着沈钰，心底闪过好几个瞬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跟上了沈默的脚步。

……

办公室里，沈默斜靠在窗边，一言不发的抽着烟。

沈沛然轻咳了声，上前问道，“嫂子那边，我会帮你解释的，你也别太上火了，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我知道！”沈默弹了下烟灰，目色晦暗道，“我没有怪她，我是担心……”

“担心沈钰趁虚而入？”

“不是。”沈默微微蹙眉，“我担心还会有事情发生！”

闻声，沈沛然心中也是一沉，确实。

“所以，你这次真打算让嫂子走吗？”

“她还能去哪儿？有些事情不是离开就没事了……”沈默颓然的抽烟，音色很浓。

沈沛然抿唇，坦言道，“但是嫂子这边，我看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

更何况这中间还扯着一个叶桡，沈沛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默丢掉手里的烟头，迈步走到沈沛然面前，严肃道，“你安排人照顾她们，顾青铭的尸体不要让任何人染指，尤其是这两天。”

顿了顿，他又问，“你看得出具体的死因吗？”

“这个要尸检才知道，我这里暂时还下不了结论，而且也不符合要求。”毕竟这不是自然死亡。

沈默拧眉又问，“没有认识的法医？”

“这不是认识不认识的问题，关键是，别人未必肯帮忙。”沈沛然也是皱了皱眉头，叹了声又道，“我尽量吧！不过，你要知道这个是拖不住的，而且他不是正常死亡，警察那边已经备案，肯定是要把人交出去的，具体会怎样，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先拖住时间。”

沈沛然沉吟了一声，随后又问，“如果嫂子坚持呢？”

“让她来找我！”

……

另一边，沈钰回到病房时，顾云兮已经擦干了眼泪，继续坐在母亲的病床旁。

沈钰的心，狠狠一揪，上前道，“兮兮，你休息下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没事！”顾云兮目光不动，轻声应了声，一只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沈钰目光沉了沉又道，“你别担心，阿姨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现在……”

“沈钰！”

还没说完，话已经被打断了。

沈钰微微蹙眉，而这时顾云兮转头看着他说，“你能帮我联系胡医生吗？”

“你想带着阿姨转院？”

顾云兮点了点头，目色哀求道，“嗯！你能帮我吗？”

沈钰整个人一震，立刻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你等我！”

顾云兮展颜，抓起母亲的手贴在脸颊上，心里一阵阵的酸涩，可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