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刺心
刺心是一个杀手。
准确的来说,他在业界名气还算响亮,所以常常能接到一些好活,也不像是当初在底层摸爬滚打时那样对任务来者不拒。
没有哪个人不惜命,区别只是在于利益能不能让他们豁出性命去而已。
他是一个孤儿,当他记事时,好像就在市井里与其他孤儿一样,和野狗争食。当然,偷鸡摸狗的事情做的也不算少数。
直到他偷了一个看起来就像是肥羊的人。
刺心对于当初遇到自己师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当一个野孩子看见一个穿金戴银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玉佩挂在身上的老女人时,想到的第一点应当就是从她身上偷点什么,然后再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刺心毫无疑问地被抓住了。
就跟他现在抓住了长安一个和当时的他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一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冷血无情的刺心,也在这一刻被触动了。
看着那个满脸油污的,甚至分不清性别的孩子,刺心松开她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飞快的跑走了,期间还抓下了刺心腰间的一块玉佩。
那玉佩值不少钱,也是刺心第一次完成任务后,自己从那个死掉的大富豪身上拿走的战利品,算的上是对他意义非凡。
刺心没有去追那个孩子,在他握住那个孩子的手的时候,就注定他一定能找到对方,这是一个好杀手的基本素养。
“第一次见徒弟,该带点什么礼物才好呢。”刺心喃喃自语。
他是一个老资格的杀手,确切的说,他有些老了,虽然他的身手依旧灵便,虽然他要杀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过。
但是他已经老了,他的心态老了。
人一老,就会开始怀念往事,人一老,脑子的回忆就会像元宵节的花灯一般在自己的脑海里转啊转。
所以他思来想去,决定给自己还没拜师的徒弟先补补身体。
于是他走向了街边的一个包子铺。
长安并没有像是外地人想象的那般完美无瑕,刺心知道那********的外表下,流淌出来的是一滴滴浓稠且肮脏的血液。
但至少……眼下的包子铺不是。
铺子的牌匾很简单,就写了“包子”二字。
刺心问询了各个包子的价格之后,决定给那个孩子买两个大肉包子吃,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闻到包子铺里的香气时,首先想到的便是咬破一小口后肉汁就喷涌而出的大肉包子。
店家很是热心,兴许是看见刺心的衣着比较华贵的缘故,免掉了纸质食盒的价钱。
这年头,交好一些达官贵人,总不是什么坏事。
刺心拒绝了店家的好意,坚持要自己从蒸笼里装包子,他的手很干净,很修长,甚至于就像宫廷里抚琴乐师的手。
当那干净的手伸向蒸笼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刺心转头一看。
是一个青年和尚,那个和尚松开刺心的手,合掌行礼之后说:“施主,贫僧想与你结个善缘。”
刺心打量了下这个和尚后,便继续往食盒里面装了三个包子,只是他的手有些颤抖。
作为一个杀手,手抖意味着不能一击必杀目标,不能一击必杀目标则意味着离死不远。
刺心的手一直很稳,从他记事起,他就不知手抖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反应,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牵挂一多还怎么当一个杀手。现在想想,自己的师父兴许也是这么死的吧。
“喝一杯吧。”刺心对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和尚说。
那和尚眼睛一亮说:“一杯……少了点。”
“一杯少了点,就多来几杯。”
那个和尚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认真的看着刺心道:“那你买单。”
……
悦来客栈。
据说这家客栈的分店能一直开到西域去,刺心没有去过西域,他嫌那个地方太远了,不过他多多少少也快跑完了大康和北地的版图,的确在哪个大城市都有悦来客栈。
他有时也想过,是不是悦来客栈的老板所图甚大,到时候振臂一呼,整个世界便会天翻地覆,后来他才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有何关系。
反正哪个世界都少不了三种职业,赌徒,青楼女子和杀手。
既然少不了口饭吃,谁会在意天翻地覆。
刺心的注意力回到了桌对面那个和尚身上。
只见那和尚喝一口酒,吃一口菜,不多时,桌上的菜肴便被他一个人扫空了。
刺心喝了一杯酒后就不再喝了,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出任务的时候滴酒不沾,没有任务的时候才喝一杯酒。
酒足饭饱之后,那和尚一时间好像有些找不到话题,往常这样两人吃饭,都应该相互吹点牛,例如我有个朋友如何如何的。
不过他的朋友好像世人皆知,不用他说兴许别人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刺心看着和尚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是来杀我的吧?”
和尚一愣,拿着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渍说:“自然不是,贫僧是来跟你结缘的。”
“怎么个结缘法?”
“药谷方启鹏喂了我师弟一颗毒药,然后我就给他喂了十颗不同种类的毒药,虽然找药这件事情麻烦了点,但是他还是吃了,估计以药谷的水平要解那些毒药应当是要年余功夫。”
“天符宗张道全打断我师弟妖仆青花一条腿,我原本想把他三条腿都打断的,可惜天符宗不配合。”
那和尚打了饱嗝,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们不配合,那贫僧就没办法了,于是天符宗阻拦我的弟子全都被我打断了一条腿,我倒是没怎么动他们宗主张道全,也就踢爆了他中间那条腿,毕竟打断那么多腿,怎么着,这个缘都算是结下了。”
那个和尚摸了摸自己光头:“至于你……贫僧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你,按理说你打了我师弟青梅竹马一巴掌,我应该折掉你两只手臂的,可是你这么热情地请我吃饭喝酒,搞的贫僧很为难啊。”
刺心笑了笑,他又喝了一口酒道:“和尚,你原来是这个结缘法。”
那和尚愁眉苦脸地说道:“贫僧也想化缘啊,奈何贫僧本来就跟你没有因果,所以只能来种下个因,至于结的果嘛。”
他想了一会儿道:“嗨,管他呢。”
“那毒千绝的死怎么算?”
那和尚慌忙摇手道:“这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我头上的因果已经够多了,毒前辈的事情你要算在我师弟的头上,我可是还想成佛的人,佛最怕因果的。”
和往常不同,刺心又破例喝了口酒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们结下因果。”
和尚身体前倾笑容满面地说道:“贫僧乐意。”
……
这一天长安的贫民窟里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他一只手提着带血的食盒走到一个小姑娘面前。
他把食盒放到了小姑娘的手上后,抬起手在那姑娘的脑袋上摸了摸道:“你跟我走好不好,我收你为徒。”
那个满脸油污的小姑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左肩的伤口问:“师父,你的手断了,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