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
听到有人在喊他, 冀恒从那种瞬间的失神之中恢复过来，他转过头，看到道格有点焦虑的脸。

战争初期, 冀恒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加入帝国军的, 所以道格没有跟在他身边。冀恒的身份公开以后, 他才把道格调回来, 因为是在军中, 道格对他的称呼也改为了军衔。

“陛下已经在等着了。”道格提醒。

最后看了一眼停机坪上来来往往的车船，冀恒清了清嗓子，“嗯，走吧。”自帝都星反击战开始，女皇一直不肯离开前线, 冀恒因此被焦头烂额的首相请回来当说客。

虫洞关闭之后，帝国军的全面反击就已经开始, 目前星系外围的大部分星球已经被控制了，虫族舰队被逼退至帝都星附近, 帝都星收复战役就要打响。

根据情报, 虫族的母舰和剩余有生力量都盘踞在帝都星一带，届时新纪元要塞也需要向前线推进，所以女皇继续留在这里是很不合适的。

十分钟之后，冀恒乘坐的飞车抵达临时行宫, 经过通报进入女皇办公室。

“大哥你是来劝我离开的吗？”一见面, 女皇就直言反对, “我是不会走的, 帝都星一天不收复，我就一天不会离开这里。”

“陛下——”冀恒刚开口就被女皇打断，“不要叫我陛下，真当我是陛下就不会拦着我！”

冀恒叹了一口气，“樊黎，不要任性。”

“我任性？我怎么任性了？”女皇从她的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眼圈通红地直视冀恒，“我要真任性我就不会带这顶皇冠了，我要像你一样亲自上战场手刃仇敌——”

伸手揽住女皇颤抖的肩膀，冀恒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帝国需要稳定的传承……收复帝都，为先帝报仇，这些都交给我吧。”

年轻的女皇哽咽出声，转身拥抱她的兄长，“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的。”冀恒答应。其实，在接到帝都沦陷、先帝殉国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有了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终于劝说女皇同意离开新纪元要塞，冀恒需要立即回到战场上去，目前他统领的第二军团第一舰队也是此次战役的正面主力。

在回程的飞船上，冀恒翻看着最新的军情信息，突然间心中一动，抬头问道格，“路昭……他现在哪里？”

虽然是这么突兀的问题，杰斯·道格也有所准备，“他应该在第三军团第二舰队信风号巡洋舰上，第二舰队承担帝都收复战的侧翼接应任务。”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离开安达因之后，冀恒再也没有试图联系路昭。安达因的最后一夜，知道路昭并不讨厌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喜欢自己的时候，冀恒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很久以前他曾发过誓，如果他的感情得到了回应，他就再也不会放开路昭。

然而他食言了。

宿醉过后，路昭是否还能记起那一夜的情景？

如果路昭不喜欢自己，冀恒希望对方能记得，记得有人曾经为他倾倒；但是如果路昭喜欢自己，冀恒反而希望对方忘却……倘若他终将为国赴难，那又何必徒惹对方伤心。

只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他还活着，冀恒想，他才有资格去对路昭说‘我爱你’。

***

帝都收复战第十天。

帝都星云北平原的黎明，路昭抬头仰望天空，经久不息的爆炸已经持续了一整夜，云层中不时有战舰残骸如流星般向着大地坠落。

“中尉！”与路昭同队的士兵喊：“刚刚收到信号，指挥部公布了几个汇合点。”

路昭回身跳下岩石，“最近的汇合点在哪里？”

一天之前，路昭乘坐的小型运输飞船被虫族战舰击中坠毁，船上的高级军官遇难，只剩下路昭和另外三个士兵，因为军衔最高，路昭成为了这支队伍的临时指挥官。

飞船坠毁地点位于云北平原东部，距离帝国军登陆舰的位置还很远，像他们这样在战场上迷失的士兵也不在少数，战事激烈，指挥部不可能一一接应，只能指定几个汇合点。

“最近的汇合点直线距离也有一百公里。”下士卡纳回答。

路昭看着地图又研究了一下，“只能去那里了，带上食品和武器，我们立即出发。”

曾经被人称颂为梦幻之星的帝都，在虫族入侵以后早已变得满目疮痍、危机四伏，几个月时间，虫族已经在这片大地上建起了数不清的巢穴，所以滞留在外是非常危险的。

“带上所有的冷射武器。”路昭又提醒，此行与虫族地面部队遭遇的可能性很大。

“中尉，你说我们会遇上虫族吗？”提问题的莫塔是个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还只有二十岁。

另一个叫拉曼的新兵闻言也转头看路昭。

“是的。”路昭点头，“这一带虫族巢穴很多，虽然它们的主力被吸引走了，但是残余肯定还是会有。”路昭在自己的背包里只放了几天量的营养剂，除了一个急救包，剩下的都是冷射光爆弹。

虫族皮肤的坚韧程度不亚于它们的护甲，其他攻击的效果很差，只有冷射光才能快速对它们造成伤害。参军以后，所有人都接受过与虫族战斗的短期训练，虽然路昭是个机械师，理论上没有和虫族直接面对的可能性，不过当时他依然学的很认真。

路昭他们的运输船残骸就在附近，能用的物资都收集起来了，其中就有不少冷射武器。

除了光爆弹，路昭还带上了一把冷射刀和一支激光聚能枪。确认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路昭带领他的队员离开了临时营地，向着汇合点进发。

几个小时以后，他们遭遇了一只落单的虫族。

虫族的一般身高在两到三米，它们的伸缩性很强，展开以后可以达到四米以上，不过虫族的护甲并不能随着身体拉长，所以展开形态的虫族反而是最适合攻击的。

四名帝国军人对一只虫族的战斗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虽然路昭他们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这种异星生物，只经过一个回合，路昭就用冷射刀劈开了虫族的身体。

刀锋划过，路昭一跃而下，身后是虫族轰然倒塌的尸体。

“中尉——好厉害！”莫塔崇拜地说，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位机械师出身的长官。

路昭收起刀，“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剩下三个人摇头。

“那就继续走吧。”路昭拎起自己的行军包背上，尽管这次战斗结束得很利落，但有运气成分，所以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中尉，你真的、真的是第一次杀死虫族吗？”莫塔追在路昭身后问。

杀死虫族确实是第一次，不过对路昭来说，面对这样危险的战斗却不是第一次了，三年的拓荒团生涯，路昭杀死过不知道多少外星异兽，只是这只虫族拥有高等智能而已。

“嗯。”路昭点头，他也不想让这些新兵误以为虫族很好对付，所以就解释了几句，“我以前在殖民星拓荒团干过，跟殖民星的野生动物比起来，虫族的身体并不算最强悍的，但它们有智商，刚才因为是一只落单的虫族才会那么容易。所以，不要惧怕它们，但也不要轻视它们，明白吗？”

“明白。”士兵们回答。

云北平原的白昼结束了，路昭一行经过短暂休息，决定彻夜赶路，天空中不时有敌我双方的战机呼啸而过，留下推进器的蓝色轨迹。

此时大家都非常疲惫了，但是他们已经进入虫族密集区域，除了赶快离开，别无选择。在躲避一股虫族部队的时候，莫塔不慎摔断了腿，路昭为他做了简单处理，然后与其他人轮流背着莫塔走了一夜。

天亮以后，他们找了一处树林修整，路昭本来想让卡纳和拉曼先走，但是又担心他们两个没有经验，所以就有点犹豫不决。如果全程背着莫塔走到汇合点的话，他们的速度就会很慢，营养剂和饮水都会不足。

安排好让卡纳先负责值守，路昭出发去找水源。这是一处远离城市和虫族聚居区的森林，顺着地势往低处走，应该能找到溪流。

因为天空中不时有轰鸣和爆炸声，路昭一直到走得很近了才发现前方有场小规模战斗，一队虫族士兵正在围攻一架迫降在林间的帝国军战机。

发现情况之后，路昭立即掏出了武器，没打算走太远，他身上只带了激光聚能枪和那把冷射刀。

这是林间的一处平缓地带，树木枝叶和虫族的巨大体形遮挡了视线，路昭看不清具体战况，就从位置最近的虫族开始清理。

嗯，在拓荒团的时候，他们管这叫清理。

举起激光聚能枪击中最近的虫族护甲，等待虫族受惊伸长身体的一刹那，路昭飞身跃起，将冷射刀倏地插进了虫族的身体，虫族嚎叫着转身，路昭双手握紧刀柄用力一转，带出一股气味刺鼻的青绿色液体。

刺中的是要害部位，可以确定敌人已经失去战斗力，未等对方倒地，路昭就收刀换上激光枪朝着另一只虫族射击。踏着第二只虫族的尸体，路昭看到了包围圈的中心，看到了被虫族围攻的人。

与此同时，冀恒也抬起了头。

***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