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蜜虽然总做些令林芬心烦的事，但是一想到歃血为盟那段青涩纯真的情谊，林芬的心总是软绵绵的，怎么也割舍不了张蜜这个妹妹。
二十几年来，林芬真把张蜜当成亲妹妹了，她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心里就空落落的。

电话还是打不通。她在干什么呢？这个死女人，整得跟地下党似的，每次找她时总得百转千回。林芬恨恨地骂。

张蜜老公带着厂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私奔时，张蜜跑来找林芬痛哭了一场。她一直以为以自己的姿色和那些媚惑男人的手段，老公那样的男人还不是被她掐得死死的，可是，他竟然带着一个并不比她强的女人跑了，还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你的钱怎么都放在他的手上呢？”张蜜除了钱包里的几百块钱，别无他物了。林芬也跟着捶胸顿足地急。

“他前段时间跟我说家里的房子漏雨，要翻修一下房子，我也想儿子住得舒服点，就把钱都给他了，谁知道是他给我下的套，呜呜呜……”

林芬听了不禁有些惊诧，想不到张蜜老公那么实在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耍心眼，他这是有多恨张蜜。

唉……看着张蜜的样子，林芬叹息。什么也不想说。

都是她自己瞎折腾，才把日子过成这样支离破碎的。林芬想。

张蜜很快从老公离家出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依然每天花枝招展，隔三岔五跑来对林芬炫耀她的新包新首饰新护肤品。林芬看到她似乎过得比以前更滋润，倒也为她感到开心。

都两天了，张蜜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林芬心神不宁。张蜜在城区没有别的亲人，林芬就像是她的亲人了，她突然这么久不来找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下午，林芬早早关了店门，去了张蜜的出租屋里。

“张蜜，张蜜！”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叫着张蜜。

对门有人出来，对着林芬笑笑，说：“她应该在家，刚才在阳台上都听到她唱歌了。”

林芬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加大了力度，狠劲地拍着门。良久，张蜜才神色异样地开了门，林芬见她果然在家，忍不住有些生气，怨道：“你家里干什么，敲了半天都不开！电话也打不通，手机不是通话就是不在服务区，你在干什么？”

张蜜说：“哦，我手机信号不好。你有事吗？”

林芬不高兴地撇了她一眼：“怎么？您现在是大人物了还是咋的，非要有事才能找你了？”

边说边一脚跨进了张蜜租住的房子里。

刚站定，林芬就觉得一股阴气直扑面目。

林芬心里一凛。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遂松了口气，暗想，一定是自己开了天眼后，人就变得疑神疑鬼了。

张蜜说：“哪敢呀，你现在摇身一变，都成大美女了，我都不敢见你了。”

林芬说：“你就少打趣我了，唉，说来你都不信的。唉，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老不去找我了，害我瞎担心，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张蜜没有回答林芬，神色郁郁。

林芬紧张地问她：“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吧？赶紧跟姐说说，有事咱们共同解决。”

张蜜摇摇头：“没什么。”顿了顿，仔细端详了一会林芬，酸酸地说:“真的像变了个人。你可藏得够深的，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亏我当你是姐，什么事都告诉你。”

林芬急急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有什么想法，第一时间就是告诉你，怎么会瞒着你呢！只是这件事……唉，真的是一言难尽，如果不是我命大，你根本就见不着我了。”

张蜜并没有深究林芬整容的事，林芬倒也松了口气，如果她深究下去，林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

张蜜似乎心不在蔫，总是看着林芬欲言又止的样子，林芬进门就没有停手，一直在帮张蜜收拾屋子，张蜜是个粗线条的人，不太爱收拾家里，林芬每次来都是忙得满头大汗，把张蜜家整得焕然一新后才离去。

“你和吴天幸福吗？”张蜜突然问。

林芬奇怪地瞟了张蜜一眼，并没有回答她。

张蜜以为林芬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知道是逃不过了。林芬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还真不好回答。从前，对幸福的概念很简单，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就是幸福。”

“现在呢现在呢？”张蜜急切地问。

现在？现在的林芬觉得幸福吗？心一沉，鼻子就酸了，一些压抑的情绪就此泛滥开了。

“吴天在外面有人了。”林芬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你知不知道是谁？”张蜜没有安慰林芬，仿佛这个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林芬说，擦了一把泪，继续开始帮张蜜收拾她的梳妆台。

木已成舟，难过有什么用？倾诉有什么用？除了徒伤心情外，什么也留不住，拉不回。

张蜜的梳妆台上凌乱地堆放着各种化妆品和首饰，一只银色的耳环映入林芬的眼帘，她的心突然被什么狠狠牵扯了一下似的抽搐着疼。

林芬将耳环拿起来细细端详，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这对银色的耳环怎么只有一只？”

眼角的余光紧密地追随着张蜜的神情。

张蜜看了一眼耳环，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促地说：“不知道，要找。”

林芬觉得心口一阵阵发闷，一种钻出脑海的想法被她拼命地死死地往回按，她不想让那种可怖的想法占据她的整个思绪，因为这是不可能的，绝对是不可能的。

自己借尸还魂，死而复生，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身拥百万，柳倩被堂叔出卖并……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世界纵然充满黑暗，但总有些美好值得我们一如既往地去相信和追随，白天不是总比黑夜长吗？

两种思绪在林芬的脑子里展开激烈的斗争，林芬一时昏沉沉的，突觉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张蜜家的，一路恍惚着的时候，猛然惊觉黑白无常就在身边，俩人各搀着她的一只胳膊，默默地陪着她。

她惶恐地看着黑白无常，很想从他们眼里看到明确的答案，很想他们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黑白无常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根本读不到任何信息。

忘了他们是鬼，鬼的心是死的，心都死了，眼睛里怎么会有信息呢？

人若是可以没有心，那该多好，不会体会疼痛，不会领略失望和伤心。

回到家，翻出那只迎接她死而复生的耳环，她的心天崩地裂地疼痛。

真的一模一样。

她逃出房子，往黑暗的地方奔逃，任何光亮对她都是莫大的刺激。

“不要这样，你的魂魄和肉身还没有完全融合，你这样会伤害魂魄和肉身的，小心她们离散。”黑无常焦急地劝慰。

“可是我要怎么办？无动于衷吗？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我信了半辈子的人突然以这样不堪的面目展现在我眼前，你要我怎么办？”林芬痛苦地大喊。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人生中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人们之所以如此奢望永恒，是因为世间根本没有永恒。”白无常说。

“我不信我不信！”林芬痛苦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几十年了，她和张蜜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小时候，张蜜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从不独享，连钱都是和她一块用，她呢，也时刻把她装在心里，总是巴不得她好上加好，最好幸福得流油，这样免得她牵挂。

手机在怀里震了一下，把她从过去的美好回忆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头昏昏的，明天还要安排杂货店里的货物清点。

拿出手机看时间，深夜十一点多了，无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得回去睡了。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显示，是张蜜的号码。点开，一行字又把林芬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天，林芬有看到我的耳环吗？她今天来找我了，问了我耳环的事，情绪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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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惶中，她竟然把吴天的手机当成自己的了。

这一切难道真的就是天意？天意注定要让她经历这样的伤害，把她不愿面对的事实赤裸裸地剖开，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