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活见鬼
十岁那年,林芬妈给她算命,那个瞎得面目狰狞,常年一身青布衣裤的老头说,林芬只有三十年的阳寿。林芬妈吓得浑身发抖,正巧林芬爸回来,听说了原委,气得拉起瞎子就往外撵。
“你个臭瞎子,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想骗我们求你做法事,你好赚钱是吧!你赶紧给我走!”林芬爸咆哮。
“您莫急莫急!我朱瞎子不打诳语,你出钱找我算命,我就实话实说,总不能专拣好听的说来骗你吧。再说了,这十里八巷的道,我朱瞎子竹竿子都趟断了多少根了,我会骗你?”朱瞎子也急了,胡乱敲打着竹竿辩解。
“行行行,你没骗我你没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好吧。您赶紧的,赶前家去!”毕竟是个瞎子,又这么大年纪了,林芬爸怕闹出事来,低了火气,好言劝瞎子。
“你不做法事也可以,去河底摸一根棍子起来,朝她的肚脐眼儿捅一下,也可帮她躲过半劫。”朱瞎子急迫地告诫。
“莫听这死瞎子瞎说,我女儿长命百岁!”林芬爸安慰林芬妈。
林芬妈知道林芬爸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便多作辩解,心里却一直不安着。
一个星期后,林芬妈实在熬不过内心的恐惧,用一颗棒棒糖哄着邻居家的孩子,求他在河底摸了一根尺把长的泥树枝,深夜,趁林芬和林芬爸熟睡后,拿出藏在床底下的泥树枝,悄悄在林芬的肚脐眼上轻轻捅了一下,并默念道:大慈大悲的各路神仙,各位道人,请你们放过我家芬子,保她一生平安,今世无忧,信女李香每年初一十五给各位神仙以及各位道长上香,供拜……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林芬三十岁生日。
“别跑了!别跑了!”
林芬的后面,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像干柴一样的男人拼命地叫喊着追着她,她拼命地跑着,跑着。
林芬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黑灯瞎火的小巷。
糟了糟了!竟然跑到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来了,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前面有光闪过。是到了巷子的出口了。林芬的眼睛一亮,脚下更有劲了。
巷子的尽头,又是一个世界。
太好了!到了人多、明亮的地方了,那两根干柴应该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会继续追她了。尽管如此,林芬仍然不敢懈怠。
“哎哟!”林芬跑得太急,冷不丁一头撞在一个物体上。蹬蹬蹬倒退了几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竟然是撞在一间茶楼门旁的椅子上了!
身后,并没有两根干柴男的身影,看来他们果然是放弃了对林芬的纠缠。
他们追我干什么呢?劫色?林芬低头看看自己,朴素到算得上邋遢的半老徐娘,实在难勾起人兴趣,劫财?林芬摸摸裤兜,莫非兜里的五千被他们看到了?她一边疑惑地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在椅子上坐下。
“啊!”
林芬的屁股刚挨上椅子,浑身竟然像触电似的一阵麻痛。
今天可真是见鬼了!真是见活鬼了!
林芬快气疯了。
早上,和老公吴天商量事情,她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设想和规划,可是吴天却连屁都没有放一个,更不用说抬起眼皮,哪怕是瞟上她半眼了。
“吴天!你是聋了还是哑啦?”
吴天依然当她是空气。
“吴天!你去死!去死!”
林芬气得跺着脚狠骂吴天,也不顾女儿在家。
吴天并没有理会林芬,平静地带女儿出门去学校。
林芬一个人骂了几句,无人接腔很没趣,再说也骂累了,天气热,火气一大,喉咙更是青烟直燎。
一事不顺,诸事不利。手机响了,接通后聊了几句,原来是昨天在她的杂货店买了一个电饭煲的顾客,说她的电饭煲有问题,要退货。
林芬又气得牙痒痒,一个小本生意,百来块钱的东西,东挑西选,讨价还价,软磨硬泡,折腾了半天,还要退货,这不是他妈的玩人吗?
玩人也没办法,顾客就是上帝,宁可得罪兄弟姐妹,万万不可得罪上帝,得罪了上帝,不光她的杂货店要关门大吉,她的梦想也会泡汤。
赶紧跑到洗手间胡乱抹了一把脸,抓了两把头发,拿了钥匙,打开门就往杂货店里冲。
杂货店离家只有四五里路。她风风火火地赶到店里,店门口并没有看到拿电饭煲的人。
“不是说要退货的吗?难道还没有到?”林芬一边开店门,一边自言自语。
杂货店里商品太多,看上去一片凌乱。趁着早上没什么顾客,林芬赶紧收拾。
她把有些商品重新堆放,重新归类后,又把地拖了一遍,直累得大汗淋漓头发晕,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点。
林芬有低血糖,一饿就会犯晕。
林芬见识过低血糖发作的厉害了。有天早上,她四点半起床去新城,由于赶车,来不及吃早点,结果在半路上晕倒了。
幸而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大家把她抬进路边的一家超市里,有个懂急救知识的学生给她掐人中,做胸部按压,待她醒了后,又给她灌了一碗温糖水,她才缓过来了。
此刻,她感觉人一阵阵发抖,还有些恍惚。
一张干枣皮似的脸突然出现在林芬眼前。
那脸上漾着教人寒嗖嗖的笑,一双漫着眼屎的老眼里射出的两道绿莹莹、蓝幽幽的光更让人毛骨耸然。
她到退了两步,后背抵在货柜上,腿不由控制地发抖,手里,下意识地抓了一把锅铲在手。
终于看清楚,这张可怖的老脸,原来就是昨天那个买电饭煲的老头。
老头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林芬强烈的反应并没有惊到他。
依然神色迷离地盯着林芬。
林芬忍不住顺着他的眼神低头去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她立刻又气又惊地跳了起来。
她简直要疯了!
晕死!早上只顾生气,又接了电话,走得急!
加上早上到店里后,又经过一番收收拣拣的劳动,她的白色T恤已经汗湿透了
老头的涎水已经开始往下淌了,由于激动,他的嘴唇发抖,鼻翼煽动,两束幽光似乎要穿透林芬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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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芬赶紧背转身子,在货柜上翻出一件围兜系在身上。
压抑着厌恶的情绪,调整了一下气息,对干枣皮说:“电饭煲呢?是退还是换?”
老头两束绿莹莹,蓝幽幽的光啪地灭了,眼神又像开闸的洪水似的浊浪滔天,干枣皮上刚泛起的一丝光芒,也嗖地遁了。
干枣上的褶子裂开一条缝,挤出一个字:“换。”
林芬爬上阁楼去拿电饭煲,干枣皮站在梯子下,仰望着阁楼上的林芬。林芬穿着一件短胖的白T,黑色马裤,短T真的很短,短到在干枣皮那个角度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林芬白皙的腰,黑色的马裤有点小。
林芬拿了电饭煲下楼来,弯腰去找插座。
忙活了半天,电饭煲电源灯总也不亮。林芬汗珠直滚,“不会进了一批次货吧。”她想。
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早上起床时就发现停电了。杂货店和租住房是同一条线路。
“我的电饭煲没有问题,是停电了。”林芬垂头丧气地对干枣皮说。
“原来是停电了!啊哈哈,我就说呢!”
干枣皮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拿来的电饭煲,一双老眼,不时射向林芬的胸脯。
干枣皮提着电饭煲,一步三回头,眼睛像是胶在了林芬的胸脯。
“嘿,我还会再来的哟!”干枣皮咧着笑,冲着林芬说。
哗啦!林芬生气地、狠劲地拉下了卷闸门,人也随着门软软地落下。
一阵晕眩袭来,背心又涌出了一阵汗,人更觉虚脱,她干脆坐在地上,不再动弹。
都是这该死的、遭千刀的老不死的干枣皮!害我忘了吃早点。
林芬在心里恶狠狠地骂。
杂货店里没有窗户,卷闸门一关,屋里又闷又热,林芬觉得喉咙发紧,嘴唇发干,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努力地摇动了一下头,清醒了一下神智,手臂支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把门拉上去一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一点劲也使不出来,热,饿,累,心慌,气短,乏力所有一切不好的感觉排山倒海地压过来,累死个人了呀!真想好好睡一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