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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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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防盗比例60%,支持正版, 多谢小仙女们  卫衡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竟稍微地停了一下。
他本也想假装没看到薛元瑾的,谁知道旁边有个姑娘却捂唇笑道:“四姐姐今日怎么了, 换做往日, 不已经巴巴的凑上去了吗。”

元瑾喝了口茶道:“五妹妹再这般口无遮拦, 祖母听了可是要罚的, 我对卫三公子没别的意思。”

这关乎女子名声的事情,哪里能乱说。

她看也不看卫衡,反倒惹得卫衡身边的人又笑了起来:“卫三,这美人为何不理你了。可是你长久的不回应, 人家恼了你?”

卫衡清俊白皙的脸微微一红。他之前是觉得薛四姑娘的身份配不上他。可不知道为何, 他总觉得今日的薛四姑娘, 比往日的要好看许多。若一开始便是这个人喜欢的他, 他未必能拒绝得了。

但她突然又这样似乎对自己不屑一顾, 他却也不舒服。之前不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吗,为何今天又这幅样子!

卫衡便走到了她面前, 顿了顿说:“薛四姑娘。”

他为何突然叫她。元瑾抬起头看。

卫衡继续轻声道:“不管你是因何种目的来到这里,又说了什么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我并不相配,往日的那些事便算了, 从今起切莫纠缠我。”

元瑾听到这里便笑了笑。

她的笑容有些奇异, 既轻缓又美丽, 似乎带着几分嘲讽。

这卫三公子倒也算优秀,但元瑾是什么人。这些年权贵们在她眼里就犹如过眼烟云,别说是个小小卫三,就算把侯爷太子的送到她面前来,她也看都不想看一眼。

小元瑾怎么看上这么个人!

即便小元瑾当真喜欢他,难道他就能如此当众羞辱人不成?今天在这儿的是她,倘若是旁的姑娘,该如何自处?

“卫三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的语气淡淡的,“我在这里看花,既没有扰旁人,也未曾扰公子。什么喜不喜欢的,却不知卫三公子从何而来。”

“你……”他哪知这薛四姑娘竟然嘴巴还如此厉害,脸色未免一红。

她现在的神情,似乎真的和以前天壤之别。

正在这时,石子路上小跑来一个小厮,叫着卫衡“三少爷”,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卫衡听完之后脸色一变,也来不及跟薛元瑾说什么了,匆匆几步走出亭子。

本来看着好戏的薛家几姑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也跑到管事嬷嬷旁边说了话,管事嬷嬷也郑重了起来,招了亭子中的娘子们:“有贵客路经此处,请娘子们先随我去花厅。”

见管事嬷嬷催得急,众娘子也赶紧起身,纷纷走出凉亭。却只见那石子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数十个护卫在前开道。簇拥着一个头戴银冠,身着飞鱼服的人。他嘴唇微抿,眉眼间有些阴郁,却是一种阴郁的俊秀。

元瑾一看到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脸色微变。

卫衡却已经走上前,对他行了礼:“舅舅要来,怎的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接您!”

“只是有私事罢了。”这人声音也十分冷清。

在座的小娘子们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好奇地盯着他看,话也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地讨论。

“此人是谁?排场竟然这样大。”

裴子清。

元瑾的手慢慢地握紧。

她第一次见到裴子清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失意的青年罢了。虽然出身世家,却只是个没有人重视的卑微庶子。那时候他饱尝世人冷眼,什么苦没有吃过。哪里有什么排场,不过是个沉默低调的人罢了。

后来是她赏识他的才华,把他扶持起来,又推荐给了太后。元瑾对他不薄,他倒也颇有才华,竟一路做到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她对他极好,从来都是当成心腹看待。

没想到他最后却背叛了她和太后。

现在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越发的权势在手了。

朱询背叛她是为了太子之位,她也一直知道。太后并不喜欢朱询,从未想过要将朱询议储,一直想立的是六皇子。朱询倘若从小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没有存异心。

但是裴子清背叛她是为了什么呢?

她一直想不通,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一直以为,就算谁都会背叛她,但是他不会。

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裴子清淡淡地问他:“你混在这脂粉堆中做什么?”

卫衡答道:“不过是小事而已。”

裴子清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那些小娘子们,小娘子们都被他看得脸色微白,心中忐忑,卫衡再怎么长得好看毕竟也只是一个后生。但裴子清可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位比定国公的锦衣卫指挥使,正二品的大员。

“你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若是有喜欢的,便带回来给你娘看看,免得你娘为你操心。”裴子清说,“方才似乎听到你在和姑娘说话,是哪家姑娘?”

听到这里,元瑾心一紧,表情却仍然漠然。

卫衡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薛府的几个在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开口,但总有刚才看到了,又好事的娘子,将元瑾指了出来:“便是这个,薛府家的四娘子!”

裴子清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薛元瑾也没有抬头。他只看到她眉眼姣美,清嫩秀雅,素得几乎只剩一对丁香耳钉,柔软的发丝垂在雪白的面颊两侧。

别的娘子都面露好奇或是惧怕,却唯有她表情平静,甚至有几分冷淡。

嬷嬷见裴大人没有说话,便赶紧让娘子们先跟着她去花厅。元瑾也跟着走在后面,但没想元瑾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方才那姑娘,我们裴大人让你等等。”

元瑾只当自己没有听到,越发快走了几步。但后面很快走上来两个护卫,将她拦住。“姑娘留步,裴大人叫你稍等。”

元瑾不能再躲,只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她感觉非常复杂,既仇恨又冷漠。

他叫住她干什么,难道还能看出她是谁了不成?那又能如何,是找出来再把她斩草除根吗?送给皇帝处死,换取更高的地位?

他又将她看了很久,才低声问:“她是谁?”

卫衡不知道舅舅为何要问她,只能说:“她是薛家的四娘子。”

裴子清仔细看她的样貌,这姑娘虽也极美,却和县主的样貌并不相似。但方才那个神态,却又极为相似。

薛家?不过是个没有听过的小家族。

他在想什么,怎么会觉得这姑娘有几分像她。

她怎么会像萧元瑾!

那个人是他心里最特殊的存在。当初她给了他荣耀和权力,给了他隐秘的盼望和温情。但是他由于某种原因,他背叛了她,这么多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留在他心里,以至于成了他的业障。

大概,没有人真的觉得她已经走了吧。

丹阳县主萧元瑾,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忘了她。无论是背叛还是别的,更复杂的情绪。

“你方才,在和衡儿说什么?”裴子清问她。

元瑾想了片刻,轻声道:“不过是卫三公子和我说了几句写莲的诗罢了。”

裴子清听着笑了笑,少男少女们,彼此相互有倾慕之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他的语气彻底淡漠了下来:“你走吧。”

把这样的女子认成她,是对她的侮辱。

薛元瑾不置一词,裴子清是她一手选的人,脾性她最了解不过。此人才高八斗,最善于察言观色,在他面前,最好就是少说少做,免得让他猜出心思。她这么一说,他势必觉得她是和卫衡有什么私情,只会看低她几分,更加不屑于理会她罢了。

她行了个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傍晚,吃过晚膳。薛府的人才赶着马车回家。

薛元珊几个上了马车,正和太太们将今天发生的事。

“有的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薛元钰见元瑾走出来,冷笑着说,“凭出身,给人家做妾都勉强。遑论还想做正室,巴巴贴着也没人要!”

元瑾一言不发,径直地上了马车。

这种人,你反驳她她倒更带劲了,再者她现在也没有心情计较。

她只恨自己那时候手里没把剑,仇敌就在她面前,她都没办法报复,最好是一剑捅死他。

不仅不能捅死他,反而自己还要装傻,实在是让她忍得很难受。

薛元钰见元瑾不理自己,果然央央地没了兴趣,缩回了头。

崔氏则难得地看出自己女儿的不痛快,以为她是因为薛元钰的话,就安慰她说:“你二叔家两个闺女说话就是如此,你别在意就是了。”

元瑾看向她,虽然她是不在意薛元钰,却也不喜欢崔氏这话。崔氏这样的人就是如此,色厉内荏,面对子女拿得出款来,你真让她对外面的人使威风,那是半点也不敢的:“那您就不在意吗?”

崔氏就说:“怪只怪咱们是庶房,你爹又没出息。你娘我……也不是正经官家的女儿,不能和人家比。”

元瑾一笑:“二叔当年是冒领了父亲的文章,才拜入了山西布政使名下。若没有这段,他如今怎么能做到知州的位置?现在他两个女儿倒是挟恩报仇,全然忘了。”

崔氏又叹说:“人家如今却是知州,你父亲只是个地方寺丞,又能有什么办法。”

元瑾发现,崔氏其实是个非常认命的人。

那她认命吗?她自然不了,她若是认命,那些害死她的人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会抓住一切的时机成长,这些对不起她的人,她最终会一个个地报复回去的。

“不会总是这样的。”元瑾淡淡地道。

她挑开车帘,看着外面渐渐消逝的黄昏。

他背叛了他和太后,换得如今的荣耀。

甚至说不定,她便是被他亲手杀的。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唯一改变的是她和太后,以及西北候家罢了。

如今他们是人上人,享受名利权贵的一切。而她现在不过是个低微的庶房小嫡女罢了。

想要报仇,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如今的身份。

虽然她也决不会就这么放弃。

身后半大的小丫头杏儿低声提醒:“四娘子,咱们该回去了,再晚些,太太该说您了。”

元瑾嗯了一声。提起小竹篮走在了前面。

元瑾如今所在的薛家,是太原府一个普通的官宦家庭,家里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正五品,是长房的大老爷。而她父亲薛青山是庶出,谋了个地方苑马寺寺丞的官职,没有实权。

薛元瑾现在的母亲崔氏,是并州一个乡绅的女儿,没读过什么书,亦是个普通的的妇人。

元瑾刚踏进西厢房房门,就看到崔氏迎面走来。

崔氏穿了件丁香色十样锦褙子,三十出头。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她却拿着把团扇扇风,看来火气很盛,一见着元瑾就瞪眼:“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元瑾把小竹篮放下,才说:“今天教针线的嬷嬷来得晚。”

崔氏拿起了她竹篮里绣的牡丹花样看,忍不住说:“你绣得这样歪歪扭扭的,谁敢拿来用?你如今也十三了,好好给为娘省点心,将女红练好些,以后谈婚论嫁,媒人也有个说头。”

元瑾只是喝着水。崔氏见她这样不听,一手抓住她的耳朵:“为娘说的你可听到了?”

元瑾的表情绷不住了,被揪得耳朵疼,立刻说:“我听着呢!”

崔氏放开后,她才揉着自己泛疼的耳朵一阵阵气恼,这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这么对她。

虎落平阳被犬欺!

连县主的仪态她都绷不住了,遇到崔氏总是会失态。

她做丹阳县主的时候,就从没有学过女红刺绣。倒是诗词书画都能懂,精通兵法,对政治时局也能解一二。

但在崔氏眼里,这些加起来都比过会做一手针线活。

“你还小,哪里知道嫁个好夫婿的重要。当初娘便是嫁了你爹这个庶出的,现在在你嫡出的几个伯母面前,才低了一头。”崔氏拿自己的切身体会教育她,“你出身不如你几个堂姐。努力把女红针黹练好些,博个贤惠的名头,以后才能嫁得好。”

元瑾并不想听这个话题。

毕竟之前能和她谈婚论嫁的都是京城屈指可数的世家公子,现在告诉她嫁人改变命运,实在是很难感兴趣。

更何况崔氏这也太天真了,有个贤惠的名头也并不能让她嫁得好。若不是有出众的家世,一切都是空谈。

她如今这小姑娘的模样也极美,小小年纪灵秀婉约,肌肤胜雪。虽还未完全长开,却比之她前世也不差了。但若没有家世作为支撑,待这模样长开,却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问崔氏:“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崔氏被女儿一提醒,这才想起正事,面露喜色跟她说:“娘是要同你说,明日定国公家开游园会,咱们府里的女眷都受了邀请!”

元瑾听到这里思忖片刻,这定国公府她倒是知道的。

太原府只有一个国公,便是定国公。这位定国公骁勇善战,被封为一等公,又有兵权在手,所以权势极盛。并且这位定国公,似乎与靖王是交好的。

元瑾当初久居深宫,这些京外的权贵她虽然没见过,却也都知道一二。

没想到这薛家竟然还七拐八拐的和这种豪绅家族有关系,她还以为薛家当真普通呢。

“太原府里头,得是有些头脸的人家才能去。得亏咱们家还算是定国公府的旁系,才受了邀请。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一会儿你试试合不合身。”崔氏叫丫头把刚做的衣裳抱出来给元瑾。

“她配得上穿什么新衣服!”外面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声,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带着人走进来。他小小年纪,脸还肉团团的,长着一双与元瑾相似的杏眼。

此人是元瑾的亲弟弟薛锦玉。由于崔氏只得这一子,故十分娇宠,性格骄横目中无人。

他坐到崔氏身边,拉着崔氏的手撒娇说:“娘,我晚上要吃冰糖肘子!”

这亲弟弟专爱和她过不去,平日时常冷嘲热讽的。元瑾看着他肉肉的小脸,调侃他说:“都这么胖了还吃呢。”

薛锦玉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胖,立刻就跳起来:“我哪里胖了!昨个嬷嬷做的栗子红烧肉,还不是你把肉吃了。”

元瑾是能吃不胖的体质,对于这样的指责,只是转过头继续喝她的水。

崔氏护子,抱过薛锦玉哄他说:“你姐姐跟你开玩笑罢了,男孩子就是要长得壮一些才好。”

崔氏好不容易又亲又抱地把小祖宗劝住了,瞪了元瑾一眼。“惹你弟弟做什么,赶紧去把你的鞋垫做好才是要紧!”

元瑾不再说话了。崔氏这么宠男孩,只会把薛锦玉养废。如果换做是旁人,几顿板子就能把薛锦玉打得服服帖帖的。但崔氏太护儿子,根本不会容许别人插手,她现在也暂时没有这个闲心。

崔氏仍然生气,对着门口跟薛锦玉一起进来的人说:“你傻站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元瑾抬头,看到门口跟着薛锦玉一起进来的孩子。

他一直沉默地站着,肩膀极瘦,身上穿的衣袍已经旧了。脸极为瘦削精致。虽然年纪不大,但雪白肤色,眉宇隽秀。

这人是薛元瑾庶出的弟弟,薛闻玉。

崔氏本人凶悍,所以薛青山一直不怎么敢纳妾。薛闻玉是元瑾唯一庶出的弟弟。

薛闻玉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逝世了。崔氏对他很一般,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派了个老妈子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便不怎么管了。

这个庶弟自小就有些不正常,他不爱说话,似乎是神智有些问题。

薛闻玉听到崔氏叫他,只是目光微闪却没有上前。还是被身后的嬷嬷拉着,带到桌前准备吃饭。

见人都到齐了,崔氏让翠洗将每样菜都挑出给薛青山留一些,便带着三个孩子开始吃饭了。

薛家虽然不是大家族,但也是官宦之家了,伙食水平自然不差。两碟炒肉,一碟韭菜虾仁,还有薛锦玉要吃的冰糖猪蹄,一小菜一个素汤,只是对比元瑾之前的所吃的山珍海味自然逊色不少。

但也不知道是自己本来就口味低俗,还是越来越习惯了这些家常菜,元瑾竟然比以前吃得还多,饭后还要加一碗汤。

元瑾喝着汤,看着坐在她身侧的薛闻玉。

她才发现他夹菜的手似乎有些不对,动作僵硬。她眉一皱,问薛闻玉身后的宋嬷嬷:“四少爷的手怎么了?”

宋嬷嬷也疑惑:“奴婢也不知道……”

薛闻玉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夹菜。元瑾却越瞧越觉得不对,站了起来,一把将他的手拉过来看。

他似乎想往回缩,但元瑾岂容他往回,打开一看才发现他的手心伤口纵横交错。有些地方血还没有止住,仍然有血浸出。

薛元瑾一看这样的情形,眉一皱又问宋嬷嬷:“这是怎么弄的?”

宋嬷嬷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午小少爷说要和他玩,便弄成了这样……”

元瑾面色一冷,她看向了薛锦玉:“这是你弄的?”

元瑾知道薛锦玉一直对这庶兄不好,说不好都是轻的,他简直以欺负薛闻玉为乐。

曾经大冬天将他推进池塘,冻得高烧四五日才退。又曾将他骗到柴房关起来。如此调皮荒唐,但在崔氏眼中自然没把庶出的闻玉当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算了。

但在元瑾看来。薛闻玉本来就和正常人不同,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悲痛苦,欺负这样一个庶子,这不就是恃强凌弱吗?

她之前身份虽极高,却最是讨厌这样的人。有本事便去欺负厉害的,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这样的事要是传了出去,人家在背后指点他们家苛待庶子,对谁的名声都没有好处。崔氏就是从来没把这种事放在眼里,心粗得可以。所以才一家子都碌碌无为,毫无上进。

薛锦玉很少看到姐姐这样严厉的神情,一时竟然真的被震慑住了。

薛元瑾平时和他斗嘴,不过只是逗他玩而已,他其实是知道的,薛元瑾从没有真正和他计较过。但是她此刻的神情却让薛锦玉意识到,姐姐是和往日不一样的,让薛锦玉忍不住有些心虚了。“是他自己非要玩匕首,伤着了自己,跟我没有关系……”

元瑾声音严厉了一些:“你再说与你无关试试?”

薛锦玉立刻看向了崔氏:“娘……”

崔氏也很少见到女儿这样,女儿一向随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般也不反驳。一旦女儿严厉起来了,她还真的不好驳斥她。

崔氏打着圆场:“你弟弟大概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他似乎伤得有些重,你先带他去上药吧,我叫丫头把晚饭送到你屋子里去。”

元瑾冷笑,便是崔氏不在意这种事,所以才把薛锦玉放任自此!

哪里不知道崔氏是袒护薛锦玉,何况她也真的不重视这个庶子。

继续跟崔氏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元瑾先带着薛闻玉回到自己住的东厢房,叫杏儿点了油灯放在桌上,她拿来了纱布药酒。抓着薛闻玉的手腕要他坐下,他又想往回缩,似乎觉得有些不安全,但却被元瑾紧紧地按住。

“不会有事的。”元瑾说,然后她将药酒打开,给他包扎。

他的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脸也是真的长得极好看,五官精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单看这孩子的外貌,便能猜测他母亲是何等的美人。

“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弄的?”元瑾问他。

薛闻玉低垂着头不说话。

元瑾淡淡地道:“量你也不会答我。但你也这么大了,他若是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旁人,何必任他欺负。”元瑾没有听到回答,便抬头看他,“你可知道了?”

她才发现,薛闻玉生了双浅棕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的瞳色看着人的时候,竟显得格外专注。

发现她抬头看自己之后,薛闻玉才别开了眼睛看别处。

她觉得他年纪小,就揉了揉他的头:“姐姐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薛闻玉没有躲开她的手,似乎因她的抚摸愣了一下。

元瑾叫杏儿收起药酒,一边想着她之前听太后说过此症,有的生下来就是如此,有的是幼年时遭受过虐待,所以变得自我封闭。不知道薛闻玉是哪一种,听说崔氏也请大夫来给薛闻玉看过,吃了几服药不见好,就没有下文了。

“四少爷实在是可怜。”杏儿看着薛闻玉,同情地道,“打小没娘的,又常被小少爷欺负,太太偏偏不管。”

元瑾房里另一个大些的丫头柳儿正在给元瑾拧毛巾,闻言说:“杏儿你这嘴没遮没掩的,怎的排揎起太太了!”

元瑾房里的丫头并不多,两个小的,一个叫杏儿,一个比杏儿还傻的叫枣儿,大的便是柳儿,算是她房中的管事丫头,性格比较沉稳。

杏儿轻轻扯了下元瑾的袖子,小声说:“娘子,四少爷能跟着咱们住吗?西厢房还空着两间呢,您能看着些,也免得小少爷欺负他。”

柳儿又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四少爷都要十二了,怎能和娘子一起住!”

杏儿急了:“四少爷又不是旁人,而是娘子的亲弟弟,更何况还神智不清楚,怎么不能一起住了。”

元瑾接了柳儿的毛巾洗脸,看两个丫头争得热闹,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会带薛闻玉一起住。

她虽然地位尊贵。但其实异常容易心软,尤其是对小孩。

当年朱询在冷宫被太监踹打,身体伤痕累累。她从冷宫外经过看到,把朱询带回了慈宁宫,从此朱询跟她住在一起,像个小尾巴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若是一天不见了她,便会哇哇大哭到处找她。

她那时候也不过比朱询长半岁,像带弟弟一样带着他。朱询开蒙得完,她还亲自教他《论语》和《诗经》。朱询一字一句跟着她背,总是要紧紧地偎依着她。

但后来呢。

他还不是为了权势背叛了她,成为了太子。甚至因此害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元瑾一想到这里,便对自己当初的好心非常痛恨。现在在同样的情景里,她甚至不想做同样的选择。

“去叫宋嬷嬷来,带他回外院歇息了吧。”元瑾吩咐柳儿。

柳儿得了命,便立刻出门去找宋嬷嬷了。

她又跟薛闻玉说:“你先坐着,宋嬷嬷一会儿就来带你走了。”

闻玉看了看她,自己坐到炕床上,抱着自己坐成一个球的样子,似乎这样很好玩。

夜深人静,旁边又坐着一个什么动静都没有的闷葫芦。元瑾等得有些无聊了,便将桌上放的两个棋盒子打开,叫杏儿将棋盘拿出来。

成了四娘子之后,元瑾平日的生活便百无聊赖,除了学女红外没别的事做。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她对围棋十分痴迷,太后还曾请国子监侍读学士教她下棋,她在棋艺上极有天分,少有对手。所以现在无聊的时候,她便和自己下棋。

她自己落一白子之后,又换个棋盅下黑棋。

薛闻玉的目光又放在了元瑾身上。

她站在桌边凝视棋局,姣好玉白的侧颜,面颊带着淡粉色,更显得少女如花娇嫩。未绾的发束滑到胸前,油灯下有种如丝绸一般的光泽。

他看着她下棋很久,似乎很好奇她在干什么。

元瑾正要下黑子的时候,突然有两个细长的指头按住了她的手,元瑾抬起头,就看到闻玉的脸。随后他从棋盅里夹起了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他居然会下棋?

元瑾一怔,先看了眼棋局。

薛闻玉并没有学过围棋,他不是会下棋,落下的子是一个死棋。那他是想干什么?

元瑾试探地又落了一个白子,看到薛闻玉又从黑色棋盅中拿出一粒,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然后抬头看着她,似乎是示意她也赶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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